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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玉柔(上)

雨后天晴,天空蓝的仿佛透明般,群山如洗,碧绿摇翠,景色清新,沁人肺腑。这般令人神往的绝妙景致,吴争却全然不觉,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望着那棵古树出神。

阳光照在他身子,慢慢地将他衣服头上的雨点蒸发,他却始终如木头般,仿佛天地间就只有眼前的那棵树。

细雨过后,百兽齐出,不知不觉,已到了中午,阳光变得越发猛烈,吴争却觉得很冷,整个心都是冰冷的。

吴争突然动了一下,轻轻地叫了一声,险些就摔倒在地。他只觉双脚脖子麻痹不已,他已一动不动地足足站了半个时辰。

“不行,雨姨没死,我应该高兴才是,我一个人更要好好活下去,日后才有机会与她相见。”吴争喃喃说道,他一个小孩子先是失去了亲人家乡,此刻又跟一个对他那么好的人分别,心中难免觉得孤独冰冷,如若换作别的小孩,也许心灵早已崩溃,不过他自小深受吴平教导,心志比一般小孩都要坚强。

他全身无力,若是此刻有蛮兽来袭,他是如何也抵挡不了的,所以他一步步地走到了龙血树下,轻轻地抚摸着树身,这棵树已有千年,宽有数丈,树皮却是光滑泛红,隐隐透发出一股暖意。

吴争坐了下来,靠在树干上,脸上带着一丝满足的微笑,就仿佛依靠的是一个温柔的身体,而不是树般。

他闭目运气了灵木法门,一股淡淡的绿色灵气从神树体内源源不断地涌出,进入了吴争体内。吴争只觉身体舒畅无比,原本身上的疼痛也慢慢消失不见,这灵气不仅能补充体内的天脉力,也能够治疗一些伤痛。

半个时辰内,这个地方还是幽静无比,偶尔有几只灵鸟幽幽鸣叫,声音清脆动听,醉人心神。吴争不知道,刚才林间两只灵兽大战,已将附近其它弱小的蛮兽都惊退了,远远逃离这个地方,所以,一时半刻是不会有蛮兽出没的。

天脉力在任督二脉之中流转不休,吴争散去功法,只觉体内精力充沛无比,精神一阵抖擞,他站起身来,靠在树干上,轻声细语地道:“雨姨,我去了,你一定要记得来找我。”

他说完恋恋不舍地离开了。他顺着小路,朝村子的方向走去。

泉水清澈,映着绿树蓝天,微风吹过,影子摇晃不已,如梦如幻。石桥依旧,桥栏之上,几只小石狮静静的立在那里,是那般的孤独寂寞。

吴争来到石桥边,心中不由涌起一股莫名的寒意,昔日跟几个玩伴争抢比赛的一幕幕在他眼前浮现,他不由心中一酸,这一切已经不复存在。

远远望去,村子的轮廓依稀可见,天宝山依然耸立在那里,山上树木葱郁,天宝庙露出一角,若隐若现。

吴争心中突然害怕起来,甚至不敢在多走一步,他不想面对,不去面对,不愿面对,却终究要面对。

慢慢地,他忙开了脚步,轻轻地,仿佛脚步声也带着苍凉之意。

脚下的泥土酥松湿润,村道上长出一棵棵嫩草,显然这几天内少有生灵路过。吴争啊地叫了一声,眼前的景象把他惊呆了,只见整个村子已经不成形状,房屋破败不堪,多数已经坍塌,屋顶的茅草散落一地,随风而飘。平日猪鸭狗牛地叫声已经荡然无存,寂静地让人害怕。

吴争真的绝望了,虽然听陈雨说过村子已经万劫不复,但是亲眼见到的时候,竟是那么的动人心魄,伤人心魂。

他大喊大叫,几乎将每一间房屋都走遍了,可是,就是没有发现一个人,唯有一个个粗大的脚印和留在墙壁上的爪痕。

果然如陈雨所说,没有天宝的庇佑,蛮兽不再畏惧,闯入了村子中,将房屋都毁坏了,家禽牲畜不用说,一定已成了它们的口中餐。

“啊啊啊啊啊!你们这群坏蛋,我会替你们报仇的,一定会。”吴争仰天大喊,夹杂着一股戾气,他心中悲愤悔恨,村子被毁的经过他一无所知,只道一定是叶青夜他们害的,而他们又是自己带进村里的,这一切也等于是他害得,他小小年纪,难以解开这个锁,心中很想一死了之算了。

