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苏林发现周围围满了人,竟然连宗主和三位长老也站在身边。看着周围人奇怪的眼神,苏林回想起刚才的一切,心头当下又是一紧,手不自觉攀上胸口,在那梦中妻子吻过的地方隔着衣服轻轻的停放在那。几滴泪水从脸上滑落,滴在地上,绽出朵朵朱花。
只觉双眼刺痛的苏林轻轻抹去脸上的泪痕,看着周围众人,找到自己队伍所在的地方,默默走去。
“你且停下。”羽清远淡淡的声音传来。
苏林闻言一怔,疑惑的看着羽清远。看着苏林疲惫布满血丝的双眼,羽清远微微一叹,单手虚抓,将地上刚刚苏林滴落的泪水混着尘土抓起,装进一个小布袋,隔空缓缓飞向苏林。
“至情至性至极才落血泪,痴儿,你且好好收着。”看着羽清远平静中略带落寞的声音,苏林心又是一下刺痛,默默将小布袋放进怀中。不知是否错觉,布袋一放进胸口,苏林感觉胸口处微微一热,但这感觉转瞬即逝。
“多谢宗主。”苏林神色复杂的看着羽清远,向着羽清远行了一礼。
羽清远受了他这一礼,然后看着苏林开口说道:“在场中两百余名新入门弟子中你的灵根资质当属第一,且在宗门近千年来也当得上前三之资。然而,在这问道路的‘红尘问’阵法当中,你在所有弟子中又是最后一位,甚至是我强行出手才将你从幻境中拉出。”
听着是羽清远亲自将自己拉出幻境,苏林顿时一阵气愤,可是随即一想,这又是自己一厢情愿想留在幻境中,羽清远身为一宗之主又岂能任弟子深陷幻境不可自拔。心下微微一叹,苏林幽幽开口向羽清远感激道
:“弟子谢过宗主搭救,弟子愚笨之资让宗主费心了。”
羽清远摇摇头,轻轻开口道:“我身为宗主,自有义务保本宗弟子安全。我在此提起也不是想你感恩戴德,只是想让你明白你现今的处境。你的灵根资质让人惊叹,在你刚刚登顶之时,两大长老为你归属争吵不下。而你在问道这一关却是彻底败下阵来。你最先进入问道关,却是最后一个甚至险些难以脱离问道关。如此极端让我等着实有些难办。
”
顿了顿,看着依旧面无太大波动的苏林,羽清远又开口道:“其实在我宗,对各人道基的重视更甚于灵根这一先天条件。灵根资质不足,我可以布下聚灵阵法聚集灵气供你修炼,也可以提供洗髓伐毛的丹药来增进修为,但唯独自己内心问道这一关过不去,也就是自己道基不稳,求仙向道之心不坚,是最为难办的。修仙一途,一步一境,五变四十五境,历三灾九难,每劫必定有心魔干扰,道基不稳,向道之心不坚,往往是一朝化道,数百年修为尽付诸东流。”
“你如今虽灵根资质绝佳,但道基脆弱,这便是我等难以抉择的地方。”最后,羽清远面露可惜之色的对着苏林感慨着说道。
苏林听后默然不语,数息过后,才用略微沙哑的嗓音开口说道:“麻烦宗主长老为弟子烦心了。弟子问道关难过,其实亦是问心难过。问道乎?问心罢。弟子对宗主所言修仙五变四十五境,一步一境,也只想言一字——苦。我已为世间独处,仙途千百年,便是苦中苦。曾有言,船到桥头自然直,弟子对仙人是有一定幻想,然而弟子也从李桓李师兄处了解到数千年来又鲜有人成仙,当那境都踏完,再坚固的道基还是不敌岁月,仙人之说终归是遥不可及。我只想有那朝游四海,可与清风同游的闲适和与日月同饮的淡泊。问道也罢,我独独问心,世间既已再无眷挂又何必执着一步一境呢?我想走的是一步一景啊,无关乎道心道基,我只想痛痛快快走完这苦仙之途,在苦中取乐不亦快哉?待天不容我地不待我时,自有我所游,所存,所爱的景来斗天,来气地,不亦痛哉?世人境常有,我独景唯一啊。”
