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程突兀的变化,寒意凛人的气势,不仅让身无寸缕的女人唇角微张,吃惊至极,连着桃夭也是不可置信,牧沅赤还处在震惊之中,半天回不过神来。
她跪坐在上,面上惊讶逐渐淡去,笑容浮上,窗子外的光透了进来,她的身体逐渐透明起来,慢慢的消失,整个屋子也在飘散,无论是泰明殿,还是梨花林,全部消散的一干二净,云程淡漠的看着周遭发生的变化,前面是原来的琼楼玉宇。
牧沅赤的身影他看到了,身边有名少女,白衣蓝裙,散发垂髫,显然豆蔻年华的姑娘,那双眼眸的迷雾层层,遮住了其中波澜,像个没有表情的人偶。
“阿程!”牧沅赤也是察觉到了云程的目光,禁不住了脸上的喜悦,嘴角欲扬未扬,上齿咬了咬下唇,宽袍下的手指微动,跨步上前,拥抱消瘦高挑的男人。
手臂紧紧的抱住男人的腰,没有半分松动,埋在云程的肩窝,喜极而泣,幻境,所有的都是幻境,即便那个女人和自己长的一般模样,可是还是在庆幸,幸好云程没有被迷惑,除却有可能是陷阱的可能,她在嫉妒。
云程像是一点都不吃惊牧沅赤的突然出现,或许是他吃惊,可清冷的容颜没有让人察觉,他总是什么事情都是藏着掖着,只有用心去观察,才能发现其中的不对。
“怎么哭了?”他稍稍后退,抬手,擦拭去她脸上的泪痕,指尖泛着凉意,动作轻柔。
牧沅赤哽咽着,低眉垂眼,摇头,并不打算说出自己看见的事,有时候,隐瞒不是恶意,只是给对方留下隐私权利。
云程也知道牧沅赤不肯说,怎么也不会说,他也不强求,抬眸冷冽神色望着桃夭,并没有开口说话,静静等待着,似乎是自信桃夭一定会开口说些什么。
而事实也是如此,桃夭的确开口了,平淡如水,没有任何起伏,“你在等待什么?”
“你是圣女不是吗?又怎么会不知道我在等什么。”云程本身就是理智的人,就算望着桃夭浓雾弥漫的眼眸,也没有半分动容,清冷,平静,漫不经心。
桃夭禁不住笑了起来,这个一直看穿尘世的少女,一直面无表情,平淡毫无起伏的少女,笑了,有了色彩。
她嘴角轻微上扬,抿着唇,“幻境,你通过了,我是在想不到,你是怎么确定那个人不是你想的人,幻境由你的心而出现的,按理来说,这是分辨不出来的。”
“一模一样又如何,不是就是不是,没有为什么。”云程右手稍微动了动,手背上的灼烧现在已经消失不见了,那种感觉却记忆犹新。
桃夭猜不透,云程不愿意说,她也不是追根究底的人,只是凝视了片刻,侧开身子,“祭坛,在前面,你们可以进去了。”
没有任何的提示,难道说是猜测错了?可也完全不像是朽木所说的与这圣女打一场,他们根本就没有动手,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我哥他们呢?”牧沅赤猛然想起起来,四处张望,始终没有发现牧沅清他们几人的身影,对着桃夭直接询问起来,这里猜都不用猜,只有桃夭会知道。
桃夭自顾自的往前走着,停顿在琼楼的入口处,没有回头,依然是没有起伏的淡漠音色,“走不出幻境,都是无缘之人。”
桃夭的话有些不明不白,幻境,所有来的人都要通过幻境吗?可朽木分明说的是——难道,那是幻境!
想到这层,牧沅赤脸色一变,云程神色一凛,两人显然是想到了,原来经历的都是幻境吗?死去,还是消散,都是因为幻境。
两人对视一眼,微微颔首,跟着上前,进入了那琼楼的祭坛,一切的秘密似乎要解开了。
牧沅赤踏入琼楼的那一刻,抬眸,就看见一片空旷的场地,有台阶逐渐向上,这就是祭坛吗?
