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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章 需不需要说抱歉

佳宁主动来找关其深。

他接到她电话的时候,正在外面跟人谈生意。跟她约定了在他公司见面,合上电话之后继续专心工作,可是归程却只用了十几分钟。

陶惟中开着车送他到大厦门口,车子还没停稳,陶惟中就“咦”了一声。

“那不是周小姐吗?”

关其深原本坐在后座翻看着手里的文件,闻声抬头望去,下意识蹙起眉。

五月天,大厦前的花坛里一片花团锦簇,她就坐在了花坛边上,左顾右盼,看样子来了已经有些时候。

关其深将文件丢到一旁,推开车门下去,大步朝她走了过去。

“怎么不上去等我?”

佳宁看了他一眼,目光谈不上和气,慢悠悠地站了起来。

“不用了,我就几句话,说完就走。”

他也没有再坚持,问:“什么事?”

佳宁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有些心虚,也许是真正把他看做商场上一个精明厉害的人物了,所以每每涉及工作上的事,他即使只是用平静无波的目光看着她,她也会莫名地觉得局促。

“我是来告诉你一声,我打算跟惠风国际合作。”

眼前的人,脸色果然立刻变了。

佳宁装作未见,抢白道:“我告诉你这件事,不是为了听取你的意见,只是想提醒你一下,不要从中作梗。”

关其深嗤了一声,“从中作梗?”他露出玩味的表情,“看来你的确很了解我,知道我一定会那样做。”

佳宁生气道:“怎么做是我的自由,你凭什么管?”

他反唇相讥,“是吗?那管或不管,也是我的自由。你该不会忘了,我们已经先签过合同了吧?”

那又如何,难道就只准做他一家生意吗?

佳宁气极,知道他脾气上来根本就说不通,也懒得跟他多费唇舌,直接道:“你要是看不惯,那我们就解约好了。反正工程还没开工,以邝达的实力,多的是想合作的公司。”

关其深的拳头缓缓捏紧,额头隐约有青筋跳动。

“你觉得我会同意解约吗?”他冷淡一笑,“不过你倒是提醒了我,我非但不会跟你解约,还会把相关条款好好研究一下,然后一条一条地让你来配合执行。我想这样的话,你应该就没有精力再去理会其他不相干的事了吧。”给出了自己的态度,他转身离去。

佳宁冲上去拦住他,仍试图跟他理智对话:“关其深,你不是会做这种幼稚事情的人……”

他扬眉,嗤道:“是你幼稚在先,我配合一下又何妨。”

绕过她的手,走进大厦之前,他留了一句:“明天早上九点,我要看到你的施工方案,不要迟到。”

傅欢把相关的文件都装进档案袋里,对于佳宁的决定仍然不苟同。

“我觉得还是你自己去比较好。”

佳宁刚刚到办公室,坐在位子上吃早餐,不以为然地道:“他说要看到施工方案,又没说一定要看到我。我不去,等一下我还要去家和园那边的工地看一下。”

“你说他用合同为约束你幼稚,你现在这种抠字眼的行为,难道就不幼稚了?”

佳宁头也不抬,理直气壮地说:“幼稚就幼稚,反正我不想看到他。而且我去了,保不准两个人会吵起来,换了你总要给几分面子。”

原来还一副仇深似海恨不得喊打喊杀的样子,没想到忽然就变成了眼前这副小孩子斗气的德行。

傅欢无语地摇头,拿起档案袋走人。

佳宁随手打开电脑上的一个文档,正是何瑞鑫发过来给她看的合作协议。他开出来的条件十分优渥,只要她的公司能够做得下来,至少短期内不必再为公司的前景发愁。

合同发过来已经有几天了,期间何瑞鑫也给她打过电话询问,她都以还没来得及看应付过去。可是总这样拖着也不是办法,她必须做一个选择。

她盯着合同看了一会,点开文档上方的那个打印标志,旁边的打印机“嘶嘶”的开始送纸,两页的合同转眼就打出来了。

翻至末页的尾端,乙方那一行写着公司的名称。

她从抽屉里拿出公司的公章,手停在半空犹豫了良久,盖了下去。

五月中,滨江区工程的前期基础工作已经启动。

之前那次让傅欢送施工方案过去,结果关其深直接一个电话打过来找她。

他摆出公事公办的姿态,在电话里把她训责了一顿。

“是谁之前说这次工程是背水一战,这就是你所谓的专业和态度吗?”

