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越山低下了头，暗自叹息。
恩慧却并不意外，连日来所发生的所有的一切。她怔茫地望着前方，没有反应、也没有表情，只是平淡，一味的平淡。
现在不是哀叹的时候，海越山抬起头，坚定地望着她，说出他们的打算。“孩子啊，我们这次就是来救你的，现在是一个非常好的时机，来，海叔背着你，我们救你出去。”
出乎他的意料，恩慧肯定地摇头：“海叔，我现在不能走。我终究是要走的，但却不是现在。”
海越山不明白：“恩慧，你的意思是——”
恩慧安抚地拍拍忧心忡忡的老人：“既然耶律宗远已经决定牺牲我，来成全他的大局；而我也已经决定，要陪他演完这场戏。那我怎么能够离开？怎么可以破坏了他的布局？我不会走的。”
她的视线不知落在哪里，只是望着前方，恍惚，但却坚定：“我会留到最后，直到曲终人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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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惨烈的战斗，持续了几天几夜。
现在，所有的带着绝望与愤怒的嘶吼，都已近尾声。
而她，自从被带到这里，就一直在看着，亲眼看着眼前那一片本来平静的山川被代表着两个不同力量的人们彻底撕裂。战场上的每一个人，都如同恶魔，手中冰冷的利器闪耀着明晃晃的光芒，在黑夜与白昼的转换中持续不断地刻画着死亡的弧线。一个人倒下了，另外一批人蜂拥着，奋勇向前。
一支支沾了油的火箭，曾经漫天飞舞。无论射到哪里，都立刻裹挟着猎物猛烈地燃烧，数十万人痛苦地挣扎着，疯狂地乱跑着。有的人全身插满了羽箭，痛苦地扭曲着，躺在地上，仿佛一只血红的刺猬。然而两个队伍中的人多得好像杀不完一样，四周不断有数不清的人马，蜂拥而出。
烈火冲天，浓烟弥漫。在火光的照耀下，相持的两队人马皆是虎视眈眈，将对方视为待宰羔羊，每一个人的脸上都笼罩着血腥的阴影。他们就像是来自灭绝人性的野蛮国度，眼中绝不会流露任何怜悯，只有赤裸裸的暴虐与残戾。
他们手中的兵器被青筋暴跳的双手握得紧紧的，眼中透露出的仇恨如火焰般炽烈！他们将利器挥舞着，疯狂得即使是穿着重甲的战士，也难逃血肉模糊。
刀锋过处，只留下凄厉的哀号和无尽的血腥，熊熊燃烧的火焰有如红莲地狱中的业火，仿佛能够吞噬这不平静的大地上所有的一切。
那些哀凄的惨叫声、可怕的狞笑声，形成强大的海啸，向着她剧烈的起伏汹涌而来，把她彻底淹没。
眼前的战场，根本就是地狱的入口。
眼睛微眯，双拳握得死紧，秀美的下颏，因为咬牙而紧绷着。
她淡雅的脸庞早已如同雪一般苍白，连娇嫩的双唇也不剩半点颜色。瘦弱的身体此时正在剧烈地颤抖着，因为眼前炼狱一般的景况。
血，怵目惊心。
到处都是血。
每一寸土地都已经被鲜血染红，冲天的火光闪耀在血泊中，将一片猩红色笼罩下的残酷照亮。
很多人，倒在这片血泊中。没有办法数清人数，因为他们已极不完整。
到处都是断臂、残肢、头颅、躯干，还有一些已经分辨不清是身体的哪个部位，几乎布满了她视线所及之处。
战场上一片狼藉，一息尚存的人们在痛苦的扭曲着，仿佛那黑色冷血的蚂蟥。身上数不清的致命伤汩汩的流淌着红黑色的血，满布污血的嘴不住地翕张着，渴求着人世间的最后一丝空气。
她听着看着，听着那些濒死之人的呻吟，看着久经沙场的战马们也惧怕那满地乱流将死尸漂起的汩汩鲜血，发出撕心裂肺的嘶鸣声。
鼻子里面能够嗅得到的，全部是那可怕的血腥的味道，浓重的气味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心口发窒，双腿一软，眼前发黑，她险些栽倒。
紧握双手，却控制不住它们的颤抖，身体摇摇欲坠。
她曾经经历过太多的艰辛与磨难，而换回的却是她的心令人难解的平静，然而面对着眼前这一片前所未见的狼藉和凄惨，她突然发现自己的心，无法克制地狂乱。她想喊，她要叫，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愤怒，她想发出最震撼的呼号。
停止！停止！不要再继续！
战斗已近尾声，快要曲终人散。
于是，她终于看到了那个一手制造了血腥胜利的男人。
每一次战斗，都要有人失败，而终究也会有人站在胜利的一方。此时，那个此次战斗的胜利者，目光深沉冷峻一如岩石，冷眼观瞧着眼前的一切，冰冷的黑眸中不曾流露任何一丝动容的表情。仿佛他在观看的，只是蚂蚁搬家、顽猴嬉闹。
他的脸色，如此阴郁，如此狂暴，如此无情。想必在这个世上，从前不会有以后也决不可能会有任何人，可以改变他的表情，可以影响他的内心。
她看到，他微微低下头，随意的擦拭着手中沾满鲜血的利刃，飘飘的黑发在混杂着血腥气息的空气中随意地招摇、张扬，得胜的战士们带着胜利的余兴跳跃着、欢呼着，而他依旧淡漠，仿佛一尊冷峻的雕塑，仿佛敌人是那么不值一提的懦弱。
残军中仍然有人企图攻击他，在不断地朝他冲过来，于是他弯弓搭箭，那把凶狠的利刃便沿着被硝烟染成半透明的空气飞冲出去，在污浊的半空中呼啸着，发出撕裂般的呻吟，而被它击中的人则发出最凄厉的惨叫，接踵而来的是身上的骨头寸寸破碎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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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晓的话：亲们，本文明天连更数章，大结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