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也没有说话,只是拿起茶壶,往水杯里面注水。
窗外的秋风起来了,大片大片的树叶在秋风中哗哗作响。
柳郁非没想到自己居然在这里呆了三天,而且这三天就干了一件事,听老人讲故事。他是周六来的,现在是周一下午。也就是说,他耽误了周一的上班。
回去看科长的脸色是不可避免的。
不过,他觉得值得!
这三天时间里,他听了一个有趣的故事,他的第一感觉告诉自己,这个故事如果被写成小说,会比以往他写的任何一部小说都受欢迎!
他长长地舒了口气。
“谢谢你,老爷爷!”他端起茶杯,“晚辈以茶代酒,谢谢你讲了这么精彩的一个故事给我听!”
老人举起茶杯饮了一口。
“不过,据说第二天,他们打开禁闭室的门的时候,发现杨云峰早已长眠不醒,他的神态安详,脸上还带着淡淡的微笑,”柳郁非说道,“可是,他的死,是否非常蹊跷?”
老人点点头,“是的。比较普遍的说法是,战争爆发后,杨云峰日夜不休,殚精竭虑,早已把体力消耗得干干净净!他是凭着顽强的意志坚持到那一天。当他自觉卸下重担,睡下后就没有再能醒来。我认为这种说法据有一定的道理。”
“还有就是他的葬礼,据说非常隆重?”
老人叹口气,“算是吧!说是万人空巷也不为过啊!不过,因为杀俘的事和击落载有维斯军指挥部人员的民航事件,他在国际上引起巨大的争议,为了平息争议,王京撤销了他的军衔。王京高层也并没有派人参加他的葬礼。”
停了停,老人接着说,“虽然官方没有派人,但是那为雍容的第一夫人,却来到了葬礼现场,以个人的名义献上了一个花圈…其实,从个人感情上说,即便是王京的高层,也大多对他持敬佩的态度,不过不能像老百姓一样公开表达罢了。”
老人看看柳郁非,“许多官方不方便做的,民间做了。比如,天府广场的那尊自由之魂的雕塑,那不就是仿照他的样子雕的吗?虽然官方没说那是杨云峰,但经过的人都知道那就是杨云峰!这包含了人们对他的感谢和敬仰啊!”
柳郁非点头。
“那个林风雨,后来怎么样了?”想了想,柳郁非问道。
“战争结束后,她正式退役了。后来,她把公司的事务交给了一个副总,自己离开了C市,之后就很少有人见过她。”老人眯缝着眼睛,“据说,战争结束后八年,有人在拉萨见过她一面,背着个行囊,行走四方的样子。又过了十年后,有人在武汉火车站见过她,依然步履从容,也依然是一个人,背着行囊…”
老人长长地叹了口气,“人生啊!”
柳郁非忽然笑了,“老爷爷你写过小说没有?我发现你编的故事非常精彩啊!”
老人愕然,正在端起茶杯的手悬在空中。
“你想啊,那有像林风雨这种人,置千万资产不顾去流浪四方的人?姑且不说物质的诱惑,那么大的公司,那是多好一个建功立业的平台啊,她舍得放弃?”
柳郁非停了停,“还有,哪有莫如风这种人?当然从内心深处讲,我是很崇拜英雄的,所以我塑造了很多英雄,但我也清楚地知道,这样的英雄是不存在的!还有莫怀文,欧阳平秋,这些重情义轻生死的兄弟,林风雨、方芳这样的好姐妹,哎,也是存在想象中的,对吧?更重要的是,振远宝刀,那是国宝啊,怎么可能遗失民间?我在博物馆工作,我从未听说过现在珍藏于山东博物馆的振远宝刀是假的!”
老人哈哈一笑,拿起杯子,慢慢喂到嘴边,“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柳郁非看看表,站立起来,“老爷爷,感谢你的故事!我会把它写成小说,如果出版了,我给您送一本来,还会带上一包上好的西湖龙井来看你!你也莫忘了咱们的约定哦!现在不早了,我该回去啦!”
老人把柳郁非送到小屋外,挥手作别。
五个月后。
又是一个周末。
柳郁非兴冲冲地来到老人的住处。
他擦了一把汉,敲门,却没有人应答,只好坐在小屋的前方,看那些嫩叶从地底下冒出来。
这时,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跑了过来。
“叔叔,你是来找爷爷的吗?”小男孩睁着大眼睛看着柳郁非手里的新书,“你是那个写书的叔叔吗?”
柳郁非蹲下来,看着那个小男孩,“是啊,那个爷爷和你提起过我吗?”
“是啊。我家住在那边,从我家的侧边可以看到这里呀。爷爷离开前告诉我,如果一个写书的叔叔来找他,就把门打开,钥匙在我这里!”小男孩举起亮晶晶的钥匙。
“爷爷去哪里了?”柳郁非接过钥匙,问道。
小男孩摇摇头,“我不知道!也许是去城里了,他的儿子和女儿都在城里啊!”
柳郁非打开小屋的大门。
屋里收拾得干干净净,桌椅摆放整整齐齐。
柳郁非把一包茶叶和一本书放在桌上。
桌上有一个长长的包袱。
“爷爷说,桌上的包袱让你带走。”小男孩站在柳郁非的身边,说。
柳郁非好奇地打开包袱。
一把刀,刀鞘古意盎然!
柳郁非学的是考古,又在博物馆工作,只需要一眼,他便看出这把刀是不可多得的上品。
他惊异地拿起那把刀,握住刀柄,轻轻地往外一拔。
刀光泻出,宛如秋水一荡,寒气袭人,使得柳郁非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稍过片刻,他重新睁开眼睛,审视这把宝刀。
刀背上镌刻着两个字,古朴典雅:振远!
柳郁非的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