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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此岸(上)

“……我们在前往现场的路上,二十秒。”

“保持联络。”欧薇安轻声答道。

以灵的移动速度,20秒从传送站的出口抵达现场显然太久了,如果全力冲刺的话连一秒都不需要吧,但为了不发出任何一点声音,他们的确不得不把速度压到这个份上。

人偶师,γ和莱米娅都沉默无言,此刻的紧张感是最高的,如果八封他们在那边被埋伏了,在接下来的半分钟之内就能得出结果……希望能平安无事吧,此刻的他们也只能做到这种程度的祈祷而已。

19,18……5,4,3,2,1……

“喂?”欧薇安轻声问道:“听得见吗?”

几乎是同一瞬间,人偶师他们立刻进入了备战状态,既然八封他们没有回应,就证明事态已经脱出他们可以掌控的范围了。

即使被先手突袭,这边也应该能听见被攻击或者防御的声音,再不济总能听见惨叫吧,但那边却一点声音都没有,静如死寂。

“我现在过去!”

响应了人偶师的召唤,莱米娅立刻提着剑站了起来,γ迟疑了一瞬间,看向了欧薇安等待命令。

“别激动,网挂了而已。”欧薇安制止了他们,虽然每过一秒八封他们的幸存率都在降低,但欧薇安却一如既往的从容——网挂了?

面对这样的理由,三人都像噎住了一样不知道说什么,象征加载中的圆圈在欧薇安手中的屏幕上不断的转来转去,下面是正在尝试重连的字样。

在合理性上这是完全说不通的,这可是墨什里卡的总部,全人类都断网了也不可能丢失连接的地方……也就是说发生这种事就证明墨什里卡已经遭到了袭击。

其次,现在不能第一时间得到八封那边的信息,这是相当致命的,最稳妥的处理方式应该是不顾一切的全员过去支援,但欧薇安微微皱着眉眼,一副还要思考半小时的样子。

“没时间犹豫了。”莱米娅提醒道,现在欧薇安大概正在使用愚者的能力全力以赴的解析,思考着现状吧,但是没时间去让她思考到最后了,必须即时做出决断才行。

“人偶师去马隆尔支援剩下的待机。”

“可服务器就在这颗星球上。”人偶师提醒道:“这是敌袭!”

他们倒也不是不明白欧薇安在犹豫什么,此刻他们脚下的,是有着百亿常驻人口的人类母星,如果所有灵一起出动,无异于将这颗星球随手丢给来袭的敌人任其宰割。

当然,这里终究是墨什里卡的总部,人类所有殖民星球中自我防御力最高的星球,但那也不过是两位灵就能击破的存在而已,而且就算剩下的战斗力能勉强与一位灵抗衡,对方无脑攻击星球本体的话他们也不好受,如果将眼前的情况视作RTS游戏的话,战争迷雾都已经到家门口了。

但总不可能对八封他们见死不救吧?

“这是最后一个用常规手段拿回时帝之骸的机会,你自行判断……”

甚至还没等欧薇安说完人偶师就没影了——但从这里传送到马隆尔还要数分钟的时间,八封和莲并不能第一时间得到这里的支援,只能期望他们能尽可能的支撑的久一点。

“下命令吧,欧薇安。”莱米娅的语气出乎意料的从容:“我会尽力的。”

“不用,等对手来找我们即可。”

“要在这种情况下放弃主场带来的先手优势?”

“你现在冲出去找得到人吗?别说的跟真的一样干扰我判断。”欧薇安盯着屏幕上转来转去的loading圆圈:“从八封抵达马隆尔已经一分钟过去了,如果整颗星球都断网的话肯定会有人来敲门,而门外的行人连脚步声都没乱,大概只有我这里连不上网络而已。”

“那也不能就这样干等着……”

“那你还想干什么?”

不能理解。

如果如同欧薇安所说的那样,对手已经来到了这颗星球,而且锁定了这间房间断开网络,那留在这里无异于白给对手当活靶子,也许什么大规模杀伤性的技能已经锁定了这个房间也说不定。

诚然,他们在三人极度警惕的情况下的确有能力在小规模的突袭前存活下来,但这栋建筑物能否抵挡住余波就难说了,也许欧薇安觉得对方还不知道他们的位置而不想暴露自己,但如果他们觉得没时间找人直接一个AOE砸下来的话其他损失可不是闹着玩的。

莱米娅并没有欧薇安那么高的智力,但她也知道大敌当前再怎么说也不可能坐着等死……再怎么说拉个警报也是回事啊。

“就没有我们能做的事吗?”

“给我茶。”

“欧薇安!”

“我去,稍等一下。”γ无视了莱米娅,站起来走到门前,一副真的想去买饮料的样子。

那个瞬间,有人在外面敲了门。

“没我命令不要动手,开吧。”欧薇安很简单的命令道。

站在门后的,是戴着黑色面纱的女性,γ退后两步为她让开空间,同时用右手制止了拿着剑随时可能冲出去的莱米娅:“别动!”

