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晗正浸在羞赧之中犹未回过神之际,听得一阵急促脚步声直奔房间而来。紧接着,门“哗”的一声大开。
从军多年对危险感知异常敏锐,方晗双目轻眯,手腕一抬,将床头柜上的短剑收入袖中,浑身神经绷紧,严阵以待。
来人一口气冲至屏风处,转入内室。
方晗见到这熟悉的面孔,才松了口气,道:“古意,何事慌张?”
彭古意忙而不乱,肃然道:“你所挖那具棺中有新死尸体,有人指证你为杀人凶手。衙役正在赶来的路上,如果你不想入狱,那就速速离开。”
方晗眉目一沉:“哪里得来的消息?”
彭古意道:“平郡王所传。刚才他便是来传消息,不料被你打断。”
方晗心思一转,明白个中关联。她翻身下床,眼中怒火蹭蹭直冒:“福亲王欺人太甚!”
彭古意匆匆收拾着东西,道:“你若入狱,那就再没人能追查牧云凉的案子了。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方晗亦知其中利害关系,无论指控她为杀人凶手的罪名是否成立,那么接下来的日子,作为犯罪嫌疑人,她势必要入狱听候审判。
一旦她失去行动自由,皇上一人势单力孤,更难以应付福亲王的算计。
五年了,约定的时间将至,她决不能因为他事而被羁绊住。她有很多事情要做。
心思百转,只在刹那间。方晗取下墙上佩剑,紧握在掌中,又将彭古意收拾的包袱提了,咬牙挤出字眼:“好,我走。”语毕,转身出了房间,奔向后门。
足尖一点,飞身轻跃,翻至红墙之外,飘然而落。方晗正要拔腿跑路,忽然听得身后一声轻响。她回头,便见彭古意亦同样翻墙而落。
方晗横剑将他拦下:“我是逃命,路上危险重重,你不用跟着我了。”她拱拱手,郑重道,“彭公子,就此别过。”
彭古意扶额,提醒着:“方晗,我们是夫妻。大难临头,飞的话也要一起飞。”
方晗眼圈一红,却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竖眉凛然以对:“我们不用在一起。我们是假夫妻,假的,你懂不懂?你特么犯什么傻?回去。”
彭古意站着不动,片晌,抬手触上她的额发:“你慌得连钱都没带,路上没人赚钱养你,怎么行?”
方晗定定地看他,喉中轻堵,一时吐不出字。
彭古意拉了她的手,叹道:“你说路上危险重重,那我更不放心你一个人走了。”
方晗眼底温热,半晌,才吸着鼻子道:“古意,你真的不要老婆吗?”
彭古意断然摇头:“不要。”
方晗正要失望。
不料彭古意凝目看她,又道:“因为已经有了。”
方晗:“……”
她笑了笑,又笑了笑,掩面微羞道,“古意,可不可以再抱一下?”
彭古意睨她一眼,面上虽百般不愿,但身体却很诚实,双臂一伸,又将她揽入怀中。
方晗只觉找不到言辞形容自己此刻的内心感受。怎么说呢?就好像做了一场梦一样。她曾以为,世上的男子要么如牧云凉,心机深沉,跟他相处简直费心费力费脑筋;要么如风常洛,喜怒无常,跟他相处就要做好被各种坑骗的准备;要么如那些狐朋狗友,轻松快乐,跟他们相处总觉得自己是在搞基。
她从未料想过,世上还有彭古意这种人,原来跟男子相处还会有这般甜丝丝软绵绵的感觉,有点不太真实。
真像做了一场美梦。而这美梦如果一直做下去的话,似乎感觉并不坏。
然而,有人很不识趣,出声打断了她美好的幻想:“靠,都这时候了还腻歪个什么劲耳,见色连命都不要了?!”
方晗回头,便见平郡王急得团团转,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平郡王又催道:“你特么快走啊,衙役到门口了,侯爷正拖着呢。”
方晗看着他,不动,低声道:“常泽。”
平郡王没料到方晗会叫他的名字,忽地一怔。自从牧云凉入狱之后,她就再也没叫过他的名字,而是满口的“郡王这郡王那”。虽然两人见面仍同往常一般嬉闹,但平郡王却明白,她心底终究对他是有芥蒂的。毕竟那个要置牧云凉和她于死地的人,是他的亲身父亲。
方晗咬了咬唇:“谢谢。”
平郡王面皮一红,忙不迭摆手:“滚滚滚,带着你媳妇滚出京城,别回来碍我的眼了。”
方晗禁不住低声笑了:“好,我不碍你的眼。我立刻马上现在就滚。”
见她转身,平郡王又叫住她:“方晗,侯爷着我传话,你和彭公子记得生个猴子啊,他还等着抱孙子呢。”
方晗翻了个白眼:“我都要跪了,他还有心思抱孙子?”
平郡王道:“侯爷说了,既然你要跪,那就早早生出个猴子,也算给老方家留了丝香火。”
方晗拉着彭古意狂奔,闻言扭头,咬牙道:“你给他传两个字——债见!”
绕过后墙,又几番轻跃,两人落在空无一人的偏僻巷道口。方晗食指和拇指撮起,放入口中,吹出一声清啸。不多时,只听“得得”马蹄声一路如风般转来。
接着,一匹浑身漆黑状极俊伟的高头大马停在方晗面前,踢着蹄子,喷了一个响鼻。
方晗翻身上马,下意识将手伸给彭古意,催道:“上来。”
彭古意袖起手,不动。
方晗不解:“不走了?”她另一只手拉紧缰绳,“那我走了,你多保重。”
彭古意攥住马缰,瞪她一眼:“你往前点可以吗?”
方晗不明所以:“干嘛?”
彭古意指着马鞍上空出的前半部分,瞬间暴躁:“难不成我要坐你怀里?”
方晗:“……”
彭古意翻身上马,将她揽在怀中,双臂环过她的腰,抢了缰绳,夺回主动权,猛地一拉:“驾。”
只听骏马一声长嘶,铁蹄扬起,嗖地一声窜出,向前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