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小禾微微点头,“轻舞姐姐说得对,小禾的确是七月十五,亥时所生。”
语气落寞,带着丝丝哀伤,倏尔,好奇,“敢问姐姐从何得知?”
轻舞并不回答,而是目光如炬凝视小灰灰,“灰灰姑娘,敢问你是否也是七月十五,亥时所生?”
小灰灰抬头,包子脸上戾气退尽,换上淡淡的疑惑,“你从何而知?”
这回答,就是侧面承认,田小禾睁大眼,满是不可思议,相处十六载,竟然不知道小灰灰的生辰,又暗自内疚,自己真是不太关注小灰灰了,哦,不对,小灰灰不是举行过积及仪式么,好像不是七月十五?
轻舞不理会小灰灰的疑惑,田小禾的狐疑,微微一笑,“我其实想说的是,外来人士,尤其是女人,能够在这村里活下来,超过一个月的,无一例外都是七月十五亥时所生,否则,入村第三天必死无疑。”
田小禾心一跳,小灰灰包子脸煞白,磕磕巴巴,“那,那小晨晨,不是七月十五出生的,他是三月初三,酉时所生,怎么办啊?”
田小禾心陡然提高,紧张兮兮地望着轻舞。
轻舞温婉一笑,“无妨,小晨晨不是男婴么,这怪现象只针对女子,对男子无碍。”
田小禾,小灰灰都松了口气,拍拍胸,还好,还好,吓死人。
轻舞美目中闪过一抹笑意,“你们啊,呵呵——”
忽而,眸光一暗,叹口气,“其实,这外来的女人要在荷花村生存下来,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我之前讲过,这荷花村村民都以打猎为生,饮食上也以肉食为主,故个个生得人高马大,孔武有力,这女人啊,基本都是在家,处理猎物,剥剥皮毛,煮煮兽肉,带带孩子。
田小禾眨眨眼,“这不是挺好的么,男人外出奋斗,女人在家操持家务?”
轻舞颔首,“是挺好,似乎跟其他地儿没啥区别,但是问题就在,这是那种有了男人的女人过的日子,没有男人的女人,要么,就是不停地找男人,靠着多个男人的接济,勉强为生;要么就是像我一样,有洪恩寺的大师作担保,替那些没女人的男人处理兽皮,混口口粮,当然若是想多捞点钱财,就必须处理一下死人的尸体。”
话毕,轻舞小心翼翼望着田小禾,试图从她的眼中找到嫌弃的神色,只可惜,没有,一丝都没有,反而凤眼氤氲,尽是满满的心疼,内疚。
轻舞的心一暖,拉住田小禾的手,“小禾妹子,其实,你一来,我就知道,我这剐兽皮,煮兽皮的日子就到头了,别提那捞什子的处理死人尸体了。”
田小禾一愣,脸上飞过一抹红霞,“轻舞姐姐,你这话,说得,小禾能帮你啥啊,倒是在你这儿吃吃喝喝,害你操劳了好一阵子。”
轻舞紧紧握住田小禾的手,语气异常坚定,“能,你肯定能的。”
倏尔,附到田小禾的耳边,窃窃私语,“你见多识广,不甘于潦倒,心灵手巧,颇得佛缘,最重要的是,你有孩子,你会不忍心孩子吃苦的。”
田小禾身子一僵,这话虽然是赞美之言,怎么说到最好,倒是有拿孩子做筏子的嫌疑。
正襟危坐,脸色肃穆,“轻舞姐姐,但讲无妨。”
轻舞一见,笑呵呵,“好说,好说。小禾妹子,灰灰妹子,屋里请。”
轻舞牵着田小禾在前走,小灰灰随后,三人又回到了屋子里。
屋里一片寂静,只闻均匀有力的呼吸声,床上,一大一小,如出一辙的精致眉眼,正在沉睡,窗外正午的日光,透过帘子,洒向床,金辉片片,印着两人的睡颜,煞是动人安和。
田小禾随便拣了个椅子,绝色的脸上温柔亲昵,心中如万千羽绒抚过,柔和悸动,只觉得岁月静止,沧海枯竭,桑田荒芜,瞬间即逝,也比不过此刻刹那的祥和安然。
她承认,这一刻,她久违的心,感受到了一个字,“家”!
