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九翎紧皱着眉头,手中的信件随手一扬,便化为灰烬四散在了空气之中。
他从窗台上跳下来,一拍手,一位黑衣人便出现在了门外,令狐九翎冷声吩咐:“通知凉城之中的千机阁中众人,两日之后我军将兵临凉城之外,将凉城兵马情报具无遗漏地送到我手中。”
“是。”黑衣人拱手领命,一闪身离开了。
二爷,你想要这凉城博得云初夏一笑,那我便攻下来送你又何妨?你想要云溪念项上人头以解心中之恨,那我便割下他的人头献上又何妨?
只要你想,说就是了,我是你一枚必胜的棋子,你知道我必定会帮你完成的,又何苦总是试探于我,倒是常觉你的刺探多疑寒了心。
众人皆道翎公子乃独属城主酒伶男宠,城主信他疼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不知他心里总是默念若是他真的是城主宠极一时的男宠那就好了。他令狐九翎也不是贪心之人,若城主对他有对云初夏的那般信任便好。
此时此刻,他突然很想念在薄凉谷里那段整日懒懒散散的闲适时光,没有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任他恣意妄为。
只是他明明可以选择离开孤城再去选择一个地方,重新建立薄凉谷的情报地点,就像五十年来他没有在一个地方呆过三年以上一样。呆腻了便离开去下一个地方,没有任何牵绊和不舍。
这次却是例外了,因为他在孤城遇到了孤天陨。
他居然会不忍让孤天陨独自撑起他的磅礴野心,孤天陨需要一把剑,而他令狐九翎,恰好就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自愿成为了孤天陨手中的那把剑,被卷进了无休止地怀疑猜忌和勾心斗角之中。
就算聪慧如他明知道孤天陨是利用他,对他没有半分感情,但是他还是不愿离开。
“二爷,再过半日我们便可到达凉城边界了。”令狐九翎驾着马严谨而谦卑地对身旁同样驾着战马的男子说道。
孤天陨身穿一身银色铠甲,一张俊颜上有着仿佛天生的高傲和刚毅,他眯起眼睛看了看前方,随后朝令狐九翎吩咐道:“让士兵们原地扎营,明日一早,我们攻向凉城。”
那么平常而果断地口气,仿佛和平时对令狐九翎说话时没什么区别,令狐九翎看着那么自信满满光彩照人的孤天陨,愣了一愣,随后便去传达命令去了。
孤天陨却是在此时回头盯着人群中那始终挂着温润笑意的令狐九翎,一双暴戾的眼睛闪过含义不明的东西。
这四年令狐九翎的忠心耿耿他并不是没有发现,令狐九翎对他的关切他自然心存感激,而且每次他交代的任务令狐九翎都完成得十分出色,但是这不代表他便全心拿他当兄弟毫不怀疑。而今,又隐隐知道了令狐九翎的身份,让他猜忌之心更重。
正因为令狐九翎太出色,他在离不开令狐九翎的同时也容不下令狐九翎。功高盖主的手下一般都是没有什么好下场的,就算他毫无不臣之心,这是古训。
因此孤天陨其实不止一次对令狐九翎起了杀心,他相信令狐九翎自己其实也有感觉,只是不知为什么却没多大反应,仿佛他早已就是决定了将命交在他的手里,随意他如何宰割处置。
“二爷,都安顿好了,这是千机阁送来的情报。”令狐九翎进入孤天陨的帐篷,语气十分平静,放下手中的信件就准备出去。
“等一下。”孤天陨叫住令狐九翎,但是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叫住他。
令狐九翎的墨绿色身影一顿,没有转身,但是却压低声音对他说道:“二爷请放心,无论九翎是人是妖,都是二爷的人,二爷做主便是,只求二爷到时候能成全九翎,给个痛快就好。”
言毕,他径直掀起门帘走了出去,孤天陨第一次发现令狐九翎的背影不再懒散,而是显得格外的落寞。
以前他再怎么试探他,再怎么起杀心,都是一笑置之的令狐九翎,这次是真的变相地向他承认了他非人的身份,也挑明了他们之间越来越宽的鸿沟。
孤天陨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错了,令狐九翎定然也是猜到了什么吧?他一心为他,他真的要在攻下凉城之后置他于死地吗?