苏林一番话一出,举场皆惊,三位长老和宗主皆是面带异色,默默看着苏林,若有所思。身后一众亲传及内门弟子哗然一片,苏林的话狠狠地冲击了他们平时求仙的坚定信念,至于那些新入门弟子则是无所适从的看着周围的喧动,不明所以。
“仙道贵在自知,众弟子当谨记心中所求即可。修仙一途最忌自乱。”
在
对苏林“世人境常有,我独景唯一”的喃喃自语中醒来的羽清远,看见众弟子对自己道基产生怀疑,甚至有人口吐鲜血,不由立马出声警示道。
“谨记宗主教。”一众真传和内门弟子很快从混乱状态中脱离出来,齐齐弯身行传道大礼。
苏林之前看着羽清远,想着虚幻与现实中的妻子,想着最近的遭遇,一股冥冥中感悟从心头而起。就如自己所说,“问道乎?问心罢。”遵从了自己内心最正确的选择,苏林越来越自信,对这个世界的陌生和彷徨,对将来的无所适从皆一扫而光。当他用“我”字说出时,便已经真正明白了自己今后的道路。世事皆已如此,我又何累之。景难得,那么便让自己去铭记吧。无论身内之景还是身外之景。
苏林的眼睛闪闪发亮。
看着苏林焕然一新的精气神,那眼睛闪露的清明之光,羽清远心下一动,当即开口道:
“苏林,修仙之途,一步一景亦一步一境,无境,景亦难行。我羽清远修仙问道至今五百二十余载,亦见过各种景,你至情至性,可愿随我修苦仙之途,斗那天,气那地?”羽清远面带笑意的望着苏林,苏林也双眼有神的盯着羽清远,当即嘴角一咧,回应到:
“宗主也是风雅。师父有命,弟子敢有不从?”
“师兄,你……”身后除那女性长老外,那首阳峰玄清长老和落幽峰光头长老同时开口争问道,二人皆是对羽清远如此收下苏林略带不满之色。
两人也是追悔不及,从一开始两人针锋相对,对苏林是势在必得,到后来发生苏林问道一关难过时,二人又迟疑了。随后发生的一切超乎两人的意料,甚至于二人也一时沉浸于苏林的一番问心之语。待其回过神来,正看见苏林嘴带笑意的回应羽清远,当下二人是叫苦不迭,哪不知是错失良徒了。
那羽清远是哈哈一笑,不以为意摆手说道:“玄清师弟,煞虎师弟,落莲师妹,为兄任这宗主数百年来未收一徒,如今喜得良徒,三位应好好贺喜为兄才是。且我这弟子天性懒散,日后也无力承担宗门大任,日后还是靠你等三峰鼎持啊。我先带小徒回峰,剩下的弟子入峰事宜就交予师弟师妹了。哈哈,苏林,随我走。”
羽清远说罢便一道虹光卷起苏林,在山门众人的目光下消失在宗内天都峰内。
三名长老彼此相视一眼,皆是无可奈何摇摇头。素女峰落莲长老幽幽开口道:“师兄这三百年来为宗门兢兢业业,比不得我等悠闲调教弟子。如今其既然青睐那苏林,你等不妨也做个顺水人情就是了。而且当年那事……唉,想必宗主师兄也是念那苏林至情至性的脾性了”
听见那落莲长老如此说道,玄清与煞虎两位长老也就哼哼两声不再作纠缠。玄清长老捋捋胡须,作释然之态解释着:“宗主师兄劳苦多年终获一徒,实在可喜可贺。那苏林终归是道基不稳,跟着我等只怕也是无能为力,希望师兄能好好雕琢这块美玉,莫让其蒙尘啊。”
那煞虎长老心下则是对落莲长老略带不满地想着,“若是那苏林是个女娃,我看你急不急。”想着那可能发生的场景,煞虎长老心里也就平衡了,轻哼了一下,转过身去对着仍站在山门前的其他孩童开口吼道:“你们这些小娃娃还呆愣着干什么,还不过来,按照你们登顶先后顺序来排好,再磨蹭下去可是没晚饭了。”
山门顿时一阵鸡飞狗跳,夕阳撒满山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