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学生有穷有富,富的住店,穷的自己担着扁担,前面挑着行李卷,后面挑着干粮袋。短短三天时间里,已有二百多名慎思书院的学生聚集在丹阳,这些人撸胳膊挽袖子地表示要给林教谕报仇。
阎家人吓得不敢在林家隔壁的房子里呆着,乘着夜色的掩护,跑到了吕泰鸣家躲了起来。丰安来的学子们发现阎家人躲进了吕家,在吕家门外聚集,要吕家把人交出来。
有个叫胡世修的乡绅,平日里跟阎吕两家处得都不错,见丰安学子围攻吕家,壮着胆子出来当和事佬。第二天,胡世修招集了整个丹阳的乡绅来到丹阳的公议所,讨论这件事。
所谓公议所,就是地方上出了什么事,地方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们聚在公议所里讨论一下,看看能不能私下里和平解决,而不用走官家程序。林昌怀家是受害一方,当然少不了林家未亡人林俐的参与。阎吕两家因为怕挨揍,所以无人出席,仅派胡世修作为两家全权代表。
林俐带着“女儿”林玉容“盛装”出席——母女二人一身缟素,从头白到脚,头上披着白麻素巾,身上穿着白麻孝衣孝裙,脚上穿着白麻孝鞋。手牵着林玉容,林俐和林玉容二人,一路从林家哭进了公议所。
临出门前,林俐暗中叮嘱林玉容,“容儿,待会儿出了家门,你要跟着娘一起哭,我们哭得越悲伤,街坊四邻越会同情我们,到时候,为我们撑腰的人就会越多,你爹的仇就越容易报,记住了吗?”
“记住了。”林玉容认真地一点头。其实,即便娘不嘱咐她,她也是要哭的,因为她很爱很爱爹,爹也很爱很爱她。现在,爹死了。从今往后,再没爹爱她了。她特别特别伤心。
和林俐和林玉容一起出门的,还有林昌怀的棺材。林昌怀的棺材在前,林俐和林玉容在棺材后面跟着。去往公议所的一路之上,林俐扯着林玉容,母女二人哭了个悲悲切切,痛断肝扬,闻者无不唏嘘。
待到了公议所,林俐让人把林昌怀的棺材置于堂下。丰安众学子一见老师的棺木,一齐扑上前来,抚棺痛哭。高低起伏地哭了好一阵子,众学子擦了擦鼻涕眼泪收了声,其中一位学子代表走上公议所的大厅,大声地对环厅而坐的众乡绅说:“林教谕乃是朝廷命官,阎秀仁一介平民,胆敢侮辱朝廷命官,这是对朝廷的公然藐视!他不但不思悔改,最后竟是逼死林教谕,这是天下至惨之事,是对朝廷的大不敬!”
“贵邑是礼义之乡,在座诸位理应同我等一起声讨那逞凶之人,伸张正义,为何首鼠两端,人人坐视不管?我辈虽然怯懦,但我辈愿为贵邑的朝廷命官,林教谕去京师击登闻鼓,为贵邑一雪耻辱!”
学子这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听得林俐热泪盈眶,发自内心地感动。围绕在学子四周的学子们也是个个含泪,握拳咬牙,表情激愤。
丹阳的乡绅们,一个个像遭了瘟的鸡似的,垂头耷脑,一言不发。
丹阳最有名望的绅士要数章庆文,这个章庆文原来在朝中作过二品大员,后来因为某事得罪了某位一品大员,称病辞官回了丹阳,过起了春赏花秋赏月,诗酒伴年华的悠闲生活。
胡世修第一个请了章庆文,然而所有丹阳乡绅都到齐了,章庆文也没到。丰安学子都说完这番慷慨昂的话了,章庆文还是没影儿。胡世修心里有些急,其他丹阳乡绅心里也有些急。
丹阳的乡绅们盼着章庆文能代表他们出来跟丰安的学子说句话,这样,他们就不用说了。章庆文要是不来,少不得由他们中间选出一个两个来和丰安的学子对话。向着林昌怀家,他们怕阎吕两家打击报复。向着阎吕两家,他们怕丰安的学子不答应。
胡世修的想法跟他们差不多,但是他的盼是单向地盼,他盼着章庆文能给阎吕两家说句好话,给阎吕两家一个台阶下。别人的话可能都不好使,章庆文的话还是很有份量的。
因为,抛却二品大员的辉煌历史,章庆文还是个名士,他是天下闻名的大诗人,大才子,大金文学家,是丹阳男女老少的偶像和骄傲。
正当丹阳的士绅们急得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小厮来报,章庆文章大才子到了。一听章庆文到了,胡世修连忙下堂,出门迎接。不一会儿,传说中的大才子出现在了众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