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晚晴没去厉程禹的病房送水果,她给沈寒打了个电话,无人接听。
这几天发生了太多事,让她措手不及,但她最担心的还是朵朵的病情,如果两个月之内必须要进行手术,想必朵朵的病情已经不容乐观了。
她急的犹如热锅上的蚂蚁,纵使肚里这个孩子的去留现在还无法抉择,最起码现在她抓紧回去陪在朵朵身边。
这几天的劳累让她身体有点吃不消,出院那天医生特地叮嘱了要复查,所以她辗转去了产科,被告知小宝宝正在健康成长时,她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一些。
“我和大哥都出院了,我陪妈妈回家,大哥一个人回了别墅。”
庄晚晴看见手机上厉程禹发来的短信,心中不知是喜是悲。
病房已经空了,她拿了自己的包下楼,她也要回别墅,买飞机票的身份证件都在别墅。
“嘀——”
医院正门口,一辆低调奢华的宾利长按了一声喇叭,堵住了庄晚晴的去路。
透过车窗,庄晚晴隐约看见厉南爵戴着墨镜,冷峻的脸直视前方。
她犹豫了一下,打开了后座的门上去,车厢内弥漫一股冷肃的气息。
今天厉南爵没带司机,庄晚晴有些担心他后背的伤吃不消,张嘴想说点什么,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车子平缓的行驶在马路上,厉南爵摘了墨镜,目光冷冷看了一眼后视镜,庄晚晴侧身靠着座位睡着了。
她清秀的面容仍有些倔色,厉南爵修长手指反复敲在方向盘上,心绪紊乱。
保姆在他出院前过来了一趟,说是通知庄晚晴去复检,他先一步到了产科,坐在侧边隔间里安静听完了庄晚晴和医生的对话。
她言语里的紧张和疼惜满满都在旁敲侧击的告诉厉南爵,她并没有打掉孩子的打算。
今天天气很好,雪已经有了融化的迹象,路面很滑,厉南爵微不可闻的叹口气,小心翼翼的打方向盘转头,回别墅。
原本是打算把她丢到荒郊野外,眼不见心不烦。
外面天气这么冷,还是丢在车厢里好了。
厉南爵把车在地下车库挺稳,甩了车门大步离去。
车门关闭动静极大,吓醒了庄晚晴,她惊坐起身,绑架时的记忆又窜上来,不安蔓延,周围一片漆黑,她慌张的想要逃离,头撞到车顶才想起自己在厉南爵车上。
她又扶着车把手慢慢坐下来,扶着额头任凭黑暗袭来。
厉南爵这是在惩罚她吗?
她又在车厢里坐了一会儿,等心情平复下来才上楼。
“太太,今天中午想吃什么,我给您做。”保姆见庄晚晴从地下车座上来,连忙上前去,替她脱了厚重的羽绒服外套。
先生进来时,脸色看起来比前几天好一些,她以为小两口的关系已经和好如初了。
“晚饭我来做吧。”庄晚晴说话声音淡淡的,她意味深长的朝二楼卧室看了一眼,随后垂下眼眸进了厨房。
二楼书房内,厉南爵看着邮箱里的工作文件,不禁皱眉。
早点时间在病房内,秦岚劝他不要动陆氏,她还是想促成两家的联姻,但被厉南爵拒绝了。
他认定的事情,就一定会做。
“啊!”
忽的,楼下传来一声惊呼,容不得他多考虑,身体就下意识的冲了出去。
“太太,你没事吧?”庄晚晴忽然摔倒,吓得保姆一头冷汗,前几天出血的事刚好转,现在太太可经不起折腾了。
庄晚晴吃痛的摇摇头,她自己也被吓到了,慌忙摸向自己的小腹,还好,痛觉是大腿处传来。
“别再做不自量力的事情。”门口传来清冷的呵斥声,庄晚晴抬起头看到厉南爵淡漠的脸,他和庄晚晴保持着一段距离,远远站在门口,手里攥着支钢笔,还是那支她送的玄色钢笔。
庄晚晴低头遮掩住慌乱的神色,抓着手边的桌角要起来,保姆忙要上前帮忙扶住,却被厉南爵冷冷的制止了。
“不准扶她。”
庄晚晴和保姆均是一怔,保姆只得退到一边,庄晚晴手心紧了紧,心中冒上一股无名火。
接她回来的人是厉南爵,现在冷言相向的人也是他厉南爵,当她是什么?
怀孩子的器皿吗?
是不是她肚子里没有这个孩子,厉南爵会直接把她丢出去?