“她是Witch!”几乎是用喊的,莱米娅险些推翻γ想要发起先制攻击,但γ深知现在出击就无法挽回局面了,用空出来的一只手死死的拦着她,还好这是莱米娅,换了人偶师被拦住可能就直接开枪了,女性对此像是没看见一样毫不在意的走向了欧薇安。

“给我茶。”欧薇安再一次重复道,虽然不知道她是真的不知道Witch的危险性还是直接放弃了抵抗打算走谈判的路线,但她和Witch之间很微妙的有着还算和平的氛围。

“我要果汁。”虽然Witch也知道她没这个权限,她仍然向γ下令道。

“……先走也行,谈判是不可能的!”放弃了攻击的莱米娅站在墙角死死的盯着Witch——她此刻背对着莱米娅,看上去倒是不错的破绽。不过莱米娅在情绪恢复过来之后也知道不能贸然进攻,第一时间没打起来就不可能战斗了,以前人偶师在场都没打赢,现在他们还得拖着欧薇安这个战五渣当累赘。

“不,给她茶。”

“酒也行。”Witch再度索求道,这个情况看起来好尴尬啊,莱米娅不知道该不该打又不敢出门去拿饮料,只能保持着随时被打都能反击的架势站在墙角待机。

“多加麻醉……”

“别说出来啊。”莱米娅打断了她。

不知道是什么激怒了Witch,在无法分辨是下个瞬间还是与此同时的时间点。

毫无预兆的,莱米娅被无形的什么东西重击了后颈……如果没看错的话应该是这么回事,那攻速快如时帝,在γ的眼中变成透明的弧光。

“什……”

在来得及做出任何反抗的动作之前,她被像是丢开一个纸团那样抛了出去,撞穿墙壁消失在她们看不见的地方。

那对于灵来说应该不是什么致命伤,莱米娅如果不受到其他攻击的话应该不会就这么摔死吧。

然而γ却没感受到任何有人使用灵能的迹象,而且毫无预兆,不知道全程用时多少,不过肯定不会比时帝差太多。

考虑到光在空气中还要时间才能达到γ的眼中,差距或许会没那么明显,无论从历史还是眼前的事实来看,这都绝不是γ加上欧薇安能击败的敌人,果然欧薇安坚持不战斗的方针是正确的,真打起来Witch打赢她们一秒都不用。

“就你话多。”像是对已经不知道飞到什么地方去的莱米娅吐槽一样,Witch轻声说道。

“……唉,看不出来在开玩笑嘛。”

“那……是开玩笑吗?”

“灵在常规情况下不会被药物类的东西麻痹,你不知道吗?”欧薇安答道。

……听她一提好像真有这么回事。

这么看来好亏啊,为了缓和气氛开的小小玩笑直接导致了这边最强的近战直接出局,现在的话,只能指望欧薇安能与Witch达成共识了,对方还很礼貌的敲了门,应该不是那种来者不善的类型。如果Witch愿意的话,靠着突袭同时杀死她们三人应该也是可以的,欧薇安正是判断出对方不想战斗才会用玩笑试探对手的底线……只可惜莱米娅太冲动,或者说她对Witch的恐惧造成了错误的判断。

光是砸开墙壁从几千米高掉出去还不至于让灵死亡,但那个瞬间,γ很切实的感受到了那力量击昏了莱米娅,现在已经不能再指望莱米娅的归还了。

“那么,请问大驾光临有什么事吗?”欧薇安看上去还算轻松,居然先挑起了话头。

喂喂不对吧……现在不是应该能拖一秒就拖一秒等人偶师的回援吗?

“我是来找你的,γ,我希望你可以和我走一趟。”

“……我?”

“嗯,可以吗?”

“为什么是我?”

“有人指名道姓要见你,具体目的没告诉我,但应该不是什么坏事。”

实在是难以理解对方的用意。

如果真的需要什么人的帮助的话,在墨什里卡中比自己强大的绝对不少,如果需要什么人的智慧的话更是直接去找欧薇安就行,要说需要索取情报,直接问人偶师不就好了吗?

究竟是什么目的能让他们如此大费周章的要自己跟他们走?如果连时帝之骸这种筹码都忍心丢出来,那以此人力物力强行拐走自己也不成问题,毕竟Witch一个就比人偶师他们加起来都强,用武力解决问题绝对更简单,而且也不难。

“怎么办?”γ向欧薇安问去。

“……反正打也打不赢,而且如果拒绝的话让她动武也是一样的结局,你实在不行就跟她走呗,反正对战俘大刑伺候的时代都不知道过去多少亿年了。”欧薇安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现在人偶师他们回来也不可能挽回现状,不如谋求最少的损失,你也,不想受伤吧?”

真是理智啊,不知道比还想着其他出路的γ明智到哪去了。

现在奋力一拼倒也不是不行,但在放弃什么的问题上确实是欧薇安更为看得开一些。

“……让我再想想。”

“想等人偶师回来然后与我交战的话,恐怕是等不到了哦。”Witch像是看穿了一切似的笑着说:“我不想杀他。”

“……为什么会,知道?”

“跟我来吧,无名的,梦想家。”

至此,身后的世界缓缓崩碎。

透明如纯钻的碎片在背后堆积起来,那些曾走过的路被尽数埋葬。

走出那一步前,我回头看了一眼。

在那里的,本该存在什么的地方,空无一物。

“去吧。”身边唯一的随行者用这句话告别之后,她回身走进了瀑布一样的钻石碎片之中。

孑然一身的旅途上,铺满了白色的花朵。

越过碎裂的一切,我——终将归还。

尽管任务目标是拖住莲,但洸的意图已经很明确了。

在那个任务之中所包含的的,是‘只要拖住了莲无论用什么手段都行’的意思,至于具体要怎么行动的决定权被完全的交给了瑞德尔。

虽然无法读取洸的心灵,但解读了命令之后就是得出了这样的答案。

庆幸着洸并不是那么随意的人,瑞德尔在读取了来这里的旧人类的心之后得到了很多有趣的情报。

比如,这名少年的名字是渚。

比如,他是贡德的儿子,因绝望而来到这里。

比如,洸劝诱过他来杀自己,但被拒绝了。

这就有趣了,这个旧人类杀死自己的可能性低到可以忽略不计,就算得到了足以杀死灵的武器,那也完全不是什么很容易命中瑞德尔的东西。

当然真的被打中可不是说着玩的,命中要害真的会死,这一点毋庸置疑,但墨什里卡将其制作为狙击枪的子弹并非没有理由,如果不是毫无预兆的远距离突袭,普通的正面弹幕根本打不中他,或是会被挡住。

