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方晗眼中蓦地一暗,冲彭古意说了声“走”,接着拔剑出鞘,径直冲向东南一角,对方布置中的薄弱之处。
闻声,彭古意亦毫不犹豫地冲过去。
方晗护在他身后,右手持剑,左手夺了一把刀,左右开弓,杀出一条血路。
剑气锋锐,刀劲强悍,所至之处,众皆披靡。
一勇开道,万夫不敌。
眼见即将冲出围困,方晗脑海中控制不住再次回荡起种种模糊画面,快乐的,忧伤的,甜蜜的,苦涩的,旖旎的,冷清的。是谁?那人是谁?
恍惚只一瞬,招式只一顿,而对方高手立刻寻到破绽,攻杀而来。
唐德元骑在高头大马上看得真切,大声道:“头部。”
众人得令,弃了其他要害之处,一同攻向她的头部。
刀剑相交,方晗虽能格住攻击,但头面免不了被劲气扫中。脑中又疼起来,两个人影重合了又分开,分开了又重合。心底的疑惑声压抑不住地腾起,是谁,这两人是谁?
她正恍惚之间,对方一棍抡到。头部被击中,顿时鲜血直流,染红了半边脸。头疼得厉害,无数记忆涌入脑海,撑得脑壳几乎炸裂。
黄沙漫漫,风卷入云。是谁擂响战鼓,率铁骑策马杀敌,一举取胜?
银冠束发,白衣翩然。是谁执一卷经书,长身玉立,明明温润儒雅,却让人不敢靠近?
金黄衣裳,华丽贵重。是谁执稀世折扇,笑意盈目,说出的话却是“这位姑娘……我们来谈谈赔偿事宜”?
心神已乱,出招处处破绽。她抵挡不住,身上多处受创,尤以头部为甚,头面被鲜血染红,如同沐在血水中。
是谁?那天晚上同她旖旎相依,辗转缠绵的人到底是谁?
她记住了什么,她又忘记了什么?
彭古意一路狂奔,生怕拖她后腿。
他向着东南一路跑,她护在他的身后,时紧时慢,时近时远。接着,远了,更远了……
渐渐的,他不再能听到她的声音,他只听得唐德元撕心裂肺地大喊,“杀了她,杀了方晗!”
他不想回头,却又忍不住回头。
他见她被重重围困不得脱,见她所有刀剑全往她身上招呼而去,见她抵挡不住被刀剑织成的罗网罩下,扑倒在地,见她透过人群空隙,直愣愣地看他,似再问,你是谁?
彭古意顿住脚步,转身,拼命往回赶,却赶不过那刀剑的速度。
唐德元拔刀,自马背上一跃而起,越过重重人群,向中间被制的她横颈砍去。一刀下去,将是身首异处。
瞳孔紧缩,呼吸停滞,脚步重有千钧,他看着那雪亮刀光一掠而过,却苦救不得。
只听“铿”的一声响,刀刃即将触上她脖颈之际,半路突然刺出一柄剑,格住了刀刃,让它再向前不得。
那双握剑的手干净白皙,五指修长。
彭古意松了一口气,双手扶膝,大口大口喘息。与她相比,他更像养在深闺中的人,自记事到现在,受伤次数一把手可算得过来。
那人剑尖霍地一转,将唐德元的长刀格退。
与此同时,一队白衣高手自天而降,落在那人周围,隔开对方的大队人马,将两人护在中间。
那人将方晗抱起,缓转身,离开战场,向着彭古意所在慢慢行来。
彭古意忍着痛,迎上去,又怒又喜,喘着气道:“无良老道,你终于来了。”说着伸手就要接方晗。
云虚子脚步停住,并没有将人递给他,只高深莫测地笑:“你很希望我来?”
彭古意收回手,不太懂他的意思,怔忡片刻,道:“至少你能救她。”
“既然他让我护送她回京,我自然要保她周全。”云虚子笑着,加重了语调,又道,“是保她周全。”
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彭古意沉默了。
云虚子将手中剑递入他掌心,依旧是不正经模样,沉吟道:“我跟你打赌虽然赢了,但我想来想去,总觉得不太妥当。牧云凉极其小气,若他知道方晗失身的原因在我,定不会善罢甘休,说不定能拿剑砍了我。”眉头纠结成一团,他叹道,“这件事的知情人只有你我,所以呢……彭公子,对不住了,明年今日我会多烧点黄金给你,请地下安息。”
他指了指不远处正在拼杀的两方人马:“下面,你来应付这群人吧。”语毕,抱着方晗转身向另一条道路行去。
随着云虚子的离开,那些白衣高手亦随之缓缓而退。
任务又一次失败,唐德元恨得双目猩红,将手指向不远处唯一留下的彭古意,迁怒道:“杀了他,剁成十八块送给方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