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轩笑着说到：“师傅大可直说让徒弟去死便好，何须费的这么多口舌。”
须菩提愣了愣，哑口无言。居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这时候齐轩很“体贴”的怨毒把那些须菩提无法说出来的话，全部说了出来。
“师傅，他杨戬的母亲炸了，化成灰了，魂飞魄散了。我只是觉的他很可怜。可是他要跟天庭作战，那是他的事情。您既然选择两不相帮，却又要把弟子退到风口浪尖上去。
即便他杨戬是正人君子，不信我是师傅联合天庭之后排出去的细作。可是天庭呢？
好，即便天庭也认为您老就是派我过去慰问一下，表达一下您对于杨戬他妈，玉帝他妹死去的悲伤之情。您老，是把全天下人都当成聪明人吗？或者，您老是把全天下人都当成傻子吗？亦或者，你只是觉得我……比较像傻子。”
齐轩看着须菩提，平静的把自己所能想到的后果全部说了出来。
须菩提转过身，看着齐轩，浑浊的目光如同星河一般流转于天地之间。
“那么，你如何才肯去呢？”
齐轩抿了抿嘴，笑着说到：“为什么？我只需要知道为什么。”
须菩提看了一眼窗外，缓缓的说到：“这个很重要吗？”
“当然。”
“那么，你就当成我要你去死，好了。”
齐轩突然笑了起来，平静的说到：“您老啊，活了那么多年，知道为什么算不赢老君吗？”
安静……只余下齐轩最后的话语飘荡在这方一隅之地。
“因为啊，你老啊，有情。”
回到自己哪所只住了一天的小屋。齐轩没有什么好留恋的。得了须菩提传授的功法，其实道家心法中体者的法门大抵差不多都是近乎掠夺一般的吸收灵气罢了。反而是心者的心法各不相同，因为每一个派系关于怎么控制尽可能少的灵气去尽可能多的淬炼身体的法门本来就不同。
齐轩走之前提了两个条件，只是没有说出口，他要了天罡三十六法。因为他知道，地煞七十二法是门外的猴子的。
而第二个条件，他告诉须菩提，既然坑了自己，那就不要在坑猴子了。门外的那位，比他齐轩要……可怜的多。
这是他，身为“同乡”所能做的最后一件事情。
踏出朱红色的大门，齐轩看着猴子，看着门外站着的杨戬，他突然发现自己错了。
须菩提并不是两不相帮。而是帮了……帮了杨戬。
齐轩将猴子扶起来，笑着说道：“猴子，看到了吗？门开了。你可以进去了。”
猴子愣住了，脸上似乎划过泪水，他想要对齐轩道谢，却发现齐轩与杨戬已经消失不见。
他挣扎着，用尽所有的力量跨进大门，踩上高高的石阶，一瘸一拐的网上走。
在那石阶两旁，无数弟子惊愕的看着这只浑身污垢看起来格外落魄的猴子，却发现那只猴子的眼睛很亮，比夜空中的星星还要亮。
……
天空之上，白云之间。三剑两刃刀显出三头蛟的本体，兴奋的穿梭于天空之上，白云之间，从地面往上看，可以隐约看到一条翻腾的蛟龙，地面上无数凡人跪倒在地，一脸的恐惧。
杨戬，站在蛟龙的中兽之上，齐轩盘坐在蛟龙的脖颈处，紧紧的抓住蛟龙的脖颈上的一小块凸起。
风很大，吹乱了齐轩刚刚扎好的发髻，一身道袍也凌风飞舞着，看起来好不狼狈。
猴子也很狼狈……
他的膝盖因为跪了太久导致已经脱力，所以这一处不长的阶梯，他却要靠扶着栏杆才能勉强行走。
须菩提看着远方已经消失的身影，又看了看那个倔强坚持的猴子，突然大笑起来，对着猴子说到：“你这猴头，着实……也罢，且随我入室吧。”
众弟子听到须菩提的言语，尽皆惊骇的说到：“入室！这……”
“入室，往后我们便多了一位师叔了。”
天边风卷残云，齐轩不知道，自己于斜月三星洞中只是南柯一梦。洞中众人，除了孙悟空与须菩提外再无一人记得自己。
这时候，齐轩看到了一座熟悉的山。
他想要告诉杨戬，可否能在这里停一下。可是刚一开口，便被一口烈风呛入喉咙，失了一口气的齐轩，顿时身形不稳，一个跟头从三头蛟的身上跌落了下去。
杨戬在齐轩跌落的瞬间，便察觉到了。他的身影依旧站在龙首之上，可是下一刻，又一个杨戬带着齐轩出现在蛟龙首上，而那站在三头蛟中首之上的戬突然消失不见。
这是杨戬的速度达到了一个极致，所以才会凝实的残影。
