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清朝乾隆年间,有一个姓朱的穷秀才上京赶考,到了发榜已经是九月,身上钱财用完,穷得连一件棉衣都买不起。朱秀才家在湖南,在京城也没有什么认识的人,跟旅店的老板借了十几两银子,说好明年再还。他一路往南走,到了湖南境内钱也用完了,就一路乞讨着往家走。
一天傍晚时候,他走到一处山林,见四下都是大树,没有看到有人家。渐渐夜深了,林子里起了风,树都跟着哗啦啦的摆动起来,又有怪鸟的叫声在山中回荡。他心里害怕,可是已经没了退路,这时忽然看到林子里一处地方飘着许多绿色荧光。他不知道那是鬼火飘动,还是什么虫子在发光,但四下黑暗只有那里有光亮,便朝着那边走过去。
那山林里一条路都没有,朱公子走得很辛苦,身上衣服都给树枝刮破了,手上也划出血痕。当他走到那片绿色荧光的地方发现眼前是一处大宅子,但是围墙和大门都已经挂满了苔藓和树枝,黑夜里看着十分诡异。他心想自己眼下也没有一个去处,不如在这里面将就一晚,明天天亮继续赶路。想定了就上前拍拍大门,只听到敲门声在院子里回荡,等了半天却没有任何回音。他心想这宅子只怕荒废了很久,于是伸手推了下大门。那大门竟然没有拴上,吱呀呀一声打开了。
他伸头进去,借着月光见前院里长满了一人多高的荒草,夜风里发出哗哗的响声,半个人影都没有。他走进大门,整理下衣装,说道:“晚辈朱祖德,因赶路无处过夜,今晚借宿宝地,请主人莫要见怪。”说完,拜了三下。起身后走下阶梯,在一片齐腰的杂草里摸向正屋。此时天上一轮圆月,把院中照得雪亮,朱公子在杂草里摸了一阵,忽然飞出一只黑鸟,吓得他惊叫连连。那只鸟扇动几下翅膀飞到房檐上,立在上边看着他。他与那黑鸟对视了一下,心里发毛,只觉得周身给夜风吹得发抖,快步走入正屋大厅里。
那大厅里十分宽广,当中有一大台案,上边密密麻麻,山峦般摆放着数十个木牌,跟前一张长案上摆着一套青花瓷的五供。所谓五供是由鼎一只、烛台一对、花觚一对组成,常用来祭祀先人。此时顶上一束月光照到当中的宝鼎,泛起一层银光。大厅正中间分出一条道,两边整齐对称的摆放着数十张椅子。
朱公子走过去,在那摆放五供的长案前站住,抬头望去,见房顶上有一个大窟窿,也不知道是早前开的天窗,还是后来破的。他借着反射的月光,见眼前那么多木牌上隐隐约约刻着不少文字,心想这一定是祭祀先人的祠堂,上边摆着那么多的木牌定是写着先人名字的灵牌。他知道这里是别人家的祠堂,又是深夜进入,心里惊慌,连忙跪下,又磕了三个头。磕头的时候用上些力气,大厅里就听到嘭嘭嘭三响。
他磕完头,绕过长案走到那一大片灵牌前,见面前一块木牌上刻着,爱女林芏英之灵位,心知这是这家小姐的灵位。抬头望去见上边林林总总那么多灵牌在月光下透着一股森森鬼气,心里一颤,不敢多看,连忙转身走到大厅的一根立柱下,背靠柱面坐到地上。
他坐下后,揉了揉自己的腿,心想这栋大宅子当初一定是一户极有名望的大家族所有。只是不知后来发生了什么,历经岁月,最后竟然荒成这样。他揉完脚,伸了个懒腰,肚子却咕咕咕叫了起来,才想起自己两天未吃一顿饱饭,此时真是又饿又累。可这荒山野岭里哪里有吃食可找,万一迷路在山中,反而成了野兽的食物。他摸着自己的肚子,仰头望向天花板,耳旁夜风瑟瑟,心想忍一夜,明天找个镇子要些饭吃了。他肚子咕咕叫,可是也没办法,挨了半个时辰,身子困乏也就睡去。不知过了多久,他模模糊糊听到一阵咯吱咯吱的声音。他人在荒郊野外,又肚子饥饿,所以睡得不深,那细碎的声音响了一阵,又停了。朱公子觉得那像是老鼠啃食木头的声音,本来也不怎么在意。可是过一会又听到那咯吱咯吱的响声从那一大排灵位后发出。他觉得那响声就像是钻到他耳朵里一样,弄得他心烦意乱,心想不如抓了这只大老鼠烤了吃,也可以充饥。
一想到有东西吃,顿时精神一抖,站起身来。他悄悄走到那一大排灵位的后边,见后边是一块木头大屏风,将前后厅隔开。后厅连着一个敞开的大门,外面月光洒入,在地上照出一片银白。他弯着腰在木头屏风后面仔细搜寻了下,也没找到什么老鼠之类的东西。心里正纳闷,那咯吱咯吱的声响又从后门外传来。他轻轻抬脚出了大厅后门,见中院更大,中间一条石道,伸向宅院深处,两旁连着东西厢房,房屋加一起少说上百间。黑夜里院中静悄悄的,只有风吹野草的响声。
他在门口弯着腰听了一会,却又不知道那响声哪里去了。他走下台阶,见这院里倒是不似前院那么多荒草,地上看得见道路。走到院当中,见路分左右,通向两侧诸多厢房。不过这些厢房也是门窗紧锁,显然许久没有人来住过了。朱公子摸着肚子站在院中,心想那大老鼠去了哪里?要是跑到这厢房中,只怕自己就是搜到天亮也找不出来了。他心里懊恼一阵,转身往大厅里走。这时他身后又想起一阵咯吱咯吱的响声。他耳听这响声正是从身后传来,在这寂静的夜里十分清晰,于是又往前摸去。走了一百步,到了一座院门前。他趴在院门上听了下,好像那响声就是从后院传来的。
他轻轻推开后院的门,那门竟然也没拴上,吱吱呀呀的开了。眼见后院当中有一片池塘,池塘里长满了芦苇等水草,后边有一条小径,弯弯曲曲穿过一片竹林,竹林后似乎有一栋小楼。
朱公子借着月光朝那小楼望去,眼睛一下瞪得溜圆。
就见那竹林后的二层小楼上,竟然点着两盏红灯笼。在那红灯笼下的窗户上,映出一个女人的侧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