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自己扔进沙发里，阖上眼睛。不看不听，不想不睡。后来却真就那样蜷着身体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天都已经大亮。他坐起来，看到手机还远远的安静的躺在地板上，才记得回来的时候关了机。他光脚踩在地板上，两手撑着膝盖，微微低下头。
原来，他还可以睡上一觉，且安然醒来。
原来，一切都不过如此。
收拾停当乘坐专车回到片场，艾文早就等候在那里，见他出现便迎了上来，身边还带了个眼生的男孩子。省略所有的寒暄，艾文拉过那孩子跟江沫寒介绍，“林锐。从今天开始他就是你的助理。”
墨镜后面他微微眯起眼睛，看看艾文又看看新助理林锐，心情好像突然大好。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居然浮上一丝笑意，“这么快？我看连记者会也一起开了吧。”
“我没别的意思。”话虽是这么说，艾文脸上还是讪讪的，笑着解释，“不管有没有那件事，我都想着给你添个助理。男生更好，给你办起事来也方便。林锐是C大质优生，即将毕业，人也灵活，相信你会喜欢的。”
林锐倒也不认生，明明看出两人之间硝烟滚滚战火味浓，还能硬挤出一句让两人捧腹的话，“江哥不喜欢我也没关系，因为我并不打算跟他一起上头条的。我是说社会版。”
“娱乐版就可以吗？”艾文好笑又好气，“我不拒绝给任何新人机会，但你最好别急。”
林锐大窘，吐吐舌头，便借口要取资料飞快的让出两人空间。艾文笑着对江沫寒说，“他让我想起当初在咖啡馆里见到的你。”
他皱皱眉头，“你是说他的青涩吗？”
“是骨子里的那股倔劲，也是韧性儿。”艾文摇头，意有所指。
“你放心，我不会怎么样。不过刚才我说的是认真的。召开记者会的事我希望越快越好。”来的时候他就在想这个问题，还担心贸贸然跟艾文提这件事多少会有些难以启齿。毕竟公司都还没有提出明确的处理意见。
她看着他，脸上有些许迟疑，但很快被她的招牌笑容取代，“没问题。至于莎莉，你什么打算？”
“艺人更换助理而已，这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么？”江沫寒耸耸肩笑着说，“既然你什么都已经替我想到了，我还有什么理由不配合，你说是不是？”
记者会召开的并不顺利，太多的媒体蜂拥而至，将在片场临时搭建的采访间挤的水泄不通。甚至采访还未开始，就几度因为骚动而不得不调用大量的保安人员维持秩序。
艾文和林锐自始至终陪着江沫寒，而他也罕有的全程面带笑容。就连底下记者问出最八卦最露骨的问题，他也应付自如。
被问到被前助理劈腿是否让他难堪以及他有何打算这样的问题时，他笑的尤其灿烂自若，惹的镁光灯都差点闪到爆。他淡然一笑，说，“你们其实都知道，她只是我众多助理之一。唯一不同的是，我们好像合作的特别默契。打个不太恰当的比喻，就好像我有上好的画纸，然后又幸运的遇上她这只神笔。只有她能帮我在这纸画上出最优雅的画。”
他顿了顿，接着说，“可是，她到底只是公司帮我借来的笔，到底还是要回到她该回去的人身边。而我呢，只不过是要换个方式，至于画出来的东西，大家也未必就会不喜欢。但人总要有不同的尝试，才知道行或者不行。”
“在过去的两年里，她为我做出的一切努力，和给予我无微不至的照顾，一直让我很感动，也至今都对她的帮助心存感激。其实也是因为感激，我们都希望能将我们的合作进行下去。可最近有些传言已经让我也让对方受到很大困扰，这让我对她觉得抱歉也很遗憾。这局面是我们都不愿意看到的。”
江沫寒从椅子上站起，手里抓着麦克风，环顾全场，“我觉得我能回报她的唯一方式，便是主动站出来跟大家讲明白。各位今天纠结的疑虑，其实只是一个美丽的误会。不错，是美丽的误会而已。杜小姐和我，我们之间正如你们所猜测的一样，难免有一些过于亲密的举动。但事实其实是，杜小姐一直都有属于她自己的感情生活。而我，你们都知道，我只也希望能给大家带来更好更优秀的作品，所以暂时无暇寻找另一半。”