危险性是有的,但那个危险完全不如被莲击杀的风险,比起防备那拙劣而不成熟的旧人类——他甚至只有一发子弹,无疑是正面实力比瑞德尔强的莲更值得注意。

他使用的主武器是由人偶师锻造的长刀,身上还带着一些标配的副武器,袖剑和手枪之类的,并没有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地方。

那么,能读取的信息就到此为止了,综合考虑了眼前的所有情报之后,瑞德尔飞跃到高处的墙体上,如同壁虎一般靠在墙上。

这么做的主要目的仍是避开渚的攻击范围,那个旧人类少年在一个视野相对还算开阔的地方已经架好了枪,如果他不动,渚开枪就会浪费子弹,原地乱动的话又显得不自然,只能避开他的视野范围,顺便埋伏起来。

那是只要条件允许就会杀死自己的家伙,但毕竟洸曾经向他表示过好意,总不能看着不顺眼随手杀了,而且根据洸的说法,那家伙说不定还用得着。

在这么做的数秒之后,两个人影出现在了那个入口处。

一刹那,那个披着黑色风衣,一脸凝重的男人出现在了莲的视野内,然后在踏入这里的瞬间就像被黑洞吞噬了一样消失了。

——八封先生,再见啦。

心里这么想道的同时,剩下的那个人类几乎是同时就反应了过来。

“——什么人!”

虽然读取得到的记忆显示他的实战经验远不如其他灵丰富,但莲也第一时间做出了最正确的反应,足以轻易撕碎坚固地面的灵能扩散开来,摧枯拉朽的破坏着建筑物——那样无疑是最快找出对手的捷径,深色的灵能炸裂开来,那无差别的攻势如果不被阻止的话应该会把渚也干掉。

为了不让那样的未来发生,瑞德尔从墙体上持刀落下,莲立刻发现了他,放弃了攻击转为防御的态势,没有第一时间闪现而用灵能汇聚成圆形的护盾,同时横置了长刀在身前做出第二层防御。

其实光靠灵能就够了,但这港口对他而言完全未知,他不知道有多少人在伏击他,因此即使第一时间只看到了瑞德尔也必须全力防御才行,这家伙虽然实战经验有限,在临场应变上却出奇的正确有效。

刚刚才承受了莲攻击的地面承受不住那样的压力而崩溃了,莲被巨大的冲击力砸进了下一层,受到沉重打击的莲连同护盾嵌进墙里,不过并没有受到太多实际性的伤害,而瑞德尔也没有一上来就用全力,否则可能会把莲从港口里轰出去而脱离渚的攻击范围。

那么,要怎么做呢?如洸所命令的那样,要把他拖在这的话起码能拖十分钟以上,如果用交谈来拖时间的话,期望着增援的莲也会继续拖着,如此一来拖个二十分钟应该不成问题。

但如果他能击败莲的话,杀死他便能拖到无限久的时间……不对,洸的命令不是杀死。

这么看来击昏似乎才是最有效的……等等。

那个少年弹匣中的子弹,是专门针对精神体的子弹,由于神使的身体结构并非纯粹的物质体,一旦被击中就会死亡,而如果命中人类的话重则死亡轻则对精神造成极大创伤……原来如此吗?

为什么不一开始就直接命令自己这么做呢,如果刚刚杀死了渚的话该怎么办可好……真是的,瑞德尔挠了挠头。

那么,就以此为目标吧。

“唔……”

立刻从冲击中缓过来的莲甚至连思考都不做就立刻用灵能再次构建起了护盾,对方用相对而言较轻的第一剑让他放松警惕而反击,然后立刻集火秒掉他的可能也是有的,在判断完对方数量的情况下他可不打算先放弃防御。

但现状看起来真的很微妙,八封被某个未知的力量强行带走了,如果对方愿意的话,第一时间秒掉自己的能力应该也是有的,但此刻眼前的确是只有瑞德尔一人,而且他应该还没有第一时间用上全力。

光源被余波摧毁了,这个建筑物的灯光系统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而崩溃,现场瞬间变得昏暗了起来,这对莲来说并非完全是好事,在阴暗处做出防御总比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好,但同时阴暗处的偷袭更难被发觉。

没有来得及做出下一步行动,瑞德尔毫不犹豫的用剑挑了上来,外层的护盾被剑锋刺碎,莲在没有受到实质性伤害的情况下被击飞,这样做的灵能消耗还算可以接受,总体来说他肯定要亏一点,但他的灵能总量应该比瑞德尔高。

而且他还没有交闪现。

为了保证在遭受突袭的时候能第一时间赶回去,莲将这份底牌压的很死,只要这个神技在手,他就有信心不会被任何攻击所秒杀。

还没有看到瑞德尔以外的敌人,莲再次的修补了护盾,现在还不能反击,还必须更稳,一稳再稳,直到确认墨什里卡的援军到来,或者是确认他们已经不会来了。

大概还需要几分钟,他有信心撑过去。

没有受到接踵而来的攻击,莲在空中恢复的平衡之后在地上翻滚了几圈卸去冲力伏在地上观察现状,虽然失去了光源的这里可视性极差,但灵远没有旧人类那样依赖五感,像八封那种等级的老手就算瞎掉都能不受影响的战斗。

而就在莲的面前,那个神使站在那里。

“……阅心者。”

“你好。”他提着刀很有礼貌的回答道。

“八封,在哪。”

