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透过液晶屏幕看着外面极为震撼的场面，内心震动不已。
燃烧的湖泽水位急剧下降，白沫翻腾。
大傩姙和大巫莫夷示意祭台下的男觋和武士们马上撤离。
水位下降约十米后，一股红色的水柱从湖泽中央喷薄而出，天空中下起了血雨，浇灭了水面上的火。
大傩姙和大巫莫夷再次联手作法，一个个彩罩罩住了所有祭台。
胡莉启动清洗设备洗去了溅在摄像头上的血污，我们得以再次看见外面的情景。
溅了血雨的山和沙地冒起了一股股黑烟，山上枯萎的草木燃起了熊熊烈火。
湖泽中的水急速上涨，瞬间漫过了堤坝，大水如脱缰之马奔涌而来，将所有祭台淹没。
紫塔号浸泡在了水中。
水位不断上涨。
我们看着液晶屏幕呈现的滔天大水，感受到了世界末日般的恐惧。
楚雅鱼从口袋里掏出鱼干咬了一口：“在全封闭的环境里，我倒能体会在鱼缸里的鱼儿是什么心情了。”
胡莉瞪了楚雅鱼一眼，挽住了我的胳膊：“博士，我陪你上天文台观察。”
我示意大家保持镇静，和胡莉乘电梯上了天文台。
透过溅着斑斑血点的玻璃窗，我们发现紫塔号被淹没了四层，而远处的都城已经完全被大水吞没了。
“大洪水是人类历史上最惨痛的灾难，所以历来水神和水妖都让人类无比敬畏。”胡莉看了我一眼，“为了把夏州国的损失降低到最小程度，是时候向水神汤饶妥协了。”
我点燃一支香烟，沉默不语。
胡莉扯开衬衫，扇了扇风：“博士，我明白不论是傩巫，还是人，向邪恶的对手屈膝下跪都是非常耻辱的事情。可是为了执行计划，一举消灭妖孽，我们必须忍辱负重。”
我冷静地替她扣上衬衫扣子：“小狐狸，大巫莫夷非常高傲。如果她一下子就妥协了，反而会引起水神汤饶的怀疑。现在还不到傩巫承认斗法失败的时候。”
胡莉看了看外面不断上涨的洪水，叹了一口气：“幸亏都城里的男女老少都事先撤离了，否则会死无葬身之地。”
时间分秒流失。
在大水快要淹没到紫塔号六层的时候，小香姬乘电梯上来，一脸苍白地说：“博士，水中出现了一大群像人一样的人鱼怪物。那些怪物有女性的容貌和躯体，头发似章鱼的触须，浑身上下有像鱼一样五颜六色的软鱼鳞覆盖，背部会像鱼腮一张一合，长长的像带刺的鞭子的舌头会自由伸缩。怪物们正在向祭台发动攻击呢。”
我和胡莉赶快随小香姬乘电梯下到了大厅。
通过液晶屏幕，我们看到在人鱼的攻击下，一座座祭台的彩色罩或开裂或破碎，女傩和女巫们随着祭台内灌进水或祭台倒塌，不断被溺毙和被洪水冲走，状况惨烈。
一群人鱼涌来围住紫塔号，伸出毒舌肆意攻击。
楚雅鱼欲启动电磁脉冲系统，我按住了她的手。
楚雅鱼垂了一下头：“******故意示弱的滋味我受够了。我不介意谁说我是变态。博士，放我出去跟这帮狗娘养的玩命吧！”
程遥把楚雅鱼拉到一边：“猫咪，别张牙舞爪的吓着宝宝们。”
楚雅鱼喘了一口粗气，向趴在沙发上很好奇地盯着液晶屏幕看的幽竺和梅烟挤出了一个笑脸。
刺客附在我耳边说：“宝宝们还不清楚死亡的含义。”
我看了两个女儿一眼，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在祭台不断被摧毁的厄运下，大傩姙和大巫莫夷沉重地屈膝下跪。
人鱼们停止攻击，簇拥着浑身覆盖着青色鱼鳞、佩戴着七串珍珠项链，手持紫珊瑚权杖的水神汤饶凯旋而归。
洪水逐渐退去，堤岸上倒塌的祭台和帐篷周围横七竖八躺着女傩女巫以及男觋武士的尸体，一片狼藉。
大傩姙和大巫莫夷收了彩色罩，指挥幸存的女傩女巫清理现场。
苏昙让胡莉打开舱门，带着刺客和井上樱出去与大傩妊和大巫莫夷交流一番后转了回来，神色凝重地对我说：“举行了祭祀仪式后，就看我们的了。”
我看了看阮虹：“去把檀璟带下楼来，在她体内植入追踪器。”
阮虹低下了头。
花酒看了看大家的脸色，走到我跟前低声说：“兄弟，我有一个不是太馊的建议。”
我转了转眸子，扶着花酒的肩膀走到楼梯口：“愿闻其详。”
花酒向小香姬招了招手。