等到傅欢回来,把装标书的袋子扔到佳宁桌子上,没好气道:“你就算倒贴我钱,这种差事我也不干了。”

佳宁两头挨了训,也不敢觉得委屈,因为本来就是自己理亏。

之后几次,再需要去邝达集团,都是她亲自带着东西过去。

其实几次下来,她也看出来了,关其深本身的工作非常繁忙,都是抽出时间来和她修正方案上的一些细节。

佳宁开始还没有原则地感动了一下,转念一想,不对,这样的不便明明就是他自找的。揪着合同不放,自己工作忙,还很幼稚地总把她叫来。其实每次谈的那些细节问题,根本在电话里都可以沟通。

所以当再次接到他电话的时候,她很不客气地拒绝了。

“如果不是什么大问题,就在电话里说吧,我今天很忙,走不开。”

关其深听到她的话,一点也不觉得意外,以她这段时间以来越来越糟糕的配合度来看,差不多也到了反抗的时候了。

不过这一次却是真的有重要事情跟她沟通。

“要么你就给一个能说服我的借口,要么就晚一点过来。”

简单说完,直接挂断。

佳宁捏着话机差点砸掉,想到砸坏了是损失自己的钱,才勉强忍住了。

手机响了起来,她看了眼号码,眉心一沉。

电话那边有些吵,何瑞鑫扬着声音喊:“我在滨江区这边,你带上合同,我派个车过去接你吧。”

佳宁怔了一下,匆匆回道:“不用了,我自己打个车过去就行了。”

合同拖拖拉拉已经耽误了一个礼拜,她心里清楚,何瑞鑫也是个精明人,她那些口拙的谎言根本骗不了人,他不过是给个面子故意不拆穿罢了。

拉开抽屉,合同已经装在了信封里,她将信封塞进了背包,起身出门。

傅欢从洗手间回来,跟她在门口碰上。

佳宁模糊地打了声招呼:“我有事出去一趟,有事打我电话。”

傅欢自己手边也有一堆杂事要忙,自然没空留意太多,随意点了头,继续忙自己的工作去了。

佳宁乘了电梯下楼,握着背包带子的手下意识攥紧起来。

应当是一个行业做得久了,就会形成对这个行业的麻木和习惯。

谁都觉得不会出事,就是这种麻痹大意的认知,导致了事故的发生。

上午十点,关其深原本正在会议室里开晨会,办公室助理秘书忽然脸色慌张地推了门进来,在陶惟中耳朵边嘀咕了几句。

就见陶惟中的脸色也微微一变,立刻走到关其深旁边,低声道:“总经理,中礼承建那边的人打来电话,说滨江新苑那边工地出了事故,有一段新搭的脚手架忽然坍塌,受伤的工人已经送往市立医院去了……”

关其深脸色蓦地一沉,推开椅子站了起来,“今天会先开到这里。”

他简单说完,人已经朝着会议室外疾步走去,边走边翻出手机开始拨号,不忘问陶惟中:“中礼承建那边谁打来的电话,周小姐吗?”

陶惟中摇头,“不是,是她的助理傅小姐。听说是周小姐人不在市区,一时也赶不回来,所以她才打给你的。”

关其深给佳宁打电话,连拨了两次都是占线。蹙眉之余,意识到可能是她也已经得到了消息,此刻正焦头烂额地忙着应付,所以一时半会都是打不通。

连办公室也没有进,直接对陶惟中吩咐:“你拿一下车钥匙,我们立刻去医院!”

佳宁得到事故消息的时候,出租车刚刚开到何瑞鑫所在的工地附近。

傅欢在电话那头慌了神,只简单说了一下情况,要她马上回来。

佳宁也顿时慌了神,拦住正要掉头离开的出租车,匆忙说道:“师傅,麻烦你再送我回市区!”