“打赢我你就知道了,我发誓这里只有我一个神使会做你的敌人。”

面对那样的条件,莲下意识的想要说些什么,但在那之前阅心者补充道:“而且这里也不会有幽魂的支援,很公平吧。”

陷阱。

莲会这么想只有一个原因——瑞德尔其实打不赢他。

这两刀应该没有全力以赴,虽然看上去被打的很狼狈,但莲确确实实的一点血都没掉,如果将他的生命和灵能具象化的话,他的HP槽还是满的。

……不会这家伙想让自己轻敌然后反杀吧?但对手偏偏是能读取人心的瑞德尔,莲在想的事情他也应该知道才对。

“哦对了,如果你想现在闪现到传送站回到墨什里卡总部的话,我将在传送设施启动的瞬间将其打断,到时候就算是灵也不可能毫发无伤吧。”

是的,在空间传送的过程中如果遭到打断,传送中的生物乃至整个设施都会受到不可弥补的创伤,目前发生过的案例中严重的程度从毫发无伤到肉体撕裂到直接消失不等……莲绝对不愿意冒那个险。

日常生活中用传送设施的确是很安全且坚固的,一般的恐怖袭击都难以摧毁传送站这样高等级的设施,但瑞德尔毫无疑问有能力随手轰碎它。

援军?对方都已经做到这份上了,说不定墨什里卡总部的情况比这里还糟糕,神使能出战的六名灵——先知不出意外是不上战场的,在自己眼前仅仅出现了一位,剩下的很有可能正在和八封对战或者正在攻击墨什里卡,正如八封担心的那样,战争开始了。

“也就是,不得不在这里同你一战的意思吧。”莲轻轻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你哪来的信心。”

“先试试总不会有什么坏处。”比起有些消极的莲,瑞德尔倒是显得很乐观:“先知大人也不会看着我来送死吧。”

“也就是预感到了你的胜利?”

“不不,这个其实很玄幻的,我也很难理解,不过你还有机会……应该吧。”由于对雨芷的能力知之甚少,瑞德尔也不是很清楚那个能力具体是怎样的存在,他只是单纯的对洸抱有信心而已。

在得到了那个答案的一瞬间,莲猛地从原地跃起,瑞德尔立刻从他的心中读出了速攻的战略。

他绝非什么默默无闻的存在,墨什里卡既然知道他的能力,就必然对他做过大量的研究。

最后发现好像都没什么用,整个心灵暴露在瑞德尔眼前的话无论披上多少钢盔铁甲都如同赤身裸体一样,所做的一切思考都被对方得知的劣势不是强上一两个等级能弥补的,莲的确比瑞德尔要强,但蕴含在瑞德尔身上的是远比他高的上限和可能性。

最后的研究只得出了一个结果:这个能力对他的精神造成的负荷远高于常人,他必须在战斗的同时承担数份的思考量,要么拖到他失误,要么在他做出判断之前想到什么干什么。

也就是在瑞德尔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解决战斗,而莲选了这一条路。

“……有想法。”

如此赞赏道,瑞德尔向后移动,在极短的距离内闪过了莲极限提速的一刀,在这个时点莲将灵能加持在刀上,尽全力在最短的时间内挥出下一刀。

那个距离已经超出了可以允许瑞德尔闪避开的范围,他尽可能保护着港口的地面,尽数接下莲的攻击。

想等瑞德尔失误?那也太不现实了,以瑞德尔这么多年来积累的能力熟练度,估计同时读取百人的心灵战斗也不成难事吧,要么就靠欧薇安绝对性的思考量压崩他,但莲显然做不到。

这是放弃了思考的战略,全部的精神专注于眼前的事物,提速,挥斩,再提速,再挥斩,如果对手被动防御就尽可能快的继续挥斩,对手还击的话还是继续挥斩。

连下一秒的事情都不做考虑,莲仅凭专注力就达到了这一点。

虽然看上去是很简单的事,但瑞德尔知道这有多么难做到,莲甚至控制住了他的潜意识,往上吹是达到了无我的境界,往下说就是傻瓜式平A。

此时基础能力的差距暴露无遗,在正面的战斗中瑞德尔节节败退,莲无脑的进行着仅仅追求更高速度的超高频率压制攻击。

双方在超高速的攻防中毫不吝啬的注入着灵能,空气被撕裂成爆炸一样的高音在耳边炸响,瑞德尔意识到了莲的意图之后终于感到了压力。

这样对拼或许他不会突然死亡,但如果演变成对拼灵能总量的话他是无法胜过莲的。

有点尴尬,不过他还有渚这张王……

纳尼!!!∑(?Д?ノ)ノ

没光源了!

旧人类只能靠着五感接受外界的信息,现在没有光的情况下那家伙跟瞎子没什么区别。

此刻才想起这一点实在失策,虽然已经很尽力的在保护这个港口了,但他也不可能现在喊停战去修灯泡,光看正面战斗的话他还真没什么信心或是手段击败莲。

不会GG了吧?一瞬间脑中闪过了这样的不安,要是就这么被莲提速平A死就真的要变成笑话了,此刻无论是刀术还是灵能还是速度都被完全压制在下风,再加上保护港口的压力使得瑞德尔必须在短时间内找出决胜的手段才行。

在那之前先看看渚的想法吧。

……看不清。

虽然八封告诉了我能在这里找到阅心者,但没有视线的话根本无法开枪,现在回忆起来如果那时候拜托了洸就好了。

只有一发子弹,也就只有一次机会,如果不能确信能够命中的话,我是不可能开枪的,如果打偏或者没有杀死,那也就意味着我的死期……那样或许也不错。

现在回头的话碰上其他神使的话也意味着死亡,但没有光源的话我就无法瞄准……我居然没带夜视镜!