“我是真的，真的很诚恳的在这里呼吁，请喜爱我爱护我的各位也能和我一样，祝福曾今带给我帮助和感动的人。谢谢。”
主席台下一片哗然。
看，这八卦至上的年代，就算是纯情，也都不得不披上恶俗的外衣。
但就算不满他对整个事件轻描淡写那又何妨，因为他从始自终都只保持这的迷人笑容，他诚恳地致谢，还有三不五时甩出来的关于他自己的小包袱。这些未必不能勉强平衡一众人等渴望八卦的欲望。
隔天满世界的报纸都是关于江沫寒的报道，巨幅的帅帅的照片，配上周刊杂志各显神通的笔墨。发布会办的不是不成功。
起码，用艾文长舒一口气后说出来的话说，险招便险招，要么跌下深渊，死也干脆；要么于绝境处重生，倒也别有一番英雄气概。
公司大赞艾文先发制人的谋略。艾文却对江沫寒十年来少有的配合和急智赞赏有加。
唯独江沫寒，避开众人在休息室枯坐大半个下午。对于艾文弃卒保车的做法，他明明是赞同的，所以发布会上才能笑着用三两句话便跟莎莉划开一条银河。
可在他心里，莎莉的确是神笔。只不过，他却不是马良。
艾文一直担心平静的外表下必有另一番暗潮汹涌，所以在公司楼下的咖啡馆里见到默然等待的莎莉时，她心头还是一紧。施施然走进去拣了她对面的位置坐下，淡漠的开口，“你好。”
莎莉闻声抬起头来，脸上竟没有一丝丝的情绪起伏。她也点点头，“你好。艾文姐。”习惯真是可怕，刚才心里一遍遍练习直呼其名的事情，一上舞台便只剩空白。
就像这么些天她努力的不去关注任何他的事，可还是通过各种各样的途径知道他的点点滴滴。更有甚者，好几次坐在妈妈对面默默的吃饭，她都会不经意的随口叫江沫寒多吃菜。在妈妈怜悯且愤怒的注视下醒悟过来，她才恨自己的记性到底有多好。
“我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莎莉笑着喝下一口咖啡，“其实，这咖啡是苦的。我根本不喜欢苦的东西，可是就因为我在里边加了无数的方糖，不停的加不停的加，终于觉得是甜的了，于是爱不释手。可其实那还是我当初点的咖啡吗？根本不是。”
艾文迅速明白她的意思，也笑了笑，却不说话。毕竟还是她一手拉拔出来的人，即便是简单的蹙眉，她也能猜她个十之八九。“我告诉过你的不能碰的东西不碰……可我能理解。我在你这样的年纪的时候也有过盲目的追求。这的确是盲目的，对吗？”
“艾文姐，对不起，我没有接受你的建议。”她艰涩地挤出一些笑容，“但我还是不后悔，至少到现在我还是一样的爱他。我爱他，这是真的。就算全世界的人都以为我对他始乱终弃。可是我知道，我一个人知道，我是真的真的爱他的。”
“你怎么知道，这不是另一杯加了糖得咖啡？”艾文不是铁石心肠，也曾对爱情有过这样情真意切的时候。她能了解爱和不爱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受。可是，她究竟比她多活些年岁，看东西难免多一些考虑。
莎莉脸上的笑，淡淡的，虽不慌不忙，却仍显萧索。“我很开心，我终于适应了咖啡的各种口味。可是，唯独这一次，我被自己最喜爱的这一杯苦倒。”
“Joven做的没错，艾文姐你也是对的，就连公司只是帮我换个部门都已经是最仁慈的做法。我没什么不接受的。”莎莉微微埋下头，露出一截雪白的淡薄的脖颈。
“请你谅解，我们都是不得已而为之。你知道，这个圈子里最不稀罕的便是明星们的爱情。何况江沫寒他还是正当红的年纪有大把的好前程。公司绝对不允许对他的形象有一点点损伤。”这是大实话，就算是绯闻这件事，江沫寒也没这个自由去选择跟他玩的对象。
“我知道。我都知道。”她深深地点头。但明白是一回事心痛又是另一回事。只是根本不会有人看见她心里流的泪“我可能没办法很快忘掉他，我很抱歉。但我会躲着他，一定不会在他出现的地方出现。”这是她成全公司成全艾文最后的方式。当然，未必不是成全Joven，和自己。
艾文终于忍不住伸出双手将莎莉微微颤抖的手握在掌心里。“你看你这又是何苦呢？亏你在这个圈子也待过不少年，却还是看不透娱乐圈的爱情。”
“我会看透的。”她像做错事的孩子倔强的咬着下嘴唇，忐忑委屈的下着决心。“我会的。一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