重新坐上车,司机在她的要求下加快了行车的速度。她坐在位子里,望着车窗外闪逝而过的街景,情绪慢慢冷静了下来。

事情已经发生了,她是公司的负责人,这个时候最不能乱了方寸。

不过因为听傅欢说有人受伤了,所以一路上她的心都悬着。紧赶慢赶终于赶到了医院,跟傅欢通了电话,得知她现在正在手术室外面。

佳宁找到手术室的楼层,搭了电梯上去。

电梯门拉开,迎面就看到傅欢站在了外面,见到她出现,着急得都快哭出来了。

佳宁赶忙问:“情况怎么样?有多少人受了伤?”

“有五个人受伤,其中两个比较严重,一个是中度脑震荡,现在还处于昏迷中,另一个是摔断了腿,现在正在里面做手术!”

佳宁自己心里其实也很慌乱,看到傅欢紧张成那样,她只有拼命压抑自己的情绪,否则无疑是雪上加霜。

她疾步朝着手术室的方向走去,一抬头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侧身站在走廊的窗户边,眼睛看着窗外方向,表情凝肃得吓人。

佳宁没想到在慌乱无着的这一刻,他竟会出现在这里,心里莫名的一悸。

他身上自有一股笃定沉稳的力量,让她忽然就觉得心安了不少,连急促的心跳声也渐渐趋于平缓。

关其深听到脚步声,侧目朝她看来一眼,目光迅速一凝,眼中有一抹严厉之色。

佳宁心里怵了一下,避开目光,看向朝自己走过来的人。

是公司的施工队负责人乔本年。他和袁叔一般年纪,在佳宁心目中也是她尊敬的长辈。

可是这一次出事情,他是首要责任人,具体情况,他必须给出一个解释。

“乔叔,究竟是怎么回事?”

乔本年一脸的后悔神色,低着头愧疚回道:“都怪我。我知道公司手边的这两个大工程都是你辛辛苦苦才谈来的,我也是不想让公司失去生意,才跟你说人手方面不是问题。其实现在是建筑高峰季,工人很难找,所以暂聘的这一批工人里面,有许多都是从乡下临时招来的……”

佳宁瞠大了眼睛,“你是说,在他们那些人里面,有很多人都是业余的?”

乔本年惭愧地点点头,“我其实有做过安排,每个班组里面都派了公司的人去负责带他们,我以为这样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的……”

佳宁看着他懊悔的样子,纵然有再多脾气也发不出来了。烦躁得只有抓自己的头发,也懊悔自己最近光记挂着跟惠风国际那边的合作事项,结果疏忽了这边的管理。

可是现在不是跺脚追悔的时候,现实还有许多问题等着解决。工程本身的人手问题且不论,单是受伤工人这边的医疗费都是个大问题。

她几乎是下意识的,朝关其深看了一眼。这一刻似乎唯有在他的身上,她才可以找到一丝令自己平静下来的希望。

关其深的目光一直锁在她脸上,与她的眼神遇上,他没有避开,眉头蹙得更深了。

他不是别人,不是一个擦身而过的陌生人,他一直都了解她,所以只一个眼神就轻易看出了她眼底里的那份慌张和无助。

他走了过来,握住她的手腕,眉头紧锁,“你跟我来。”

他一路拉着她,推开安全通道的门,站到楼道里。

“人手不够是怎么回事?”他心里其实早已经有数,却故意明知故问。

佳宁不说话。

“早上你去什么地方了?”

还是沉默以对。

他不客气地嗤笑了起来。

“跟何瑞鑫的合同已经签掉了吗?”

佳宁一怔,抬起头来看他。

他嘴角挂着嘲弄的笑,“同行业之间不会存在什么秘密,更何况以何瑞鑫的个性,他只会迫不及待地跑来对我炫耀一番。”

“佳宁,是否真的是我没有眼光,高看了你的能力?我以为你再赌气,也不会拿公司的正事来开玩笑。你以为我不允许你跟何瑞鑫签合同,是在故意为难你,可是事实却就发生在眼前。你一心冒进,恨不得接下所有能接到的业务,结果呢?工程还没正式开工就发生了事故,差点就出了人命,这就是你想看到的吗?”

