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耨斤没有笑容而且冷淡高傲，挑剔地凝视着站在下面的耶律宗远，漫不经心地撇起嘴，轻嗤一声：“你今日因何而来？”
耶律宗远表情严肃，眼光依旧是冷峻的、犀利的、看不出半分情绪。
萧耨斤讥诮地追问，口气冷淡而且严厉：“我听说，董雨情回来了，当真？”
看到耶律宗远依旧不为所动，她眯着眼盯着他，双臂交抱到胸前，狠狠地抬高声音质问着：“你为什么连个屁都不放？你究竟有何打算？”
耶律宗远的语调很低沉，眸光自始至终盯着她。声调平板地回答。
“董雨情现在二王府，和恩慧住在一起。”
萧耨斤有片刻的时间，脑海一片茫然，但她很快醒悟过来，毫不留情地斥责道：“你怎么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她明摆着就是西夏派来的内间，她一定会伺机伤害恩慧，更何况这个贱女人的身上还背负着宗枫的一条命！这个董雨情，将她千刀万剐，尚不足以平息我的恨意。为什么不抓起来？如果宗枫还活着，正好拿她交换！”
耶律宗远的冷淡就仿佛将自己置身事外，萧耨斤的颐指气使他毫不干涉，似乎也与他无关。
微微咧开嘴，他的眸色冷淡依旧：“母后，我自有打算。”
萧耨斤更加错愕：“你有什么打算？最起码你要先把她和恩慧隔开才对呀！这么阴狠歹毒的女人，恩慧岂是她的对手？”
耶律宗远依旧紧抿着唇，冷眸如星。
直直地瞪着他，萧耨斤声音干涩，脸色泛白，倒抽一口冷气：“你不打算这么做？”
脸色骤变，极端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片刻的若有所思之后，表情瞬间冻结，萧耨斤顿时恍然大悟，她气得说不出话，在空旷的寝宫内走来走去，然后用尽力气地嘶吼道：“耶律宗远，我告诉你，我不准！”
面对萧耨斤的歇斯底里，耶律宗远只是无言。
脸色铁青，萧耨斤的表情因为胸口涌起的悲伤而僵硬：“你听到没有？我说，我不准！”
耶律宗远眸色阴沉，神色凝肃，铁了心的他，简短冷静地答复：“请皇太后即日移驾行宫。”
胸口剧烈起伏着，萧耨斤难以平息心头的气忿：“你想打发我离开，就眼不见心不烦，任你胡作非为了是吗？”
耶律宗远低沉的语调温柔却又犀利，让人觉得窒息。“太后，您不要忘了，董恩慧已经可以确定，不是您的亲生女儿！”
萧耨斤夸张地挥舞着手臂，表示她对于此话的极端厌恶之情：“我傻了吗？苶了吗？痴呆了吗？用得着你来提醒我吗？我告诉你，耶律宗远，你今天就是说出花来，说出草来，说出大天来，我就是不准，不准你欺负恩慧！”
见耶律宗远不言不语，丝毫没有软化的迹象，萧耨斤更加咄咄逼人：“你要我走，我偏就不走，你奈我何？”
耶律宗远依旧面无表情：“母后，这只是权宜之计，不得已而为之。”
萧耨斤狠狠呼气，闭上眼，马上又睁开瞪着他，眼神幽怨，简直无法理解耶律宗远的无动于衷：“难道说，我女儿受的苦还不够多吗？你还要让她一苦再苦？”
语调虽激烈，但神情却冷静，让人一眼便看出，她现在所表达的正是她的真实心意：“你不用拿这种眼神看着我，许是我前生欠了那个丫头片子的。虽然明知她不是我的女儿，我这一腔爱女之情，也是收不回来了。我一直没有再见她，那是因为我不知道和她说什么，她也会因为尴尬的身份而觉得没脸见我。但这并不表示我不再关心她，不再疼爱她。申衣不是疼了她一辈子吗？他肯定就是把她彻底当成了我们俩的那个女儿了。我为什么不能？我已经这么老了，难道还要我和一个我真心喜爱的小姑娘过不去？”
萧耨斤单手直指眼前的这个比她更狠心更无情的男人：“耶律宗远，我不准你伤害她！”
耶律宗远默然不语，神色凝滞，接下来的每一句话，都好像耗费了巨大的心力，强压着心中的翻涌激越：“我何曾想要伤害她。请母后放心，孩儿一定会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将对恩慧的伤害减到最低。”
萧耨斤肯定地摇头：“减到最低？既然可以减到最低，你又何须将我支走？你明知我对恩慧的喜爱，怕我会坏了你的事，难道不是吗？如果我走了，我怎么知道，你要让那个可怜的小姑娘再经历什么样的浩劫？”
眸光沉敛，耶律宗远的脸上没有表情。“不管怎样，为了大计，我必须这么做。但是请母后相信，事情过后，我会用尽我一生的时间，补偿她。”
他肃穆的样子，让萧耨斤知道，这个儿子，怕是早已下定了决心。
木然僵立着，神色黯然，内心泛起无边的空虚，她的声音也第一次显得虚弱：“宗远，我告诉你，恩慧很坚强，她也很倔强。有些伤害，可以弥补；但有些刻骨铭心的伤害，是穷尽一生也无法补偿的。我知道你这么做，是为了替宗枫报仇。如果宗枫还活着，你也会想办法救他脱离西夏的魔爪。这些我都赞成。但是你别忘了想想宗枫的感受。如果宗枫还活着，他是否会眼睁睁地看着你为了救他而牺牲恩慧？毕竟，恩慧是他用命换回来的。而当你的计谋得逞的时候，被你伤害过的人儿，心绪是否还会一如你伤她之前？”
萧耨斤也知道，耶律宗远既然已经决定，哪怕是他一直给予尊重的她，也无法改变他的意愿。她的话对他来说，根本就是耳旁风，连刺耳都做不到。即便今日她大哭大闹，不必离开，想必过不了几日，这个儿子就会想尽办法，说不定会派人下毒，或者直接打昏她，强制地将她抬去行宫，也不会让她坏了他的计划。只是这一次，一意孤行的他，究竟是对还是错，只有时间才能证明。
“宗远，你好自为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