轻舞,小灰灰见状,也随便找了椅子坐下,缄默地凝视着床上的一大一小。
……
日头西落,天空开始染墨,轻舞揉揉发麻的眼睛,对着还看着床上两人,津津有味的田小禾,无奈地摇摇头,敢情这位,如此的多愁善感,还真看不出来啊,呵呵。
再回头,小灰灰睡得东倒西歪,小脑袋,一点一点,像小鸡啄米似的,再次无奈,从袖中抽出一方丝帕,甩甩发麻的手臂,站起身,走到小灰灰身边,替她擦口水。
小灰灰喃呢一声,大大的杏眼睁开,水气腾腾,湿漉漉,像小鹿,啥是可爱。
轻舞心中惋惜,这要是长成年了,又是何等的倾国倾城的绝色啊,唉,可惜了。倏尔,又想到,今儿,一上午,好像是自己在唠叨,连他们为何如此年轻,又因何来到这荷花村都没问,唉,年纪大了,爱絮絮叨叨的毛病愈发严重了,不急,改明儿再问。
小灰灰瞥了眼田小禾,揉揉眼,打了个哈欠,含糊,“小禾禾,你一直在看他俩么?”
突如其来的声响,让田小禾浑身一颤,回神,“是啊。”
摸摸额头,“不好意思啊,让你们久等了。轻舞姐姐,我们接着说吧。”
轻舞好笑地指指天,“呵呵,小禾你看,天都黑了,你不饿么,你不饿,那小东西都饿了哦,是不是啊,小晨晨?”
田小禾顺着轻舞的目光望去,不知何时,床上的两人已经醒了,小包子晨晨,小小的桃花眼亮晶晶,面颊酒窝浅浅浮现,正歪着头,嘴角挂着两条长长的口水,手舞足蹈,冲田小禾兴奋地“咿咿呀呀”呢。
坐在床边的了然,精致的桃花眼,满是宠溺,疼爱,白皙的手指,拿着一方雪白的帕子,动作温柔小心地替小晨晨擦口水,嘴里还嚷嚷,“乖,慢点,慢点。”唯恐小包子动作太大,滚下了床,事实上,他两条修长的腿,正伸直,当在了床边,成了护栏。
田小禾不自然地别开了眼,回头,小灰灰,轻舞不知何时离开了。
脸上发烫,“大师,劳烦您陪伴了小儿一个下午,十分感谢,天色已晚,您看——”
了然和尚回头,桃花眼中尽是缱绻,“女施主何必客气呢,不用多准备,只需给贫僧一张竹席即可,出家人,一切都乃身外之物。阿弥陀佛。”
田小禾一愣,倏尔回神,尼玛,这是会错了意思,这明明是很委婉送客,你却理解成了留宿,还能这么理解么,真不知道你那深不见帝,奥得不可妙言的佛经,是怎么参悟的,唉。再说,你一和尚,还是一男人,怎么就能留宿单身女子家呢,真不知道这脑袋怎么长的……
田小禾嘴皮子扯了扯,语言又止。
刚端菜进来的轻舞闻言,端正的脸上满是喜色,“妇人稍后立马去给大师准备禅房,先请大师过来用膳。”菜落桌,腾出的手,轻轻推了推田小禾,示意她请大师用膳。
田小禾不情不愿,憋出一句,”大师请用膳。”
坐上席位,低头一看,傻了,桌上全是荤菜,准确来说,都是煮熟的肉,样式还不少,有兔子头,山鸡肉,牛肉,野猪肉。都是切成一大块一大块的,有的肉上面还沾着血丝。
田小禾胃一搅,有点恶心,但是瞥了眼正望着肉发楞的了然和尚,乐了,看你怎么吃,又望望埋头大口吃肉,全然没有往日优雅的轻舞,眉头蹙成结,这是咋了。
半晌后,了然和尚抱起小晨晨,用筷子夹起一块肉,放进嘴里咀嚼,复又嘴对嘴的喂给小晨晨。
田小禾看得目瞪口呆,想阻止,却对上正凝视自己的轻舞,此刻,她的脸异常肃穆。
樱桃小嘴吐出四个字,“入乡随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