佳宁张口结舌,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可以反驳或辩解的话来。

“撇开工作能力不谈,以你这种工作态度,就算让你签下何瑞鑫手上的合同,公司照样不会有多大的发展前景,迟早只怕砸在你手里。”

他最后那一句话,说得实在太严厉也太伤人。

佳宁承认他训的话句句在理,也不会去反驳他,但不代表他就可以瞧不起她。

她嘲然一笑,说:“既然这么不看好我,没开工之前我也说了要解约,你那时候要是痛快答应了,现在也就不必受我连累。”

他看着她,眉目冷冷。

“利用完了就想丢开,周佳宁,你的算盘也未免打得太精了,真当我这么好欺负吗?”

松开她的手,他给了她一个冷淡的笑,转身离去。

佳宁看着他孑然离去背影,心里不知为何忽然一酸,有一口气哽住了喉咙,呼吸久久都无法平复。

她只当他是故意胡闹,故意为难,说穿之后她才明白,原来他都是站在实际的立场上,处处在替她考虑。

更是因为“利用”这两个字被他一语说中,所以她心里觉得很愧疚。

佳宁跟傅欢一直坐在手术室外面,守候着里面的动静。

佳宁想起来,赶忙问:“医院费用这一块……”

傅欢说:“都是关其深付的。”

佳宁把脸埋在掌心里,酸楚得想落泪。

傅欢伸手揽住了她的肩膀,低声道:“现在连我也搞不懂你心里的想法了。你自己不也说总揪着过去没有意义吗?那你为什么就是做不到心平气和?关其深是什么人我不清楚,但至少他对你的这份包容和谦让,已经是无可挑剔。他欠了你一个解释,可是你给过他真正可以解释的机会吗?”

佳宁仍然埋着头,瓮声瓮气地说:“可是你别忘了,他已经有未婚妻了。我承认我对他的心意已经不争气地开始动摇,可是动摇了之后呢?他可以带给我什么?一份永远受人指点无法完整的感情吗?”

傅欢叹气,这的确是一个麻烦问题。

可是关其深对待佳宁的态度,却怎么看也不像是虚情假意。

“这是个选择题,如果你答不出来,为什么不能把解题的权利让给关其深?也许你在这里自怨自艾根本都是徒劳,你又怎么知道他不会给你一个漂亮的答案?”

佳宁抬头看了她一眼。

傅欢则是握紧她的手,给了她一个鼓励的微笑。

佳宁从陶惟中那里问来了关其深住处的地址。

工程事故发生后的几天,她原本已经做好了处理事故的准备,可是关其深直接派了陶惟中出面,将所有事情都有条不紊地处理掉了,根本没有让她费神。

架虽然吵了,他自那日离开医院之后也没有再露过面,可是即便如此,他还是将她身边的所有事情都照顾得妥妥当当。

连傅欢也忍不住开玩笑道:“如果我不是已经名花有主,这样一个体贴入微的男人,就算是当他的情人也很幸福啊。”

佳宁虽然嘴上骂她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可是想着这几天发生的事,想着她自重逢以来所受到的照顾,心里的那份愧疚之意却更重了。