此刻只能等着一刹那的光线……武器交击的火花……不行,他们的移动速度不会比子弹慢太多,我可没有预判到他们走位的技术……可他们停下来的话又没有光线。

实在不行的话只能就这么撤了吗……虽然有点不甘心,但似乎也只能如此了。

大侠留步!

瑞德尔在心中怒吼道,这什么人类啊这么没骨气,而且没带夜视镜这种事……你们人类的狙击枪居然不带夜视功能的吗?!

为了不让渚离开,刚刚自己可是当着他的面亲口承认了身份,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渚的心中居然还在想着撤退?

想诱使渚开枪的话,就必须在自己停止移动并且有光源,而且还要依靠那一枪打中莲才行……感觉很难。

等莲失误是一件很不现实的事情,直到现在他也没有做出多余的思考已经证明了他的专注力,必须从自己这里打开局面才行。

必须利用莲被迫而发的无谋才行——假动作应该是不错的选择。

在这里假装被重击击倒的话,莲或许就会从近似于机械化的攻击状态中恢复思考,届时再寻找他的破绽也不迟,如果能躲过接下去的追击的话,在那之后就能获取主动,再制造光源了。

但洸真的想让渚击中莲吗?那个指令仍然太模糊了,洸并没有告知瑞德尔要拖多久,如果以令莲失去意识为目标的话,渚的狙击显然是最理想的选择,而且从瑞德尔的角度来看那也是最好的结果。

洸应该是想要帮助那孩子的,但还需要一步作为助力才行,误伤莲所带来的负罪感应该能成为压倒天平的最后一根稻草,如此一来也能达成拖住莲的命令,击败了八封的洸像是救世主一样回到马隆尔,正好碰见狙击失败而充满负罪感的渚……这剧本感觉还行?

那么就这么做吧,即使洸的本意并非如此,那也是指令太模糊的洸的失误。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能很明确的感觉到莲进入状态了,他的行动愈发果断,多余的杂念逐一抛去,普通人修炼几十年也达不到的心境在不到一分钟的速斩下逐渐成形,他甚至没法使用能力,抛却思考,使自己变成一台仅仅为了更快挥刀的机器。

做出决定的那一刻,瑞德尔苦苦维持的防线崩溃了。

并非是做出了假动作,而是他的武器在莲无情的攻击面前耗尽了耐久而断裂,毕竟是莲啊,那样的攻击面前,只不过是由金属锻造而成的武器能坚持这么久已经不错了。

反观莲那边,虽然也作为灵的武器反复做出了如此之多的斩击,但毕竟是人偶师制造的东西,怎么说质量也比瑞德尔的刀好,更何况它并不是受击的一方,应该还有使用几分钟的余裕吧。

“呃……”

完全是意料之外的绝境,毕竟不同族之间的灵以死相拼的局面极少会发生,其实他们都没有很多面对这种情况的实战经验,而胜利女神明显偏向着莲那一边。如果在这里受到重伤的话,接下来的攻击也自然不可能防下来了,必须限制好因武器受损而带来的劣势才行。

现状看来想完全化解这次攻击自然是是不可能的,莲就算自我限制了思考也不会变成傻子,应急之间来不及防御了,但如果被砍中本体就会被秒掉,仓促之间只能不计消耗的使用灵能构建护盾,扭动剩下的半截断刀试图格开。

仓促之间做出的防御勉强让他捡了一条命,极其沉重的力量把瑞德尔压在地上,莲就在距离瑞德尔不到半米的地方,他的双手紧紧握着刀柄向下压,而瑞德尔也用最后的残刃横在面前与莲角力。

——要赢了?应该能赢……不能大意,只要在这里压断这把刀……不,力量上是我占优势!

望着不断向瑞德尔那边压进的刀锋,莲理所当然的确信道。

说句实话他自己也没想到在灵能之前居然是武器的耐久度先达到了极限,他本觉得瑞德尔能撑得更久一些。

没想到这家伙恢复思考之后就突然变成这么一面倒的局面了……瑞德尔感觉有点无语,他思考的时间太长了,没有注意到武器耐久的问题,这么看来被刀刃压进胸口也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更气人的是现在他还要保护好自己身下的地面不被压塌,地面要是塌了没有支撑的话他也死了,而莲却可以毫不在意的作战。

根据读来的莲的想法,他是打算就这么保持优势碾下来吧,没带备用武器真是失策……不过看这架势就算带了备用武器也没有拿出来的余地了吧。

既然如此,接下来的反击就将变成决定胜负的一手——能赢的吧?

能赢的吧。

不知道为什么,支持着瑞德尔的信心是一种很幼稚的东西,太幼稚了——在身后支持他的人远比支持莲的人要强。

他的背后有此岸魔王和先知,莲有什么?人偶师连熵都没能保护好,还保护得了他?

但真的仅仅凭着这种理由,瑞德尔就觉得无论陷入怎样的劣势都不会输。

这就好比小孩子打架,A都快把B打哭了,但B还是忍着眼泪觉得他能赢,就凭他觉得他母亲厉害呀,他有世界上最好的母亲,那么好的母亲怎么会看着他被打呢?

