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并不顺利。手快够到青石的时候,裂隙突然振动了一下。那里面紧接着探出了一只巨大的爪子,爪子上长满白毛,围绕着那只爪子吹拂着带雪的冷气,四个指关节中间的掌部赫然长出了一只眼睛!冷气瞬间扩散开,屋子里一下子像是进入了冰河期一样,冰冷刺骨。
“!!!”
压倒性的存在感。
这……是什么?!魔物?不,不可能,根本就不像是普通的生物。
如此低温的冷气是这个爪子散发出的魔力?不是单纯的冰寒而已。周围的环境都被同化了。寒冷的感觉似乎是从爪子附近的物体传来的。这只爪子的魔力已经强到仅仅是存在着就足以干涉周围环境的物理状态了吗!
还未等丹尼尔多想,白色的爪子立刻转过来,一把狠狠抓住了他。
“呃!”
好疼!肩膀被什么东西打穿了!胸部好痛,好像有沙子在里面摩擦!
尖利的指甲刺穿了丹尼尔的肩膀。强大的力道似乎捏碎了他的肋骨。但是疼痛感很快就被寒气麻木掉了。虽然作为一流的魔法师在很大程度上抵御了怪物的魔力干涉,但受到了周围空气和物体被急速降温的物理特性的影响,伤口一下子就结了冰,没有了知觉。肌肉为了御寒不自觉地颤抖起来,呼吸开始变得费力,精神也开始萎靡,感觉越来越困了。
这样下去,会死!估计再过半分钟,即使不被捏死,也要因为低温而一睡不醒了。想想办法,用什么魔法最合适!机会只有一次,没有时间进行多余的咏唱了!
要击败如此强大的寒冷系的怪物,用超高温的火魔法是最有效果的。这么近的距离下无需引导火的咒文,只要直接引燃并且避免烧伤自己就够了。相对的,火的燃烧力必须足够强,所以用三阶段咏唱比较好,一个阶段来使火焰成形,一个阶段来提高火的温度,一个阶段使得火焰可以避开自己的身体。为了保证足够的威力,些许提升一下左手的活性或许比较好。刚才翻书的时候把封印去除掉实在是太好了,不然这回必死无疑了。
把意识集中在左手上,把手想象成河流的源泉一样,逐渐增加魔力的输出。很好,手变得炽热起来了。
无数的声音从手中传来。
【好饿……对不起……我好恨!……】
坚持住,不要被它剥夺走意识……
【哈哈哈哈!……杀,杀,杀!……去死!去死!……】
别放弃!
【要拉你垫背!……你真以为你能活下来吗!……】
只差最后一把劲了!
【成为我们的一员吧!……活下去有意义吗!你爱的人全都已经……】
嗯,活性足够了,就是现在!
丹尼尔深呼吸了一下,开始了咏唱:
—————————
烈火燎原,燃尽一切;
地狱的愤怒赋予其上;
对吾之敌人降下审判!
—————————
随着咒文,他的左手像是响应他的命令一般,剧烈地散发出黑雾一样的魔力结晶。强大的力量在手中流动,与此同时从中传来了无数人的低语。一个圆形的魔法阵在手掌前张开,咏唱完毕的一瞬间,魔法阵放射出了冲天的火光。火焰捕捉到爪子后,更加剧烈地燃烧起来。大火将被冰封的地下室重新升温,丹尼尔脱离了低温濒死的状态。熊熊烈火巧妙地避开了他的身体,包裹住了那只巨大的白色爪子,撕咬着它、将它吞噬。
被烈火焚烧的白色巨爪似乎感觉到了痛苦,不自然地扭动起来。
嗡——
只感觉天旋地转,鼓膜好像破掉了。可能是对面的怪物惨叫了起来,震耳欲聋的巨响传出裂隙在地下室回荡。
就是现在!只要落到地上停止魔法阵运行的话……
丹尼尔趁着那个怪物握力减小的时机,拼命挣脱了下来。鲜血从肩头重新喷涌,他跌落在地,打了一个滚,一下子把青石推到了一边。
失去了能量来源的魔法阵很快失效,空间撕裂的地方一下子就合拢了。
烧成了褐色的巨爪被瞬间切断,压到了丹尼尔身上,在火焰里抽搐着。地面被怪物大量的血染成了蓝色。
“呼……呼……呼……差一点点,就要去见弗里曼老师了。要是知道我被一个爪子杀掉,他肯定要拍我脑袋教训我了。”
身体好疼啊……伤得真是不轻。肩膀流着血疼得已经没有知觉了,胸口像被大锤砸过一样难受。幸好寒冷延缓了血液流失,要不然又是穿刺又是挤压,估计都失血而死了吧。
顶着浑身的疼痛,丹尼尔勉强爬了出来,坐在地上开始对自己释放治愈魔法治疗伤口,同时平静下来,抑制住越来越活跃的左手。
片刻之后身体已无大碍,他站起身来,开始检查这个怪物的断肢。
巨大的爪子的断口流淌着蓝色的血液。奇怪的是,居然没有骨骼结构的组织。也没有类似血管的东西。皮毛里面,就是半流质的蓝色血液。那是一种特别奇怪的物质,在爪子里的部分不知道什么原因十分粘稠,或者说凝聚在一起。流出来的则很稀,更像是普通的液体。可是不管怎么想,也没办法想象这样的东西要如何提供怪物刚才的那种可怕握力。
丹尼尔觉得再在这里研究也搞不清珍妮的去向,于是他捡起了仅仅消耗了一点力量的青石,准备回客厅去。离开之前,在地下室角落的台子上看到一个很眼熟的小本子。
