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晗带彭古意回府之前,着实犹豫了一番。前几日,自家老爹舍了老脸去皇上那里替她要人,结果皇上给了他面子,而他们准备营救的当事人彭公子却不卖老爹这个面子。
方侯爷也是极爱面子的人,虽然他的面子已经被她败坏得差不多了,但是俗话说得好,物以稀为贵。
方晗有点担心,如果老爷子不高兴,为难彭古意,该怎么是好呢?
事实证明,她真是想太多了。
府门打开之时,方侯爷正在院中斗鸟雀玩,心知是自己女儿回来,看也没看,语气不良道:“这么晚才回来,想饿死你爹啊。”
方晗早已习惯老爷子的白眼,亦不当回事:“你可以自己先吃,我又没堵住你的嘴。”
侯爷将雀笼摆正:“你又不吃剩饭,我若先吃,你就有理由下馆子去了,到时花得不还是我的钱?你以为我傻啊。”
方晗望天,深深地无奈:“一顿饭钱你都计较?”
方侯爷转身,正要再唠叨,这时他一眼瞧见了方晗身边的彭古意,立刻由埋怨脸转为喜色满面。他在身上擦了擦手,喜上眉梢:“姑爷回来了。我说今天鸟雀怎么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原来是有喜事临门。”
彭古意下意识地去那笼子里看缩着翅膀闷头打瞌睡,一声不吭的鸟雀。
侯爷见此,一脚踹上鸟笼。
鸟雀顿时惊醒,扑棱棱好一阵上跳下窜,从嗓子里挤出了几声不情不愿的鸣叫。侯爷扬眉道:“姑爷,你看是吧。”
彭古意:“……”
侯爷迎过去,拉了彭古意的手,喜滋滋道:“我就知道姑爷不是那等见色忘发妻之人,都是风常洛那小子作梗,你才迟迟不能回来。”他瞪了方晗一眼,继续道,“偏偏这个臭小子不信,说什么定是你勾搭上了宫里的女人了,质疑姑爷你贪图美色,还嚷嚷着要跟你断绝关系。这种人简直可恶!”
方晗自动与侯爷保持了距离,斜睨他,以目光作问:呵呵,说好的替我戳死他呢,结果见面之后不仅没有问责,反倒直接卖女求荣了。这到底是谁的爹啊?
侯爷完全不理会她的怨念目光,同彭古意有说有笑地向厅堂行去,途中,还不忘嘱咐杜婆婆多加两道菜。
方晗跟在他们身后,很有自知之明地又当起了背景板。
用晚饭时,侯爷与彭古意两人互相夹菜,互相盛饭,你来我往,非常热乎。
方晗郁闷地坐在桌边一角,独自用饭,见此两人如此,暗暗翻白眼:你们两位这么配,直接发展一段忘年禁忌恋得了。
知女莫若父,侯爷见她眼神有异,便猜出她心中所想,一巴掌拍她头上:“心里打什么小九九,吃你的饭。”
方晗气闷,放下碗筷:“我吃饱了,出去散散步。”
侯爷道:“真的饱了?”
方晗冷哼一声:“饱了。”早就气饱了。
侯爷自动忽略她的不良态度,笑眯眯地转问彭古意:“姑爷,你吃饱了吗?”
这些日子,彭古意也渐渐习惯这对不循常理的父女,于是面无异色,笑道:“伯父,古意也饱了。”
侯爷大手一挥,招来自己的贴身侍卫:“带小姐和姑爷去房间。”
方晗不解:“做什么?”
方侯爷搓手嘿嘿笑道:“温饱思****。生猴子的时间到了。”
方晗、彭古意:“……”
跟随侯爷多年的人自然身手不凡,于是方晗挣扎无果,又被关入了彭古意的房间。
门外及时地响起了落锁声,以及叮叮当当的钉木板封门封窗声。
方晗在屋内诚恳地劝说:“爹,你这么钉了拆,拆了钉,说不定哪天门就废了,岂不是还要花您老的钱装扇新的?”
侯爷背着手,毫不放在心上:“不怕,废了就把你房间的门拆过来装上,反正你以后要跟姑爷一起睡,那间房留着也没什么用。”
方晗不禁点头:“你说得好有道理。”
汲取上次教训,睡觉的事还是早点定下为好,免得到时争论不休,谁都睡不了一个好觉。
方晗凝眉,握拳,率先提出意见:“我不管,我无论如何都要睡在床上。”
彭古意这次倒没急着跟她争,摇了摇折扇道:“给我一个正当的理由。”
方晗将头一摆,慷慨激昂道:“我对睡地板有心理阴影。”
彭古意想了想,目光玩味起来:“牧云凉经常让你睡地板?”
方晗扯出一抹冷笑:“经常?不,是每晚!”
许多年前。
牧府,清荷苑。
夜色清幽,凉风习习,又是将眠时刻。
卧房内,牧云凉换了质地轻柔的宽松睡衣,缓缓取下束冠,顿时三千墨发散落,犹如一场洋洋洒洒的墨雨。
此时此刻,方晗看在眼中除了惊叹与艳羡,还是惊叹与艳羡。”他”将自己如枯草般的头发撩起,又松开手,让它垂下,试图制造出牧云凉那种效果,然而几番努力只换来了一阵枯草满头飞。
长大后,方晗回忆此时的场景,觉得只有一个词可以概括牧云凉,那就是——装逼,如果非得加上些修饰词,那就是——装逼中的战斗版。
夜色转浓,万籁阒寂。
牧云凉躺上床,斜斜倚在床头,执了一卷书轻翻着,十指白皙修长,干净无暇。
年龄尚小的“他”怯怯地靠近半步,犹豫着小声道:“云凉哥哥,我、我想睡觉了。”
牧云凉睨“他”一眼,伸出食指,指了指地上。
“他”不敢反驳,不敢要求,以更加低的声音道:“地上,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