嗯……想想一般情况下好像真的是会被打爆,不过没关系,洸的支援范围应该不受空间限制。

会赢的,能赢的,洸不是还特意为自己找了那个旧人类帮忙吗?肯定,是对自己有所期望的吧。

作为最后的反击,瑞德尔将残刀向一边偏转,试图将力量的中心移开,但这也带来了极短的真空期,锋刃互相摩擦发出刺耳的铁片摩擦声,火星照亮了二人的脸。

一刹那胜利的狂喜充斥着莲的胸腔,他赢了,瑞德尔用双手全力以赴的弹开了他的武器,却没有考虑之后要怎么做——他松开了长刀,举起右拳直接打向瑞德尔的面孔。

在极限反应的攻防之间,被压在下方的瑞德尔用手肘敲向了地面,伤痕累累的地面终于崩塌了,二人失去了地面的支撑落向下一层,这种距离一拳打下去不死也残了,比起灵毁灭性的攻击输出,他们的本体还是太脆弱了,这种距离下绝无可能闪开这一拳,毁灭性的暴力可以轻易粉碎瑞德尔的头颅。

距离实在太近了,面对绝无可能回避或格挡的攻击,瑞德尔松开了刀柄——他放弃了。

倒不是莲的战术有多好,时机和反应有多么精妙,这是纯靠基础强度和武器质量的差距获取的胜利,这么一场死战下来莲连能力都没用就赢了,这就是半辅助打前排战士的结局。

当莲的身体落到与没有断裂的地面平行的那个高度时,他的背部被来路不明的子弹射穿,二人摔到了下一层,虽然摔倒的伤害应该不大,但瑞德尔在莲的身体落地前接住了他。

“……谢谢。”虽然明知道渚听不见这声感谢,瑞德尔仍然轻轻向那个方向道谢了。

他坐了起来,翻动莲毫无生气的身体——应该还活着,将手放在那个伤口上取出了鲜红的弹头。

毕竟是针对精神特化型的弹头,击中毫无防备的肉体居然还没打穿,莲看了两秒之后便把子弹丢到一边,也幸亏是这样,万一真打穿了莲的身体没准就把他也打穿了。

瑞德尔尽可能的不触动到伤口,回忆着以前看到过的急救措施把外套脱下来绑在莲的伤口上……应该是这么做的吧?影视作品里人类都是这样止血的……但愿有用,要去找药箱吗?八封环顾了一下四周。

有点难办啊,这毕竟是针对灵的子弹,呈洞状的伤口丝毫没有自然痊愈的倾向,本该开始工作的血小板似乎也失去了作用。

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莲用灵能在伤口边缘加热了一圈权当消毒,然后抱起莲的身体跳了起来。

那个位于高处的房间里,一名少年呆然的看着这一切。

“你好。”毕竟是第一次见面的家伙,瑞德尔还是尽可能的保持着礼仪。

“不,不要过来……去死啊啊啊——!”

会死的。

我很清楚,这种距离下想靠手枪打死一位有防备的灵是不可能的,这个神使,不,不要。

我会死。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

无论做出了多么大的觉悟,在濒死的绝境面前,我退缩了。

后悔,我为什么要来这里。

此刻我所能做的一切,不过是尽可能将枪口对准他,用右手的食指扣动扳机,一再反复而已。

枪口赤红的火焰在我面前燃动着,那个男人却不为所动。

“结束了么?”瑞德尔读着渚的思想,等着他把一整个弹匣全部打空……至少这家伙知道开枪之前要下保险,已经算不错了。

自己居然把赌注押在这家伙身上了?瑞德尔开始后悔起刚才的决定,自己居然将生还的希望寄托在这种隔着七八米距离的情况下用手枪射击都能打十枪空七枪的废渣身上?

子弹在接近自己之前就被无形的灵能弹开,瑞德尔尽可能温柔的看着那慌忙想要换弹匣的小小身影。

“没用的。”瑞德尔用灵能在门口制造出无形的墙壁阻止渚离开:“不要怕,我不会杀你,毕竟没有你的话我说不定已经被……行者先生杀死了。”他考虑了一下,还是用了识别名称呼莲,这是一种礼仪。

“咿……你……你是……”

“真面熟……不,对不起。”怕触动到渚的底线让他失去理智,瑞德尔停下了:“不过很谢谢你。”

“这位伤者是工作于墨什里卡的,识别名为行者的灵级人类,现在他因为你的射击而身负重伤,请放心,他还没有死,不过请你负起责任来。”瑞德尔走向前三步,把莲放在渚的面前:“虽然伤口已经牵连到了心脏,不过他的灵能会自动修补他的身体,可以请你救救他吗?”

“救……他?行者?他……他还活着……活着?”渚颤抖着把头靠近莲的身体,在碰到莲的那一瞬他抽搐了一下,脸色白得像刚从生石灰里捞出来一样。

我没杀他——渚的心中不断重复着这样的祈祷。

“嗯,之所以没有心跳只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机制而已,而且还好是从背后打中的,正面击中的话心脏已经被撕裂了吧,不管怎么说,这家伙只要在医院里躺半个月应该就能恢复了,可以请你把他送回去……不,你就在这照顾他吧。”瑞德尔抬起头来,把所剩不多的灵能化为锁链突入走廊,数秒后挂了一个红白色的应急药箱回来,这种应急必需品都放在固定的位置,找起来没想象中那么难:“这个状态搬动他进行移动的话,没有担架反而会伤害到他,给伤口消毒这点小事应该可以做到吧?可以吗?”

“……”渚无言的点了点头。

“我们神使就要撤走了,不用过多久墨什里卡的援军就会过来,届时交给他们就行,谢谢你。”瑞德尔轻轻弯腰致谢,而后他绕过了渚准备离开。

“等等!你……不是来杀他的吗?”

