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一壶跑马山脚下水井子里的泉水,烧得滚开,杯里放一撮没甚名气的野山茶。一杯茶水在握,任水蒸气带着野茶的香气缓缓钻入鼻孔,也算得是生活中的一件乐事。及当吸一口茶进口,不由你不赞美山泉的甘甜,那茶味倒在其次。当然有些悠然自得,万没想到,捧着茶杯陶醉,久而久之,竟然也会萌出些想法。
水,对于人们来说,简直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东西之一了。十分地球,便有七分是水。没有见过海的人应当不少,可是,没有见过江河湖泊沟流溪泉的人,即,根本就没有见过水的人,在这世上,恐怕很难找到一个。如果有人硬说没有见过水,但他一定向也离不开水,人,是不可能离得了水的。其实,只要是生命,都不能离开水。地球之外有许多星球,迄今为止没有发现生命,据说那原因就是没有空气和水。即使在这有空气的地球上,如果没有水,也就不会有生命。沙漠之所以可怕,不就是那地方的水少得几乎没有么?
在有山泉饮用的地方,水算不得什么稀罕之物。把一盆水洗了米之后洗菜,洗了菜之后洗脸,洗了脸后还要用来洗脚,洗了脚之后还是舍不得倒掉,还得留下洗衣呐。据说这样的地方,在我们中国还不少。在这样的地方,敢说,水比油贵并不是什么夸张。打住,在那些缺水的地方,有几个人在那么繁锁地洗这样、洗那样呢?洗米洗菜,洗脸洗脚,还要洗衣,都是有水地方人们的奢侈。在缺水地方的人们看来那会被叫做不知好歹。
这种古来就缺水的地方,其问题就是到了现在也还没有得到根本的解决。那么,其他地方呢?按常理,住在大江边,水,就应该是取用不尽的吧?那也不见得。就像刘姥姥进大观园,有幸去了回上海。繁华倒自不消说,只是那里的自来水,也是饮用水、经过人为净化、药物处理后的那种水实在不敢让人恭维。甜的饮料,甜得腻人,不解渴;酸的,也离“水味”太远,泡上一杯茶,茶香远不敌“漂白粉”之类的药物气息。你说,守着康定水井子的山里人,怎么能不有井底之蛙的豪气,叹息道:上海人啦,你没有这份福气啦!
上海在长江的入海口,如此浩荡的一条大江,竟不能给人一杯不经人为净化便是干净的水了。无独有偶,北方的天津在庆幸到底“引滦济津”成功了。想来,天津的水味不见得就比上海的水味适口。一南一北,都为水愁。海,万水的归所,津,应当滋润才配。竟如此!
无怪专家们和其实还有不是专家们都在大呼“再也不能听任水就那么污染下去了”。看看已经浑浊不堪的长江水面上,脏物连绵起伏,觉得这呼吁并不过份。天,说不定真要垮下来了。眼下,横断山脉地段,倒还有大渡河、雅砻江、金沙江等还算是干净的,不过以后呢?难保这几条山里的江河水就永远不受任何污染。
据说“真格的水”,应当无色无味。有色有味,便算不得“正宗”的水。色和味,都是水的“身外之物”。奇怪的是,人们还是不喜欢过于“纯净”的水。听说“蒸馏水”才是纯而又纯的水,也听人说过,这样的水对于人体其实并没有什么益处。人是越活越讲究,早就知道人体需要多种多样的什么微量元素。于是才欢迎什么“崂山矿泉水”、“峨眉矿泉水”,说到底是在欢迎水里的那些于人体有益的矿物质。各种各样冠以地名的矿泉水,这才得以纷纷问世,而且销路又还可以。不过呢,水的“不纯”如果走向极端,老大的“不纯”,水之外的“杂味,杂气”太重,色彩过于丰富,对于这样的水,谁也会望而兴叹。
眼下的情况是好水越来越少,而用水的地方是越来越多,耗水量是越来越大。保护好现有的水资源,当然是重要得很的事情。对于好些地方,虽还有水但已不是理想之水的地方,却时常记不得这“保护”两个字来。有声音说要“治一治”了,当然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治水是一件功德事。很久以前,有个大禹。因为治水,时间过去了那么长,现在人们也还记得他。不过,他那时治水似乎很简单,仿佛就是挖开一些口子,把水“导”出去,把水“泄”出去便成了。而今要“治水”,要让原来有水后来没有了水的地方重新有水,还要让水重新干净起来。想起来就感到很难。如果大禹再世,大约也没有办法治好。
不过,一个大禹治不好,出十个、百个、千万个大禹行不行呢?长江黄河由一滴水一滴水汇集起来后,那力量如何?如果有千万个大禹都来治水,那力量,那气魄又将如何?问题在于,只盼望“出大禹”,治水就只能是梦呓。应当是造就、造就一大批新时代的大禹,而每一个新时代的大禹恐怕首先就得让更多的人明白:无限制的浪费水、污染水的事情再也不能干了。
还得有行动!
平常,听见有人把办不成事称之为“水”了。所说的是不是这个“水”字,心里还不敢断定。转念想到“泡汤”这个说法,就估计,就应当是这个“水”了。只有水,才能够把能泡软、泡化的东西稀释开去。化了就会流走,流了就没有了,不是“水了”又是什么?当今的“治水”一事,如果只是说说,拿不出章法来,说到头,也只会是“水了”。比如,图个人或小集团的利益,只管眼前发财,不管将来如何,大伐涵养水土的木材,往江河里倾泄废物、污物。这些现象并没有成为从前……要治水能不先“制”吗?没有办法,章法,没有“制”就没有“治”,最后就会是“水了”。
饮着跑马山脚下水井子里泉水泡出来的茶,从水的种种想到了种种的水。本来,可以从郑国渠、大运河说到刘家峡、葛洲坝,也可以从李世民的“水能载舟,也可复舟”联想开去,从云到雪,从露到霜,都可以。偏偏没有,却想到了什么“治水”,可又力不从心,只好作罢!但愿,不是古时候那个河南人,据说,那人因为整日担心天要垮下来,而被贻笑直到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