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有节奏的敲门声响起,躲在被子里的玲儿身躯一震,她死死抓住被角,不敢出声。
柳庭范见无人应声便自顾自开了房门,领着画师去了内阁。阁内紫色沙账虚掩着镂空雕花的月洞门架子床,柳庭范示意对方稍待,自己走到床前,撩开帐子。
“钿儿,是爹爹,快出来让画师瞧一眼。”
玲儿本以为只要蒙住头不出声就可以混过去,方才却听还有个画师在,心里又焦急又害怕,不自觉得浑身发抖。柳庭范见状以为玉钿真的给闷出了病,赶忙上前扯被子,“丫头,你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快让爹看看!”玲儿哪里敌得过成年男子的力气,被子三下两下就给夺了去,她慌乱得从床上滚下来跪在地上,颤抖着说:“老爷饶命!”
玉钿估摸下时辰,握着几朵荷花朝闺阁跑去,不老远便听到里面拍桌子的声音。
“柳大人!你如此戏耍咱家,真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玉钿躲在窗下从缝隙往里看,只见玲儿、爹爹、上官伯父都跪在地上,案桌边站着个眼如铜铃甚是难看的陌生面孔,那便是宫里来的吧。她定睛细观,对方脸上的愤怒像要把底下的人都吃了。不好,又给爹爹闯祸了,她扔掉荷花,冲进门去,跪在桌案前,学着戏文里的样子说道:
“公公息怒!小女子近日身子不适一直躺着,听闻府上来了个顶厉害的人物便想去见见,这才瞒着爹爹偷跑出去。”说着一脸梨花带雨地看着李公公,对方被这么突如其来的一夸,竟愣住了神。
“你这……妮子,倒是嘴甜。”他扽扽衣服,扶正帽檐。“咳咳,我问你,你当真是想见咱家吗?”
“是是是。”玉钿捣蒜一般点头,“小女子不敢欺瞒公公。公公一副佛家相貌,必定菩萨心肠,是小女子莽撞,您要责罚,责罚小女子便是。”
“哈哈哈,罢了罢了,误会一场!都起来吧!画师,你且画着,咱家回房歇息。”说完顶着笑成包子的脸离开了后堂。
玉钿松了口气,看着柳庭范歪头耸肩。柳庭范心里哭笑不得,真是拿这丫头没有办法。
一个月后。
李公公一行回宫已有些日子,柳家迟迟未收到落选的消息。柳庭范算算日子,刚好到了与上官家同去万佛寺的时候,于是吩咐下人们准备起来,一来为玉钿的母亲上几柱香,二来采选的事还需再求求菩萨才好。
万佛寺是江都顶灵验的所在,香火鼎盛。玉钿娘生前常去礼佛,死后牌位遂愿留在了万佛寺,柳家这两年来年年去拜祭。万佛寺主持无尘大师的本家是上官家,上官云因此常去探望。就这样,两家人顺理成章凑在了一起。
路上,玉钿有些无聊,她撩开马车侧边的帷帐,透过窗子看景。微风细细拂过,风中带着暑气,空气里有花香弥漫。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优美的词句,伴着玉钿美妙的歌声娓娓道来,桃花的花期虽过,却仿佛能闻到香气,上官锦宫满心满眼里都是玉钿,再无旁人。柳庭范和上官云也被歌声感染,一行人欢歌笑语,不日便到了万佛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