“搞清楚先后顺序,这座港口已经被我们占领了,是他要来杀我的。”反正一开始的对话渚也没听到,瑞德尔索性直接开始蒙骗了。

说句实话这孩子真够可怜的,父亲被自己杀死,面对唯一的救赎却不敢接受,好不容易墨什里卡那个唯一有智商的欧薇安给了他一把狙他还把自己人误伤了……

“但……但是你们刚刚……”

“是的,战斗过了,但我们之间无冤无仇,只是无奈在战场上遇见,不得不互相厮杀,这家伙受了这么重的伤,就算能恢复过来也很难对我造成威胁了。”

渚完全不能接受瑞德尔的说法,也许种族之间的思维模式的确有点差距,但这实在无法理解。

那个时候,只要莲的刀再向前两分米结局就完全不一样了,而莲抱着那份在战争中天真得可笑的仁慈,像是没经历过战斗的孩童那样对他说请救救他,谢谢。

“既然如此那个时候……为什么要杀死他?”

“那个人类的执行官吗?名字是叫做贡德吧?”

原本是不想提及这件事的,光靠强度碾压杀人并不能说是什么光彩的行为。

“……嗯。”

“……只是,太弱了。”贡德犹豫了一瞬,觉得还是没必要向渚说真相,这孩子够可怜了。

对于这个身处人类底层的旧人类而言,世界已经对他太残酷了,即使真的有必要为他的心灵继续叠上创伤,那也绝不是现在的瑞德尔该做的事。

既然如此,就让他意识到自己的弱小吧,那样一来他也会愿意接受洸的帮助了,那也已经足够了,毕竟他并没有接到这样的任务。

“我当时接到的命令也仅仅是抢回时帝之骸而已,想着做一点威慑,不小心就弄死他了,真的只是一点攻击的余波,也许你眼中我和行者之间的攻防并没有多壮观,那是因为我们都将灵能压缩到了极高的浓度,而且没有逸散出去,如果互相用AOE对轰这个星系估计都差不多了,那时也是,对不起了。”

半真半假的,瑞德尔把这个问题蒙混了过去。

“还有什么问题吗?没有的话我回去复命了。”

“……为什么不杀我?”

“为什么要杀你?”瑞德尔不解的反问道:“你可是救了我一命啊。”

“但……我刚刚的狙击……”

“打中我了吗?”

看着像是被什么噎住而无言以对的渚,他的想法其实不用能力也不难猜测。

“对我来说这是工作啦,就算被杀也没办法的,毕竟你也有你的立场,这之间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也许被旧人类杀死会被取笑,不过没关系的……我很感激你哦,你现在也正在因为我的请求而照顾着那家伙不是吗?”

望着久久没有回答的渚,瑞德尔嘴角动了动,似乎想再说点什么,而后犹豫着,最后离开了这个房间。

尽管身为神使,他对人类也并非毫无了解,对人类来说,杀死他们的血亲会带来不共戴天的仇恨,而贡德是渚唯一的血亲,恨意应该会更甚吧。

事实是什么?贡德作为墨什里卡的执行官工作多年,已经在渚不知道的地方不知直接或间接杀死了多少人,再怎么说也有百余了吧,执行官就是这样的工作,比警察光明正大,比佣兵凶狠血腥,只不过那都是渚看不见的地方干的而已,这次只是死亡轮到了他的身上而已,难道有哪里不对吗?

贡德,那个男人将铁与血留在外面,在渚面前只露出温柔温暖的一面,又有谁能怪他?那可是父亲啊,父亲又怎么会把那些铁血硝烟带回家呢?但他死了,最后那些冰冷的钢铁还是落到了渚的手里。

——在你看不到的地方,贡德已经不知道杀了多少人了。

——贡德是明知道随时可能会死的情况下还坚持这份工作的,只是理所当然的事而已……换言之,就算是自寻死路也不为过。

——那唯一一位想要救赎你的白色少女,就是指名道姓要杀死贡德的存在。

这种话说得出口吗?看着那楚楚可怜……不对,痛苦挣扎的少年,反正又没人命令自己说出真相,渚这样就好,把所有的恨意都放在自己身上,反正他总有一天会长大的,毕竟只是个一时冲动的少年,年轻的时候做几件傻事总不可能就这么杀掉吧。

真是,可怜啊。

瑞德尔跳上港口的顶部抬头望着眼前的星河:“我刚刚就感觉到违和感了,果然是你啊,苏尔。”

“……居然是分开接受任务的,真不知道雨芷大人在想些什么:去马隆尔港口辅助一个旧人类,你问我他长什么样?没事只有一个旧人类,你找没灵能的人就行了。”被称作苏尔的女性神使轻轻摇了摇头:“我还是觉得那个旧人类像个后患。”

“你接到命令了?”

“没。”

“那就别动他了吧。”瑞德尔阻止了她,毕竟只要不做多余的事就不会犯错,他们已经完成任务了,至于渚的事情,洸应该能处理好吧。

那个时候,莲很显然的对渚的存在毫无警惕,如果他知道有个旧人类正架着狙击枪俯瞰战场,也许就能对那狙击有所防备了。

但以他的表现来看,大概他由始至终都没有发觉有个旧人类在那里吧,否则他最开始也不会毫不顾忌的使用那种能波及到整个港口的攻击了。

以灵的实力想发觉那里有个旧人类绝不是什么难事,毕竟是有着心跳,呼吸,体味的生物,虽然并没有灵能的波动,但那其实已经无关紧要了,这港口也不是什么大的不符常理的存在。

“那家伙身上专门针对莲的认知阻碍是你套的Buff吧?”

“嗯,还有那一枪的精度也是,如果不是我全力以赴的辅助恐怕会偏个几十米远吧……保守估计。”苏尔大概觉得那家伙还要更废一些,又补充道。

认知阻碍,还有射击精度的提升吗?确实,如果没有苏尔的辅助,渚作为一名没上过战场的旧人类是很容易打歪的。

“……谢谢。”沉默了数秒后,瑞德尔向苏尔说道:“没有你在的话会很危险吧。”

“不,洸大人应该事先分析过雨芷大人看到的未来,在判断没有任何风险的情况下才会让你去战斗,我是这么认为的。”苏尔驳回了瑞德尔的说法,蹲在建筑顶端的裂缝边向下看着:“人偶师就要来了,你要先走吗?”

