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晔有些担忧的看了她一眼,不仅心下叹了口气,她身上的伤口已经溃烂,却拒绝他的包扎,或许这痛太过深刻,她要永远记住此刻的伤痛,终有一日为这些善良朴实的村民报仇!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黑夜将要降临,木屋后面的雪坡上新建起了两个小土堆,李婶和喀瓜里将会在此永久长眠;喀苏里全身上下都是雪,静静的跪在坟前,他一声不吭,眉目冷漠,整个人仿若被抽离了灵魂一般。
安然心中悲痛难言,也跪在了李婶的坟前,泪水无声滴落,她的心再次受到了深深的自责,朝影,你果真残忍,你的目标是我,为何不肯放过这些无辜的人?
喀苏里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冰天雪地里,他的背挺得很直,神色木然,带着难以言喻的伤痛;夜里,雪下得越来越大,安然脸色苍白,身体冻得瑟瑟发抖,仍是坚持跪在坟前不肯起来。
喀苏里见她如此,心中的怨气也减轻了几分,几次劝她回去歇息,可是安然坚持着不肯起来,他便只好作罢;倒是远处的齐晔皱了皱眉,没什么耐心的说了几句,见她不听干脆将她敲晕,径直抱回屋子里去了。
这一夜她睡得极不安稳,梦里全是猩红的鲜血,还有那堆积如山的尸体,耳边传来了小女孩银铃般的笑声;喀瓜里那明媚如花的笑颜在眼前绽放,可是转眼间她便安静的倒在血泊中,恐惧着睁大双眼,哭声问她,姐姐,你为什么不救我?
还有阿布里,那个胖胖的小男孩,他经常和喀瓜里打架,现在也死了,他身上的鲜血汩汩流淌,面容已经血肉模糊,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早已没了生息。
纳西婶婶死了,伊里婶婶死了,玛吉大叔也死了,村子里的人都死了,宁静的村庄被死亡的阴影笼罩;安然仿佛被困在了里面,全身上下动弹不得,无数尸体呈现在眼前,他们挣扎着挥舞双手,问她为什么要生活在这里,如果不是她,他们根本就不会死。
醒来的时候天空依然灰蒙蒙的,齐晔坐在床边,眸光有些深沉,盯着她道,“昨夜你睡得很不安稳。”
闻言,安然不由得苦笑,她还能睡得安稳么,恐怕以后都不会再睡得安稳了,这些无辜的村民,他们是那般的朴实善良,没想到最后却落得这样的下场。
窗外依然大雪飘飞,白雪皑皑,一眼望不到尽头,许是下了一整夜的雪,此刻看去天地显得愈发苍凉,时间静静,安然久久不曾说话,屋子里寂静无声。
“齐晔,我想回西秦。”直到过了很久,她才淡淡的说了一句,整个人似乎有些疲惫,带着无尽的伤痛。
“嗯。”他点点头,神色如常,并没有多说什么。
“我会助你一统四国。”安然眸光看向窗外飘飞的大雪,语气淡淡。
“为什么?”没有愕然也没有多余的情绪,只是平静的询问,他双眸盯着她,似要看出身前女子的真实想法。
“这天下迟早是你的囊中之物。”安然语气平静,眸光淡然,凝视着他道。
“你想杀了容妃,为这些死去的村民报仇?”齐晔盯着她,眸光淡淡。
“不全是。”安然悲凉一笑,语气带着无尽的惆怅,“清风本就不愿接手西秦江山,当初是因我执意要走,他无计可施之下只得硬着头皮坐上了皇位;楚涵潇生性多疑,如果四海臣服,他不会善待我国子民,而容妃心狠手辣,缺少”仁心“也不适宜成为这天下霸主,只有你深沉内敛,有治国之策,运筹帷幄之谋,称霸天下之勇,善待百姓之仁,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况且就算没有我相助,依你的手腕要想得到这天下并不难,只是免不了一场血雨腥风,如今四国风调雨顺,百姓安乐,若你能兵不见血刃的成为天下之主,自是最好;容妃和楚涵潇的野心都不小,但他们因为阿尘的死,这中间隔着深仇大恨,容妃的性情我比谁都了解,她心狠手辣,未达目的不择手段,而楚涵潇亦是一样;他们互将对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处之而后快,这天下不论是他们中谁人得手,于千千万万的黎明而已,都不是一件好事。”
“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四国分离了几百年,也是时候一统了。”安然眉目间似有些倦色,轻叹了口气道,“原以为从军营出来,我能远离这些纷争,从此清净无忧的生活,却没想到这只是一场梦,一场做了三年的梦,如今也该醒了。”
她说了很多,语气很是平静,似乎再也掀不起一丝一毫的波澜,齐晔神色如常,只是静静的听着,眸光淡然若水,窗外的雪逐渐停了,安然从床上起身,淡淡道,“我出去走走。”
“嗯,我陪你。”他淡淡的应了一声,眉目温和。
屋门刚被打开,便有寒风呼呼灌了进来,安然不由得打了个冷颤,齐晔看了她一眼,淡淡的道,“走吧。”
木屋后的雪坡上,喀苏里依然跪在两座坟前,许是跪了一整晚,昨夜的雪又下得很大,他全身上下都是雪,头发上,眉毛上,衣服上到处都是,整个人一动不动,似乎成了雪人一般。
安然见此,心中愧疚、自责、懊悔再次重重的涌了上来,这村子里几十条性命皆命丧黄泉,如果一切可以重来,即便是拼了性命,她也要阻止悲剧的发生,如果一切可以重来,纵然明知是死,哪怕流进身体里最后一滴血,她也要誓死保护村庄的宁静。
可是人生没有如果,即便她现在如何懊悔都没有用,如今只希望他们都能入土为安,这几十条人命既然因她而死,那么她一定会亲手结束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