齐轩后怕的看着杨戬，急忙感谢到：“多谢二郎显圣真君。”
杨戬那如同万年寒冰的脸上仍旧没有丝毫表情的开口：“无事，刚刚你想开口，不知道是想要说些什么。”
齐轩赶紧说到：“下方一地，是家师埋骨之地。还望二郎显圣真君可以帮在下一次。在下……感激不尽。”
……
四万里外，青山依旧，草木郁郁葱葱，好一副如画的风景。
齐轩身上的道袍有些褶皱，他仔细的整理了一下自己衣衫，发髻。又从包袱中拿出了盔甲，套在了道袍的外面。
这时，齐轩才再一次变成了那个威风凛凛的百战百胜的秦国大将。
一处孤冢，长满了青草。齐轩将包袱小心的放到地上，取出了一坛酒，突然咧开嘴笑了起来，齐轩一边拔着坟冢上的青草，一边喃喃说到：“老爷子，我回来看你来了，你也不说笑笑？看到没，小爷我可是找到了神仙了？你瞧见没，我后边那位可是响当当的三界战神杨戬。你个臭老头子没福气，摊上了我这么义子，徒弟是不是觉得没给你长脸啊。”
齐轩一边倒着酒，一边拔着青草，一边喃喃自语，脸上满是得意的神色。可是却拔不动那稚子都可以轻松拔起的青草。
杨戬静静地沉默在一旁，看着齐轩，似乎想起了自己。
突然齐轩蓦然起身，指着孤坟怒吼道：“老头子，我知道，你当初就是不许我西征。结果我就不听，你是不是怕我死了？”
齐轩脸上惨然一笑，眼泪流出：“所以你才会一直紧紧的跟着我，就叫我他妈的上个茅厕你都要跟着我。”
“老爷子，我说我后悔你信不信？我说不要候位了。……”
“嘿嘿，老爷子是不是馋酒了，来，别急啊，我给你倒上。”
齐轩将酒坛开封，取出两个酒杯，先倒了一杯，撒到坟前，又倒了一杯，一饮而尽。
喝完一坛酒，敛尽情绪，齐轩恢复了笑容，将脸上的泪痕擦干净。
对着杨戬躬身拱手：“谢，真君。”
……
斜月三星洞内，猴子与须菩提席地而坐，二人久久未曾言语，半响之后，须菩提笑着问道：“你从何处来？”
猴子恭谨的答道：“弟子从东胜神州而来。”
“可有姓名？”
“弟子本是从一块石头之中而出，无父无母，自然也无姓名。”
须菩提摇头笑到：“接下来，是否该是吾说：‘看你的模样像个猢狲，便姓孙，有道是打破顽冥需悟空，你便叫孙悟空吧‘？”
猴子愣住，却很快恢复平静，微微俯首说到：“多谢，师傅赐名。”
须菩提笑着说到：“也罢，就当是为师所说便是。”
须菩提却又轻抚胡须说到：“你可知道为何为师突然收你为徒？”
猴子自然不能说，我从后世来，知道你一定会收我为徒。他只能恭谨的装傻充楞的摇了摇头说到：“弟子不知。还望师傅明示。”
“你与那人皆不是六道五行三界十类之灵，入不得生死，天道窥不得尔等命格。只能一人生，一人死。而今，他死，你生。为师只是承他一个人情罢了。”
听到须菩提的话语，猴子面无表情，脸庞深深嵌进蒲团之中，不曾抬头。
猴子，想起齐轩在山门前将自己扶起来，告诉自己，门开了。他却想不到是这种代价。
这时须菩提却又似乎感慨说到：“既然你二人皆为天道所不能窥，那么必然还有一线生机。说不得你二人日后还会相遇。唉，既然是异数，……不说也罢，不说也罢。”
……
西蜀孤坟之上敬一杯酒，齐轩便沉默了一路，一直到了二郎神的灌江口都不曾说话。只是他给杨戬的感觉却变了，最开始走出那倒门时的齐轩给杨戬的感觉是一种强颜欢笑的绝望感，而如今则是一种释然。只是此刻的齐轩还是有一种无力感，所以才会沉默。
因为齐轩并不清楚自己接下来的命运。
而先前给师尊上一壶酒，也只是害怕以后可能再也不能去那里敬酒上坟了。
所以当敬完酒之后，了却自家的遗憾。把想说的话说了出来。了却了自家呢心愿。再也没有半分牵挂，羁绊的齐轩心中便是一片通明坦然，再无半分忧虑。
因为对于他师傅齐轩已经无愧于心。
而那个杀害齐轩师尊的仙人，一定会死，因为有猴子在呢。
只是虽然他可以坦然面对生死，可是这种别人摆明了告诉他是送死的事情，还是让他很不舒服。这也就是他沉默一路的原因。因为，他不想死。
因为虽然没了遗憾也好，没了牵挂也好，没了梦想也好，没了一切都好，可是又有谁愿意去死呢？而且还是这种不明不白的死去。
所以啊，他不愿意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