庄晚晴挣扎着要爬起身,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脾气越来越易怒,心里直祈祷肚子里的小家伙安生点,她真的经不起折腾了。
只要拿了身份证件,她就回美国,她如是安慰自己。
这顿饭,当做是这些天以来发生的种种事情的结尾吧。
“我有话跟你说。”厉南爵自是把她的情绪变化全看在了眼里,眉心狠狠皱了皱,随即快步向庄晚晴走去。
庄晚晴诧异的瞪大眸子看着厉南爵的举动。
他蹲下身去抱庄晚晴起来时,后背的伤口似乎裂开了,但痛觉片刻又被怀里她带着雾气的眸子融化,她像只受伤的野兽,明明已经奄奄一息了,却还是防备的竖起全身的硬刺,不肯松懈。
厨房走到二楼卧室的路,似乎极其漫长,庄晚晴埋着头听他有力的心跳声,对他刚刚态度的反转有些适应不过来。
“对不起。”她声音低低的,不敢去看厉南爵的眼睛。
房间内暖黄色灯光温柔,厉南爵轻柔把她放到床上,面容上如同结了霜,听到庄晚晴突然的道歉,他表情明显发生了变化,只是语气却仍是不屑的。
“庄晚晴,你以为你的道歉就可以让所有问题都迎刃而解吗?”
她深吸口气,对上厉南爵深邃的眸子,她不能再这么逃避了。
“你是看到我在网上查阅中止妊娠的事情才断定我会打胎的吧,你生气我能理解,你是孩子的父亲,你有权决议孩子的人生。”庄晚晴苦笑一声,声音有些哽咽,“谢谢你,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如果说三年前的分别掺杂了太多复杂的因素让我们没办法心平气和的去解决发生的事情,那三年后,想必我们心里都很清楚自己做出每一个举动的原因,我不是那个冲动莽撞的小女孩了,孩子也是我的血肉,你不可以霸道的禁锢我的思想。”
厉南爵静默的看着女子一字一句诉说着,条理清晰,不卑不亢,好像闪着光,她真的不是那个三年前用个吻就能哄好的小女生了。
他眸子里闪过一丝诧异,随即正声道,“好,庄晚晴,我给你两个选择。一,好好把孩子生下来,安稳做厉家的少夫人,其余的一切都由我来处理。”他顿了一顿,神情又有些狠决,“第二个选择,三个月赌约作废,现在就离开,永远别出现在我面前。”
“赌约解除,我不会再霸道的参与你的任何决定。”
他又重复了一遍,像是在警告庄晚晴一旦做出决定,就无可回头。
庄晚晴心猛的一抽,不可抑制的,她对厉南爵提出的第二个决定感到无比的难过,她紧紧攥着被角,大脑思绪混乱。
无论如何选择,对她来说都是凌迟,结果一样都是遍体鳞伤。
做个狠心杀害骨肉的刽子手还是当个逃兵逃离这里愧疚一辈子?
庄晚晴别过头,手轻柔抚摸在小腹处,眸子里闪着泪光,却又倔强不肯落下来。
厉南爵深邃的瞳孔紧紧盯着庄晚晴,他知道,她做不出选择。
因为沈寒?
他轻笑一声,大步离开了卧室。
一天转瞬即逝,保姆进了卧室几次送餐,庄晚晴为了孩子硬塞了一肚子的吃食。
至于厉南爵给她的两个选择,她的思绪仍旧是一片混乱。
在医院时,她明确告诉自己马上就回美国。她和厉南爵说了那么多,只是想告诉厉南爵,一切都结束了,她是个恶人,她要带着孩子逃跑。
可是当厉南爵认真看着她,放下自傲做出他最后的退让,庄晚晴真的没办法把自己之前做的决定说出口。
三年又三年,庄晚晴无数次辗转反侧告诫自己的话,却在这个男人面前没有了半点效力。
“叮铃铃。”手机突然响起来,庄晚晴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脸才接听电话。
“沈寒哥哥,朵朵最近身体怎么样?”她开门见山,直奔心中的牵挂,她离开医院前给沈寒打了电话没人接,她心里总隐隐有些不安心。
电话另一头,沈寒确实有不好的消息要告诉庄晚晴,他有些犹豫,之所以没接到电话,是因为焦急等在抢救室外,朵朵没有多少时间了。
可是庄晚晴跟他商量过要等临近产期再回去,“小晚,我不能再瞒你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沈寒忽的有些后怕,朵朵的身体状况等不到庄晚晴回来。
听了这话,庄晚晴大脑有些眩晕,她扶住梳妆台,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朵朵她……”
“你必须马上回来。”
“嘟嘟嘟——”
沈寒只听电话里传来的挂断声,神色担忧的放下手机,看向病床上虚弱的小小人儿。
“朵朵,你要撑住,妈妈马上就回去,妈妈一定会救你。”庄晚晴一遍又一遍呢喃着,求上苍保佑。
她疯了一样从衣柜里拿出行李箱,冲下楼要去机场。
“太太,您慢点儿!”不明情况的保姆紧张的叮嘱一句,太太怀有身孕,不能剧烈运动。
庄晚晴的手僵在门把手上,她回过头,看向保姆,张张嘴想要说什么,顿了顿,狠心的转头推开而去。
厉南爵,三年后,是我负了你,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