想着将令狐九翎处死之后的日子,孤天陨居然觉得心里微微有些难受起来,闷得他几近窒息。
第二日。
微风拂过,孤天陨和令狐九翎带着身穿黑色铠甲的士兵们站在凉城城门之外,面上都是一脸的严肃地望着坚守在城墙上的凉城士兵,当然,还有那一身红装的绝美女子和她身边身穿盔甲的男人。
“云溪念,你好生卑鄙,居然趁我不在将夏儿绑了过来。”孤天陨在看到那个眉眼哀愁的红裳女子时,呼吸都差点停了,一双狠戾的眼中充斥着血丝。
令狐九翎只得无奈摇头,孤天陨啊孤天陨,你究竟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分明都看得出来是云初夏出卖了我们的行动,让云溪念有了防备,又用你对她的深爱来阻碍你夺取凉城,你怎么就看不透呢?或者说,你怎么就还执迷不悟呢?为了一个蛇蝎女人,真的值得你放弃一切吗?
那个名叫云溪念的高大男子却是得意地将云初夏一把搂在怀中,挑衅一般地望向孤天陨笑道:“初夏本就是我的女人,我俩从小便定下了婚约,这次我趁机接回自己的女人有什么错?”
“二爷……”云初夏在云溪念的怀中期望地看着孤天陨,哭得梨花带雨。
云初夏的表现彻底击败了孤天陨的理智,他浑身散发着磅礴怒气,手中的剑直指云溪念的脑袋:“士兵们,给我攻下凉城!砍下云溪念的项上人头本城主重重有赏!”
“杀——”孤天陨和令狐九翎未动,只是身后密密麻麻的士兵奋勇地向城门冲去。
等的就是这一刻,云溪念轻蔑地笑了,抬手便喝道:“放箭!”城门上的士兵们一听命令便有条不紊地开始轮番放箭射杀进入射程的孤城士兵,显然是早有准备。
令狐九翎见情形不对,一改往日懒散的模样,回身向孤天陨愤怒大吼:“孤天陨,你疯了,这是在害孤城士兵你知道吗?!”
孤天陨仿佛没有听到令狐九翎愤怒的吼声,而是死死盯住城上站着的云溪念,以及哭红了双眼的云初夏。
令狐九翎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沉默了几个呼吸的时间,终是叹了一口气,平静下来,他真是败给孤天陨了,他难道还想找机会单枪匹马闯上去救下云初夏?
想到这里,令狐九翎拍马而起,墨绿色的身影飞向空中,脸上满是严峻。既然想救云初夏,那就他去救,他决不能允许孤天陨犯险。
“阿翎!”察觉到了令狐九翎的动作,孤天陨心下一惊,急忙跟着拍马而起想要抓住令狐九翎,却不料只是抓住了令狐九翎的衣摆。
令狐九翎在他抓住衣摆的一瞬间将衣摆用一道极光割断,顺势用另外一只手挥出一道气流将孤天陨打回马背上坐着。
他就这样悬浮在空中,低下头淡淡地对孤天陨说道:“二爷,你是众人的信仰,不能有事。不过是想救下夫人,我去就行了。”
话音刚落,令狐九翎竟是一闪便用肉眼察觉不到的速度向云溪念疾掠而去。
孤天陨看着手中刚刚被他扯落的墨绿色衣袍料子,迟疑了一下,却将它揣进了自己的怀中。
云溪念和云初夏时刻关注着孤天陨的动作,但是在看到令狐九翎只一招便打落孤天陨并站在虚空中时,脸色皆是一变,当令狐九翎一转身竟不见踪影之后,二人对视一眼便默契地转身想要往城下退去。
尤其是云初夏更是惊愕,那日那个道士说千机阁真有妖孽,她还担心令狐九翎会不会被妖怪偷袭或者伤害,但是现在看来,若是他非道士口中所说的妖怪,那也和那妖怪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否则怎么会这些妖法。
“云公子,你想带我家城主夫人去哪儿呢。”云溪念的耳边突然吹过一阵冷风,然后一道温润的男音响起,紧接着他脖子一凉,云溪念赶紧用手一摸脖子,竟是一手鲜血。
云初夏看着令狐九翎的墨绿华袍在风中翻飞,嘴里横叼着一柄染血的匕首出现在他们面前,一双狐狸眼中全是慵懒的戏谑,仿佛收拾他们并不用费一点功夫,和平时那个沉闷内敛的翎公子差距甚大。
令狐九翎很满意许久未动的身手还是这样迅速而敏捷,在令狐家他的速度如果只是屈居第二的话,那就没有人敢认第一了。
“妖孽!”云溪念咬牙切齿地对令狐九翎吼道。闻言,令狐九翎英眉一挑,修长的手指从嘴上取下匕首便准备再向云溪念攻去。
云溪念眼睛一转,眼见令狐九翎迈着优雅的步子一步一步地朝他走来,而他和云初夏已经退到身后便是城墙的地步,退无可退,于是狠下心抓起身边花容失色的云初夏就往城墙下方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