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光续道:“这件事当真非同小可,要是契丹此举,大宋便有亡国之祸,我黄帝子孙说不定就此灭种,尽数死于辽兵的长矛利刀之下,我们以事在紧急,不及详加计议,听说这些契丹武士要道经雁门,一面派人通知少林寺严加戒备,各人立即兼程赶去,要在雁门关外迎击,纵不能尽数将之歼灭,也要令他们的奸谋难以得逞。”
智光大师缓缓转过头去,凝视着乔峰,说道:“乔帮主,倘若你得知了这项讯息,那便如何?”
乔峰朗声说道:“智光大师,乔某见识浅陋,才德不足以服众,致令帮中见疑,说来好生惭愧。但乔某纵然无能,却也是个有肝胆、有骨气的男儿汉,于这大节大义份上决不致不明是非。我大宋受辽狗欺凌,家国之仇,谁不思报?倘若得知了这项讯息,自当率同本帮弟兄,星夜赶去阻截。”
他这番话说得慷慨激昂,众人听了,尽皆动容,均想:“男儿汉大丈夫固当如此。”
智光点了点头,道:“如此说来,我们前赴雁门关外伏击辽人之举,以乔帮主看来,是不错的?”
乔峰正色道说道:“诸位前辈英风侠烈,乔某敬仰得紧,恨不早生三十年,得以追随先贤,共赴义举手刃胡虏。”
智光向他深深瞧了一眼,缓缓说道:“当时大伙儿分成数起,赶赴雁门关。我和这位仁兄”,说着向赵钱孙指了指,说道:“都是在第一批。我们这批共是二十一人,带头的大哥年纪并不大,比我还小着好几岁,可是他武功卓绝,在武林中又地位尊崇,因此大伙推他带头,一齐奉他的号令行事。这批人中丐帮汪帮主,万胜刀王维义王老英雄,地绝剑黄山鹤云道长,都是当时武林中第一流的高手。那时老衲尚未出家,混迹于群雄之间,其实万分配不上,只不过报国杀敌,不敢后人,有一分力,就出一分力罢了。这位仁兄,当时的武功就比老衲高得多,现今更加不必说了。”
“我看是不想说吧。”王越在心里暗想道。
智光续道:“过得雁门关时,已将近黄昏。我们出关行了十余里,一路小心戒备,突然之间,西北角上传来马匹奔跑之声,听声音至少也有十来骑。带头大哥高举右手,大伙儿便停了下来。各人心中又是欢喜,又是担优,没一人说一句话。欢喜的是,消息果然为真,幸好我们毫不耽搁的赶到,终于能及时拦阻。当时辽人当中有一辆马车里面有一对夫妇和一个婴儿,被我们突然袭击导致那女人死去,那男人眼睛登时红了,脸上神色可怖之极,群雄无以为抗,大部分都死在他手里。”
说到这时智光大师脸上漏出恐惧的表情,哪怕这是三十年前的事情,都令智光大师难以忘怀。就连赵钱孙都不在显得漫不在乎,表情变得严肃如果细看他的眼神,不难发现里面的惧色。
缓了一会儿,智光大师继续说道“那男子杀了大半的武林人士后,好像杀够了,奔到那少妇尸首之旁,抱着她大哭起来,哭得凄切之极。我听了这哭声,心下竟忍不住的难过,觉得这恶兽魔鬼一样的辽狗,居然也有人性,哀痛之情,似乎并党组织咱们汉人来得浅了。”
赵钱孙冷冷的道:“那又有什么希奇?野兽的亲子夫妇之情,未必就不及人。辽人也是人,为什么就不及汉人?”丐帮中有几个叫了起来:“辽狗凶残暴虐,胜过了毒蛇猛兽,和我汉人大不相同。”赵钱孙只是冷笑,并不答话。
智光续道:“那辽人哭了一会,抱起他儿子尸身看了一会,将****放在他怀中,突然间仰天长啸,从地下拾起一柄短刀,在山峰的石壁上划起字来,其时天色已黑,我和他相距又远,瞧不见他写些什么。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只听得当的一声,他掷下短刀,俯身抱起他妻子和儿子的尸身,走到崖边,涌身便往深谷中跳了下去。”
“啊!”
王语嫣、木婉清几女听到此处无一不惊叫出声,同情的双眼中充满泪水。
“那知奇事之中,更有奇事,便在我一声惊呼之时,忽然间“哇哇”两声婴儿的啼哭,从乱石谷中传了上来,跟着黑黝黝一件物事从谷中飞上,拍的一声轻音,正好跌在汪帮主身上。婴儿啼哭之声一直不止,原来跌在汪帮主身上的正是那个婴儿。那时我恐惧之心已去,从树上纵下,奔到汪帮主身前看时,只见那契丹婴儿横卧在他腹上,兀自啼哭。”
“后来,我们将那石壁上的契丹文抄下来翻译了一下,才发现我们错了,我们错了!”智光大师说到这满脸都是自责。
众人急于想知道石壁上的文字是什么意思,却听他迟迟不说,有些性子急燥之人便问:“那些字说些什么?”“为什么你们错了?”
“上面写的是,‘我儿满月,携妻子回娘家省亲,路遇土匪,一家老小近死难于此,苍天不公,我心不服!萧远山绝笔。’大概意思就是这样吧。”王越这时又说话了。
众人连忙看向智光,看到他脸上惊讶的表情,顿时都明白王越恐怕说的是真的。
“带头大哥、汪帮主,和我三人因对雁门关外之事心中有愧,除了向少林寺方丈说明经过、又向死难诸兄弟的家人报知噩耗之外,并没向旁人提起,那契丹婴孩也就寄养在少室山下的农家,那对农家夫妇本无子息,欢天喜地的答应了。他们丝毫不知这婴儿是契丹骨血,我们将孩子带去少室山之前,早在路上给他换过了汉儿的衣衫。大宋百姓恨契丹人入骨,如见孩子穿着契丹装束,定会加害于他……”惊讶的看了一眼王越,虽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知道石壁上写的什么,但还是继续说道。
乔峰听到这里,心中已猜到了八九分,颤声问道:“智光大师,那……那少室山下的农人,他,他,他姓什么?”
智光道:“你既已猜到,我也不必隐瞒。那农人姓乔,名字叫作三槐。”
乔峰大声叫道:“不,不!你胡说八道,捏造这么一篇鬼话来诬陷我。我是堂堂汉人,如何是契丹胡虏?我……我……三槐公是我亲生的爹爹,你再瞎说……”突然间双臂一分,抢到智光身前,左手一把抓住了他胸口。
“大哥,冷静点!”王越好似瞬间出现在了乔峰身侧,像是要阻拦乔峰,但哪怕同是在一个境界,如今的王越还是比不上乔峰的,只见乔峰身手快极,带着智光的身躯,一幌闪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