虽然跟陶惟中有接触,但她不好意思向他询问关其深的情况,左思右想之后,她干脆问出了住址,打算去找他。

至少应该对他一句道谢的话,感谢他对她所付出的一番照顾。

星期六的早上,佳宁起得很早,却在家里换衣服梳头发,折腾了一通之后才出门去。

心里多少有些忐忑,不知道他看到她,会不会又是一副冷眉冷眼的表情。

车子开到目的地停下,佳宁付了钱下车,站在路边环视四周,惊讶地发现这条路跟清江路实在很像。

一样种满了枝繁叶茂的梧桐树,一样在路的两边以那种古旧的红砖小楼居多。

她找到了那条被陶惟中形容为曲径通幽的支路,是一条石子铺成的小巷子,夹在两排红砖楼中间。

关其深住的地方就在那其中的某一栋小楼上。

她站在路口张望,打算拦一个过路的人询问一下情况,忽然感到身后有人,赶紧往旁边让了让。

身后的人却没有再继续往前走,她听到脚步声停了下来。

回头一看,然后就呆愣在了那里。

关其深一身居家服,手里提着几个购物袋,像是刚从超市买东西回来。

他看到佳宁,并没有觉得意外,事实上当然是早有人给他通过了信。

“来找我?”他语气平静地问。

佳宁点点头。

“有事?”

佳宁看了他一眼,再次点头。

“那就上去坐坐吧。”

说完话,人已经领先一步走掉了,态度冷淡得很。

佳宁皱眉叹了口气,看样子就知道了,他的气一点也没消。

不管怎样,她是来诚心示好的,所以随他是什么态度,她只管做好自己要做的事情就行了。

关其深独自租下了一栋小楼。两层高,楼前是个小院,院子里零星种了些不知名的花。

进屋之后,关其深进厨房去了,示意她房间在二楼。

佳宁便上了楼来。

紧挨着楼梯口的房间门开着,她站在门外看了一眼,原来是书房。

迎面的一面墙前立着四个大书橱,书橱里面摆满了书。旁边是书桌,上面还四散放着一些文件资料。看样子虽然是休息天,关其深依然忙碌于工作。

佳宁走到书橱边去,目光沿着成排的书看过来,看着看着,察觉出一丝异样来。

有一个书柜里面摆放的书已经很老旧,仔细看名字,居然是大学时候的一些专业书籍。她当然知道那是些什么书,事实上几乎每本书的扉页上,都有她乱写乱画的东西。有时候是一幅卡通画,有时候是一首诗或词,最不济她也会在他的名字后面写上自己的名字。

她怔了片刻,信手抽出一本书翻开,扉页上果然有她的涂鸦。

再翻开一本,关其深三个字后面,是她亲手签上去的名字。都说字型随人,他的字写得洒脱漂亮,佳宁的字却写得秀气规矩,所以他常常笑说她的字写得像初中生水平。

如今佳宁与人谈生意签合同,签名早已经练得龙飞凤舞十分漂亮,可这也同样在证明,时间带走了过去,一切都已经物是人非。

她没想到他还留着这些东西,无预警中让她看到,不免又被勾起了几分感触。

将书塞了回去,转身要走,却又忽然被一本书吸引了目光。

一排专业书中间,那本书显得十分突兀,是一本封皮颜色十分花哨的书,《安徒生童话》。

她手指搭在那本书上面很久,迟疑了很久,才小心地将书抽了出来。

翻开来,有个硬纸片一样的东西从里面掉了出来。她弯腰去捡,在看清那东西之后,瞬间愣住了。

绯红色的卡片,烫金的“请柬”二字看起来十分扎眼。

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东西,因为她的日记本里面,一直也夹着这样一模一样的一张。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她带着怔愣之色侧目望去,看到关其深端着杯子站在门口,不知已经来了多久。

佳宁几乎是有些慌乱地捡起地上的请柬,塞进书页里,把书放了回去,神情局促地看了他一眼道:“抱歉,我随手翻掉的。”

关其深走了进来,将茶杯放在了书桌上,表情平静如常。

“我记得《安徒生童话》里面,你最喜欢《海的女儿》那个故事,不翻开看看吗?”

佳宁闭了下眼睛,抬头微笑,,“我都多大的人了,还看童话?”

她故作轻松地朝书房外看一眼,说道:“应该还有别的房间吧,我能不能也去参观一下?”

转过身,关其深的声音却幽幽传来:“我搬来之后,书房的门从来不关。我故意把书摆在抬头可见的地方,故意把请柬夹在最显眼的那本书里,因为我知道如果有一天你来到书房,就一定会在第一时间看到它。”

佳宁心里泛起酸楚。

“这种玩闹的东西,还留着它做什么?”