“你呢?”瑞德尔反问道,苏尔作为纯辅留在这里的危险度应该要大得多吧。

“我想看完超顶级的对决。”苏尔的皮肤上闪烁着极薄的淡金色光层,那是她给自己加的Buff,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认知阻碍吧。

“……给我也套一份认知阻碍吧,我也想再看一会儿。”

走出金属构造的走廊之后,黑与白的街道出现在我的眼前。

空气中充斥着我从未闻过的花香,我抽动了一下鼻端,看向眼前的景象。

除去颜色之外再普通不过的街道,在我的面前,那名少女等在那里。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八封先生。”她抬起头来,似是从梦中惊醒一样看向了我。

“已经,好几年过去了啊。”

“那不重要,难道这些年的时光在你我的身上留下了一点痕迹吗?”

没有一点变化。

无论是我和洸,都是最初相见时的样子。

“我……没有一点进步,这几年也是在努力的原地踏步而已。”

听到我的自嘲,她很快的用手遮住面部轻笑了起来:“原来,你是知道的?”

“没有一点进步吗?嗯,我知道。”

“……这些年过得很艰辛吗?”

艰辛?

“也许……不,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我回忆着那些自动机器一样的日子,那些毫无意义,但又确实改变了什么的生活。

早在遇见洸之前就开始了吧?还是说可以追溯到更久之前呢?我已经不记得了。

从某一天开始的,在墨什里卡度过的一日一日的生活,睡眠,进食,工作,社交,休息,要说在这日常生活中有什么艰辛的地方,我自认为是完全找不出来的。

毕竟我一般只会做人类族内的任务,无非就是以压倒性的实力屠杀那些S级或以下的罪人而已,从来都没碰上什么生命危险,对普通人来说九死一生的任务在我面前也不过尔尔,长久以来,我也渐渐习惯了这样的生活,那些对普通人而言十分艰辛的战斗也似乎无所谓了。

说到底还是强度因素,若是比作RPG游戏的话就是全服前几的玩家天天跑到新手村之类的地方追盗贼,并没有特别的乐趣和艰辛的地方,只是特殊一点的工作而已。

墨什里卡给的工资也是,不如说太多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花才好,只能偶尔看着存款里的天文数字随便在什么慈善事业上代表墨什里卡高层捐一笔,反正留着也没什么用,若是这样就能帮上什么人的话也算花的值了吧。

生活上的话,我已经很满意了,欧薇安他们都是我的朋友,并没有所谓高处不胜寒的孤独感,还有什么值得抱怨的地方呢?现在的生活还不够好吗?

“很轻松了。”我这么断言道。

“满足了吗?”洸很温柔的,像是母亲问孩子一样的追问道。

今天的洸,和我记忆中的洸大不一样。

为什么会这么温柔呢?

我对这样突然的追问迟疑了一瞬:“满足了。”

“足够幸福了吗?”

……

……

……

那……是什么来着?

头有点晕,我用右手揉起太阳穴思考道,这好像不是什么可以给出明确答案的问题吧?

“呃……应该……”

“不用急,只有时间,我们要多少有多少。”

也对。

毕竟时间这种东西,就算省出来再多对我而言也只是浪费在其他地方而已,还不如用来思考洸交给我的问题。

“……很模糊啊。”我感叹道。

想在这种问题上找出一个很明确的评判标准似乎还是有些难了。

我……没有家人。

曾经的话,是有着父母和兄弟姐妹的,但他们都没能活的像我这么久,至于那些血缘关系不近的人,我也早就忘了。

有时候转过头回首过去,我的许多友人都没能比我活得更久,尤其是作为执行官的友人,无论怎么照顾他们,总会有死去的那一天。

最后,我的身边就只剩下‘还没死的人们’和欧薇安了。

之所以把欧薇安单独列出来并非是因为她是不死之身,但我总觉得那个毫无战斗力的家伙根本不可能死,这大概是她太过可靠带来的错觉吧,她也总有一天会死的。

毕竟是这样的问题,即使综合再多的回忆,我也难以给出一个十分确切精准的回答。

幸福是按照这样的标准来评判的吗?大概……不是。

“我不知道。”

“是这样吗?”

“对不起。”我很老实的道歉道。

“不,没有必要。”

也对啊,我和洸本就不是可以聊这种话题的立场,也就无需道歉了。

“你在这里干什么呢?”

“我?在这里等人回家。”

“……是儿子吗?”不知道为什么,我第一个想到的是这个。

喂喂,太奇怪了吧?洸这家伙……虽说难以判断她的具体年龄和家庭状况,不过向女性问出这种猜想也太失礼了。

“应该不是,我该走了……”说完之后,洸移动了脚步,向我背后的某个方向走去。

这次走了的话,下一次再见又是什么时候呢?

“不和我战斗吗?”

“想打?”洸从我的身边走过,我转过身望着她的背影。

她的眼中,自始至终都没有我。

无论作为敌人也好,还是其他并不存在的关系,我从未能动摇她的脚步一次。

那一天也是这样,我什么也没能做到,最后也只能望着她的背影兀自绝望而已。

“如果可以的话。”

“……呵。”她轻轻笑了笑:“等你什么时候长大了再说吧。”

直到她走到十字路口的对角线那边,我终于反应了过来。

“长大……吗?”

不知何时,似乎填满了这个世界的花香消失了。

……呵。

“记得……等着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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