站在祭坛上的人,牧沅赤瞳孔收缩,手指开始颤抖,没有任何缘故,明明没有任何害怕和紧张,可手就是没有缘故的害怕抖动起来。
云程触碰着牧沅赤的手指,微微蹙眉,紧了紧手指,整个手掌包住了牧沅赤的手,安抚着她的情绪,没有转脸看向她,清冷的眼眸直视祭坛上的女人。
“花开么?”云程说话说的很轻,像是风一吹就会消散的干净。
他牵着牧沅赤的手,一步步上前,踏上台阶,走上祭坛,速度并不快,山顶的风吹的衣带飘扬,发丝纠缠,像是剪不断,理还乱的情。
停顿在离祭坛还有三尺的距离,缄默良久。
“要怎么做?”云程也没有猜测花开的所作所为,没有半句疑问,和询问,公事公办的姿态,这让花开有些诧异。
花开冷哼一声,像是嘲讽,“我以为,你们会问上些什么。”
“这都是你以为不是吗?”牧沅赤受得云程的影响,性子也不急躁了,站在云程身边,她的理智是存在的,甚至有几分云程的清冷。
花开脸上笑意捻去,撇过脸去,“血祭血祭,自然就是放血。”
云程拿着皇天,毫不犹豫,割开自己的手腕,温柔的笑意,安抚了牧沅赤,牵紧了她的手指。
牧沅赤紧绷着肩背,目光灼灼的看着那霜白手腕的鲜血,宽袖里面的手,捏的生紧。
强忍着自己的冲动,看着鲜血一点点的流落,滑进祭坛中,没有任何反应,鲜血流的云程脸色都苍白了,脑中绷着弦的牧沅赤扶着云程的手腕,就算那么久了,这个祭坛没有任何反应。
“怎、么,怎么会没有反应!”花开像是疯狂了一般,抢过皇天,想要抓住云程的手腕,继续割破云程另一只手放血。
暴露之中的牧沅赤自然忍受不住这般,一触即然,顾不得手指的颤抖,生生用手去接住皇天,长剑的剑刃划破了手掌,花开的用劲,更是让伤口更近一分。
牧沅赤的眉头愈发紧蹙,为什么,就算是皇天所伤,也应该会愈合,为什么越来越疼了,花开盯着牧沅赤的手,鲜血滴落在祭坛之中,她不可思议的望着牧沅赤,喃喃自语,“怎么会、这不可能,为什么皇天,会这样。”
皇天会吞噬长生者的鲜血,不应该是像普通刀剑一样,没有任何反应,牧沅赤的伤口也应该愈合的,这、难道说——
花开没有想通彻,那刻着古老文字的祭坛突然粉碎,化作粉末。
落在这台阶之上,有些幽若的蓝色光芒四处散去,消失的干干净净。
花开松开了皇天,无力的跪地,手指在半空中虚抓,指尖什么也没有得到。
牧沅赤右手掌的疼痛,让她抓不住皇天,长剑掉落在地,声音清响,柔软的手掌鲜血不停的低落,伤口像个正常人一般滴落,打在台阶上,鲜红的血,刺眼,但是让人想要欢呼。
“我、血、它不会,不会愈合了?”牧沅赤有些不知所措的望着云程,甚至忘记了去止血,胸膛有急剧的起伏,嘴角微张,又合上,吃惊至极。
云程立马是反应过来,连忙从袖带之中找出凝露,点了自己手腕上的止血穴,将止血药抹在牧沅赤的手掌上,细细的涂抹,专注,认真,像是对待珍贵的宝物。
“嗯,我们没事了。”平平淡淡的声音,清冷,但是很好的确定了牧沅赤的想法。
桃夭慢慢走上来了,走到花开面前,看着颓废跪地的女人,“看到祭坛的光芒了吗?所有因为诅咒而死的人,都回到他们应该在的地方了。”
“为什么,陌路呢!”花开低眉垂眼,轻轻的问话,带着悲恸,得不到桃夭的回答,猛然抬头,尖锐了声音,“陌路呢!陌路在哪里!”
桃夭的身体似乎发生了变化,明明豆蔻年华的少女,那散发垂髻突兀的雪白起来,容颜虽然没有变化,可整个人死气沉沉起来了。“神归位,他不见你,你就是守门人了。”
“他在哪里!”花开瞳孔收缩,猛然的站起来,想要抓住桃夭的身体,扑空了,桃夭消散了,化作漫天梨花,在风里飘扬。
空旷的琼楼里响起桃夭空灵的声音,“由诅咒而受到伤害的人,所有,都会回归平静,这是神的愧疚。”
“诅咒!诅咒是怎么解除的!”牧沅赤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大声问起,她觉得,滴血只是一个锲机,绝对不是因为血祭的缘故。
雪白的梨花花瓣扬在风里,拂过两人的衣、发、肌肤,很轻柔,很温和。
——幻境
对的,当年是陌路分辨不出花开的奇怪,没有察觉,其实说是错误,也有陌路的缘故,被神留下的半个灵魂,一直存在这祭坛之中,千百年来,看着花开饱受长生的折磨,当年的恨早就不负存在,只是后悔着当初的轻狂偏执。
所以,幻境中,就是陌路的悔恨,他希望有缘人,能够不想他一样,分辨不出自己所爱人的不对,不要重蹈覆辙自己的错误。
诅咒的解除很简单,只是一个选择,一份感觉,一点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