“不是玩闹,它是我最珍贵的回忆。”

佳宁挺直了脊背,伸手压了压胸口,好压下自己已然被触动的情绪。

“既然是回忆,也就代表着是过去的事了。”

迈开脚步,朝门外走去。

关其深追上前一步,从身后抱住了她。

“我所有值得珍藏的记忆全都定格在了六年前,中间空白的六年,我也很努力想要弥补回来。对我来说,你不是过去,如果我对未来有期许,那份期许里面一定有你。在回来之前,我曾经十分害怕你已经有了新的感情。还好,你仍然单身,就代表哪怕是我单方面努力,至少还存着希望。你可以继续抵触我,想尽各种方法来折腾我都无所谓,我只需要再一点的时间,等事情全部解决了,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还有一句话,我欠了你六年……”

他长长叹了口气,似乎所有的歉疚与亏欠都容在了这一声叹息里。

“佳宁,对不起。”

佳宁仗着背身而立,他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所以她才放纵了情绪,任眼泪肆无忌惮地掉下来。

惠风国际跟中礼承建的合作协议最终没有签成。

佳宁在电话里向何瑞鑫道歉,拿最近她公司发生的事故作挡箭牌,说暂时实在没有能力和精力再去接新的案子。

何瑞鑫耐心跟她周旋了半天,到头来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心里自然十分不痛快,那些假意维持的风度假象自然也不再。

他在电话里嘲讽地说:“周小姐,我原来以为你会是一个聪明人,没想到你还是拜倒在关其深的西装裤下,连名声也不打算要了吗?”

佳宁用公事公办的口气回道:“何总,这是公事,应当与我的私事无关。”

挂断电话,何瑞鑫积了一肚子的怨气,顺带就迁怒到了远在A市的那个老狐狸身上。

他直接把电话打了过去。

接通之后,听到那头的人用寒暄的语气亲热地打着招呼,他依旧用不满地语气直接道:“邝叔,说到底关其深毕竟是你手下的人,真要收拾他的话,对你来说根本是易如反掌。可是我发现好像只有我在出心出力,你却什么都没做。”

电话那头的邝明丰显然愣了一下,没预料到一直维持着同盟假象的人,会突然有了抵触的情绪。

他笑着安抚道:“瑞鑫,我们不是说过了吗,你出面子,我这边总需要等待最适宜的时机是不是?”

何瑞鑫不以为然地冷笑。

邝明丰是老奸巨猾,他何瑞鑫也不是傻子,结盟这件事虽说最初是由他父亲牵线,但他当然也有自己的一番算盘。他需要一场足以巩固他在家族企业里地位的婚姻,邝云笛那个无心商场的大小姐无疑是个不错的对象。

可是毕竟还没有结成姻亲关系,到目前为止他一点好处也没有捞到,反而因为关其深的防守反击损失了不少。

凭他的条件,想往他身边站的女人多了去,他不过是看在邝云笛独生子女的份上,想着再几十年以后,整个邝达集团都会到手,否则何必这样让自己劳心劳力地费神?

“邝叔,有些话虽然失礼,但我还是要说在前面。对付关其深这件事,我不过负责做做样子。如果您只是想抱着渔翁的心态,用挑选的姿态来对待我们两个,那最终的结果可能只会是两头尽失。”

没等邝明丰再回话,他“嗒”的一声挂掉了电话。

其实谁会不知道谁的心思?置身事中的人,但凡有点脑子都能看得很清楚,彼此也不过是为了各自的利益,才维持着须臾周旋的和气表象。

但是想起之前关其深对他说的那句隐晦却警告意味十足的话,他心里就有了警觉。关其深当然也不是傻子,他说那句话就表明,他们在背后算计的那些事,他多半已经知道了一些。

而站在何瑞鑫的立场上,他不会傻到把这个消息告诉邝明丰。商人图利是天经地义的事,如果他也可以站在渔翁的位置上,那他有什么理由放弃看邝明丰和关其深自相残杀的好机会?

他看到电脑屏幕上倒影出自己的脸,那张脸上挂着一抹冷淡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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