小香姬跑过来有些激动地说：“博士，可不可以让狐狸姐姐变成檀璟姐姐的模样植入追踪器去充当祭品…狐狸姐姐在水里淹不死，只要摸清怪物在水下的巢穴位置，她可以逃脱，然后我们马上发动攻击。我老爸说，这是一个只有我才能想出来的高招哦。”
我想了一下：“就怕檀璟不同意。”
小香姬睁大眼睛：“为什么？”
花酒微叹了一口气：“我的女儿，老爸本不忍心告诉你，在古时候，被选为人祭牺牲，不论殉葬还是投水祭神，对被选中的个人和家族来说都是无上的荣耀。因为祭祀的含义，远远超越了死亡本身。”
小香姬十分沮丧。
我对她笑了笑：“我给你5分钟时间，你约刺客和小狐狸上楼，要是你能说服檀璟，我完全同意你的计划。”
小香姬赶紧跑过去拖着刺客和胡莉乘电梯上楼。
“老弟，”花酒取岀烟嘴，向我要了一支香烟点燃抽了一口，“要是真调了包，也属于亵渎巫师的行为。如果不悄无声息地带走檀璟，她会被千刀万剐。如果带走她，一旦行踪泄露，我们全部会遭殃。身处洪荒世界，傩巫鬼神都惹不起。”
我无所谓的笑了笑：“这一路上，我们闯的祸太多了。有时候，我不介意惹是生非。”
花酒喷出一口烟雾：“千万不要让我女儿听见这句话。”
一会儿，小香姬和刺客带着变身为檀璟的胡莉下楼来，当众公布了这个秘密。
女人们欢呼雀跃。
炽热的气氛中，我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抱着幽竺和梅烟，平静地看着液晶屏幕。
外面经过清理后，一头黑牛、一匹白马和一头花羊被拉到湖泽边，大巫莫夷持烟杆围着牛马羊念着咒语转了三圈后，祭物被用竹刀屠宰，鲜血流入多潭。
康仪在我身边坐下：“这是不是祭祀中最隆重的太牢仪式？”
我轻点了一下头。
屠宰仪式完毕，一群女巫将装在陶罐中染成各种颜色的米倾倒入湖泽中。然后大傩姙和大巫莫夷分别将几块玉圭和玉佩抛入水里。
凝重的气氛下，一艘用树干雕琢的点缀着枯花的船被抬到水边。
我向已经植入追踪器的胡莉偏了偏头。
胡莉对我嫣然一笑，在苏昙和井上樱的陪伴下出了舱。
小凤雏、刺客、三妖精、黑蜘蛛、韦白羽、小香姬、康仪和贝拉行动起来，下了底舱，两人一组，驾驶装载了各式炸弹的四艘水妖探测器隐身潜入了湖泽中。
胡莉被带到水边的船前，接受祷告后解除了衣物，裸身躺入船中。
船被推入湖泽，在水面上漂浮了一段距离，渐渐下沉。
大傩姙和大巫莫夷看着胡莉在水中挣扎后沉下去，带着女傩和女巫们神情复杂地离开堤岸，向一座山快速走去。
待苏昙和井上樱奔跑回舱，我示意楚雅鱼关闭舱门，启动紫塔号升空。
升空后的紫塔号悬浮在多潭南侧的山上空。
十多分钟后，四艘水妖探测器破水而出，飞向紫塔号。
我们大大松了一口气。
下面的湖泽和山剧烈颤抖起来，接着水柱夹带泥沙喷溅。
刺客等人从底舱走入了大厅，我看到胡莉裹着一条毯子，头发湿淋淋的也在其中，悬着的心放下来。随即花酒、程遥、苏昙、井上樱、嘟嘟、楚雅鱼、唐岭和安妮携带等离子电磁武器，驾驶四架蜂鸟探测器驾岀紫塔号，飞到了多潭上空。
山水不再颤抖，人鱼的尸体纷纷浮上水面，没有死的人鱼也随水神汤饶在湖泽中露了头。
花酒等人在空中向湖泽开了火。交织的光闪过之后，湖面一片血色，在夕阳下泛着微澜。
四架蜂鸟探测器返舱。
我看着簇拥着大傩姙和大巫莫夷站在山岗上向空中挥手的女傩女巫们，没有铲奸除恶的喜悦，也没有因参与杀戮的忏悔。我知道在人类世界里，以暴制暴永远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方式。
但是暴力始终存在。不论打着正义的旗帜，还是视芸芸众生为草芥大肆行恶，人类世界在善恶交织中纷争从来没有平息过。善意很多时候也会被扭解，于是邪恶便四处弥漫。邪不胜正尽管是不折不扣的真理，但太多被蹂躏的岁月里，正义总是姍姗来迟。而压抑的灵魂，只能在漫漫长夜里哭泣。所幸黎明仍然会到来。为此人类纵然遭遇灭顶之灾，可只要一息尚存，就能弘扬公平与正义。
在这一刻，我抱着我的女儿们，心如止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