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连点风声都没有,树叶也静静地垂着,地上的叶子都没有移动分毫。我们静静地来听,院子里是格外的安静。这怎么可能有人呢,厚厚的灰尘和蛛网,封闭的大门和窗户。当真奇怪。
唯一不好解释的就是那个看门老头。他应该是一直待在院子里的。这里没有门通往里间院子的话,他要怎么待在这里呢?这破院子里连张小凳子都没有——如果没有人的话,他又在这里干嘛呢?
而且他之前给我们开门的表现来看,像是知道会有人来,只是我们没有对上暗号之类的。这里应该还是有人来的,而且大门把手光滑,门上也无蛛网,这都是经常大门开关的证据。
我把我的猜测和庆王苏姐两个说了。他俩也赞同这些点。我们又问苏姐到底听到了什么。
苏姐摇摇头说:“或许是猫或者鸟,只一下很小的动静,应该不是人。咱们还是走吧。这里阴森森的。”
庆王也皱眉说道:“咱们去县衙问问吧。带着那个老头。”
于是我们出了大院,直奔县衙。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心理作用,在看到收容愿的事后,总觉得这街上有哪点不对头。
但是我也没有看过许多街道,玉都和白龙城都只是直接出城,并没有仔细逛过。而且这种偏远镇子,和首都、省会城市差距很大。
路边衣衫破败,神色萎靡的流浪汉蜷缩着,有的人面前摆着个空的破碗,有的面前啥也没有。他们脸上如泥涂,一看就是数十日没沾过水,破头乱发半遮着面容也看不出年纪。但是其中有几个,看起来情况好一些,并没那么瘦弱,看我们经过还一直抬头看我们。尤其是在看苏姐背上扛着的老头。
我顺口问道:“这里怎么这么说流浪汉,没人管管吗?”
庆王叹气道:“流民过境嘛,这里还算好的了啊。没办法管,怎么管,这么多人,没地方安置。衙门应该每日施粥,饿不死。自己没有门手艺,能怎么办呢。衙门也养不起这么多人。”
苏姐也跟着叹一口气:“这沐州苦寒之地,人烟稀少。这些人最后大概会被沐州军收下,混个饭吃。白龙城南方有连片的屯田,让他们去他们做点苦工罢了。大安本来就是穷苦之地,太皇太后虽然带来一些新的技术,但是……”
“怎么?”我问道。
苏姐摇摇头。
庆王继续说道:“皇奶奶已经老了,又很固执。苏姐是想说这个吧。皇奶奶年轻的时候也说过,一个人总有极限,不能自己决定所有的事。但是她现在越来越……”
我听明白了。他们不敢说太皇太后的坏话,但是太皇太后的理论肯定在哪里有了问题。所以他们在抓着我不放,希望我能修正太皇太后的理论。我又哪里是管理型人才呢。
我们到了县衙,这里到很正常。高门大院,两个衙役握刀立在门口。
庆王亮了身份,被县太爷三跪六拜地接进去。
入了堂,续了礼,宾主落座。
庆王率先开了口:“你这里的收容院怎么关了?只有个开门老头。”
县太爷看了一眼被丢在地上昏迷不醒的老头,愁眉苦眼地说:“大人容禀。这流民过境,小人们哪里抵挡得了。收容院里的孩子也都跑了,我们又没有人手。现在只留下一个人在门口看着,那些孩子或回来,还有个地方待着。”
“那些孩子怎么会跑了?”我接口问道。
县太爷疑惑地用目光询问庆王。庆王道:“她的话就是我的话。”
县太爷这才恭敬地对我施一礼,说道:“贵人有所不知,小人也是没办法啊。流民劫了收容院粮食。打伤了收容院的赵大人。孩子们没人看管,才都跑了。不知道哪去了。小人,小人也没有办法啊。”
我奇道:“那为何收容院里,门窗紧闭,还灰尘扑扑。”
庆王也道:“那里根本不像最近荒废的,窗子上的铁钉,那锈蚀情况也似钉了数年。你老实回答,我必从宽发落。你若是编话来哄我,不要怪我禀告皇上。”
县太爷瑟瑟发抖跪地叩头,口中道:“小人也是没办法啊,没办法啊。我哪有人手管那的事啊。县里本该常备五十员衙役,可沐州军年年征兵。青壮年几乎接尽入伍屯田。那屯田至少还吃得饱,小人的衙门,这衙门的预算就那么点。也就养得起十口人。”
“是嘛。原来如此。”庆王轻笑,“如此倒是冤枉你了。但是这种镇子每年的预算怎么会那么点?难道还是知府克扣了你不成?”
县太爷扣道:“怎么会,怎么会……”
他虽说怎么会,但是那意思,明摆着就是那样。
庆王一拍桌子,怒道:“满口胡言乱语!你不如说是沐州侯贪下了!征兵也不过户其二,怎么会没有人手!此乃一。沐州地广人稀,土地虽吸收,但是各镇也是繁盛之地,若无灾年,流民入侵怎会连饭都没得吃。此乃二。收容院荒废无人多时,却哄我们说是流民来袭!此乃三。你府邸奢豪,环配精致,还敢说预算不足,怕是都入了你的肚囊。此乃四!欺君罔上,大逆不道!”
庆王说得颇具气势,也像个正经的高官般,虽不是条条入理,也说得县太爷哑口无言,跪地叩头如捣蒜。
苏姐俯下身下,贴着我俩的耳朵说道:“那收容院中有人。当时怕不能护王爷周全,并未名言。现下当扣了县官,调衙役去收容院一搜。只怕事情就明了了。”
庆王从谏如流,喝来两个衙役,把瑟瑟发抖县太爷关了起来。他又着苏姐挑了几个身强力壮的衙役,带齐家伙并撬棍铁铲,直奔收容院。
我们一行十数人,出得衙门,浩浩荡荡行在街上。那些乞丐都抬起头看着我们,我也左右扫视,却注意到一个人。他的眼睛有神,不像其他人死气沉沉那般。我清楚地记得,我们进去的时候,他就在看我们。现在我们出来了,他还在看我们。
而且他看我们的眼神,带着三分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