他走到本子跟前,把它上面的灰拍掉,拿了起来。一本深蓝色稍厚的本子,正面签着他自己的名字,丹尼尔·D·劳伦斯。D代表多瑞克,劳伦斯则是他养父母的姓氏。这是他好几年之前用的日记本。
“哟,真是怀念。好像是叛乱之前我在结社时用的日记本啊。那时候有着遇见重要的事就记下来的习惯,所以隔两天就会写一篇日记。不过,老师都已经被杀死了,同僚也死的死逃的逃,事到如今再看也没什么用了吧。我也早就不写日记了。”
嘴里自言自语着,手上随意翻弄着以前的日记,丹尼尔觉得去找珍妮更紧急,就想把本子放回去。可是在那之前,一篇日记吸引了他的注意。
“1018年4月11日,晴,天气开始回暖,左手很安定。今天我认识了结社里新来的一个大美人,叫做珍妮。她有着紫色的眼睛,而且身材超级棒。听别人说珍妮今年20岁呢,比我稍微大一点,不过这都不是问题。她无意看向我的时候,心脏都要跳出来了。我以后真想和她结婚!不过不知道她会不会嫌弃我的左手呢……”
丹尼尔苦笑了一下,年轻真好。他继续往后翻了二十几页。
“1018年8月27日,雨,天气闷热,左手状态不太好,侵蚀加重了。弗里曼老师给我的左手上新增了五芒星封印,希望能有所改善吧。最近我工作成果很不错,被提拔为结社二级魔法师了。嘿嘿,珍妮肯定会羡慕我的。等我上了一级,我要她当我的助手,和女友。”
看着以前的日记,丹尼尔有一点怀念起结社的生活了。那时候真是幸福啊。
他二三十页二三十页地翻着,看到了最后一篇。这篇日记字迹很潦草,上面还被水渍弄脏了。
“1020年12月9日,雪,很寒冷,左手蠢蠢欲动,想要吞噬更多的生命。昨天国内发生叛乱了。很多人不知怎么了,为了推翻魔法师的统治,居然开始无差别屠杀所有的魔法师以及和他们关系良好的人。我在外地完成了任务回结社的途中,发现城里火光一片。还没进城的时候,决定先去看望一下父母。他们说城里在发生暴动要推翻魔法师的统治,让我这个有皇室血统的人躲一下。我被藏在地窖中,躲了两个小时之后居然发出了一阵枪声。赶忙出来却迟了一步,父母被好几个疯子乱枪打死了,他们说检测出了魔力的痕迹。我于是把这群人渣全部吸收成了我的魔力。原来肃清的目标不仅仅是皇室。目标是所有的魔法师和相关者。我流着泪埋葬了父母后,边躲着边赶回结社,到的时候已经是今天凌晨了。结社一片狼藉。屋子快塌了,文件档案全都烧了,魔道具被洗劫一空。空气里都是血的味道。弗里曼老师,还有我的三十多个同事朋友全都死了,他们的尸体被子弹打的血肉模糊。珍妮也死了,赤裸着身体。我不敢想象她最后的结局,只能给她盖上我的外套,把她放到朋友们的身边,最后我一把火烧掉了结社。那之后去问了结社旁边卖拉面的小哥,他告诉我昨天晚上几百个人拿着步枪,发动着抗魔力场,围住了结社,射杀了里面所有的人。这个国家彻底疯了。我发誓要找出幕后的指使者,为我爱的人们报仇雪恨。”
……
……
珍妮,五年前就死了吗……
所以,和我一起生活了这么久的珍妮,是我的幻觉吗?
平常许许多多不自然的小事串联到了一起。
等等,还有什么事不对。
偷青石往回跑的时候,本来都要被发现了,却不自然地躲了过去。而且,那个大厅熄着灯这件事本身就很奇怪,要欣赏青石的光芒的话只需要稍微调低些亮度就足够了,为什么非要弄得漆黑呢?不对啊,我又怎么会知道圣石教在那个位置秘密集会的呢?
嗯……
说到底,谁告诉我有青石这个东西存在的啊?
……
丹尼尔陷入了沉思。经过许久,他得到了一个假设。考虑到这个假设,他直感觉背脊一阵发凉。
丹尼尔赶紧往外面跑去。经过客厅的时候,他快速换上了衬衫,盖住了他破洞的背心。穿好衣服,他把青石放到衬衫的口袋中,拉紧了拉链。随后他捡起地上的封印绷带,重新把开始活跃的左手包好。
三步并作两步,丹尼尔冲到自己家门前。他一下子打开木门,雨水被风吹了进来,打到了他的脸上。他迎着雨水走到了门外——
下一刻他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明明还是晚上,天空中居然挂着黑色的太阳。尽管太阳就在天上,可是却比没有星光的夜晚还要黑暗。贫民窟破烂的帐篷,市中心高级的石屋,或者像丹尼尔的家一样的小木房子,都没有亮起灯火。原本闪烁着点点灯光的古老都市,被不详的气氛所笼罩。
脚边长出了从没见过的紫色植物。地上飘起了淡淡的黑雾。丹尼尔将左手搭在地上,与地脉连通。通过感知魔力,他大致探查了全城的情况。丹尼尔倒吸了一口凉气。城市已经被很多巨大的魔力奇点占据。这种感觉和地下室里的白色巨爪非常相似。只不过魔力总量庞大得多。很明显的,它们完全从裂隙中进入了这个世界。
人类的末日,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