只是这个念头生出的时候,他脑中突然又浮现了一道温柔的身影,让他又冷静了下来。

他神色恍惚,迷迷糊糊地走到了一间房屋前,这间房屋虽然破败不堪,但是他一看便认出了,这是他以前的家。

无力地推开木门,他仿佛看到了吴平在对他微笑,翻滚着手中的烤肉,等他一起吃晚餐。

“父亲……。”吴争精神很不稳定,生出了幻觉,仿佛吴平真的在那屋子中,伸出手来就要扑过去,投入他的怀抱。

“吴争……。”就在这时,屋里传入了一声惊叫声,显得突触无比,顿时将吴争吓了一跳,他微微一愣,眼睛不由自主地搜寻声音的主人。

“轰地一声。”一道身影从屋内的一个昏暗角落窜了出来,这身影玲珑巧小,顷刻间就出现在吴争的面前。

那是一张充满灵气的脸,秀丽无比,只是带着一股稚气,一双乌黑明亮的眼睛,带着惊讶,愤怒,欣喜,真紧紧地凝视着吴争。

“铁玉柔……。”吴争立刻就认出了来人,声音颤抖地道。

那人真是村里的女孩铁玉柔。

她年长吴争一岁,今年十三,却已经落得亭亭玉立,只是此刻脸上多了些许憔悴神色,仿佛历经沧桑般,让人不禁产生怜惜之意。

铁玉柔呆呆地与吴争对视了数十秒,突然眼中闪过一道寒光,晶莹泪珠不由自主的流了出来。

啪地一声,一只手狠狠地打在了吴争的脸上,一下又一下,铁玉柔变得愤怒无比,边哭边打边边喊道:“都是你,是你杀了村子的人,是你害得我无家可归。……。”

她心神激动,话音颤抖悲愤,脸整个都涨红了,仿佛要滴出血来,眼中充满无尽的怨恨。

吴争呆立不动,似乎感觉不到疼痛般,他甚至希望铁玉柔打得更狠些,就此将自己打死,可是,那只手却不动了,只剩下呜呜的哭声。

许久过后,吴争才道:“对,是我害死他们的,是我将坏人带进了村子,造成了这次灾祸,你打吧,打死我能让你少去一份伤心,我绝无怨言。”

铁玉柔突然停止了哭泣,嘴角微微一动,正想说些什么,但是又硬生生的吞了下去,她看到吴争脸上虽然憔悴难过,但是身体安然无恙,又想到那天他被一个清丽女子救走,顿时冷静了下来,心道:“其实他比我还可怜,我这么对他,岂不是令他更伤心。”

她心思慎密,外表温柔,内心却很坚强,此刻念到村子发生的事情,吴争的遭遇比她更令人同情,如果换作是她,此刻说不定已经一死了之了,他却能坚持下来,实在不易,又念两人又都是同村长大的孩子,命运相同,以后要互相照应才是,不该落井下石。

她不再打他骂他,但是心里还是对他有些怨恨,哼了一声道:“你别以为这样就可以让我原谅你,我……。”她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

“你别哭好吗?伤心就打我骂我,我知道你不能原谅我,我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更不奢望别人能原谅我了。”

吴争的声音满是悲伤,铁玉柔心中又是一软,转过身子,沉默不语。

看着眼前这个女孩,吴争心情复杂。铁玉柔和他们都是同村小孩,自小一同玩到大的,只是吴争经常说大话,性格又调皮好动,铁玉柔有些厌恶他,经常对他连理睬都不理睬。吴争当然也知道,所以对铁玉柔也没有什么好感。

不过此刻因为有了愧疚,又念到她是村子唯一的活口了,不由心中对铁玉柔多了一份亲切感,少了一份厌恶。

“你这些天一直躲在这里吗?”吴争对着她的背影说道。

良久过后,铁玉柔才道:“不是,我昨天才到这里。前几天村子外面来了很多可怕的异兽,我被娘亲带到了一个山谷躲起来,没有想到又遇上了它们……,我娘为了保护我,已经……。”她说到这里便停住了,隐隐有低泣声传出。

吴争一怔,不知道说些什么。

“你知道吗?这几天我好害怕,好孤单,每天都有蛮兽在身边出没,一不小心就会被他们吃了。我,我觉得再也活不下去了……。”

她顿了一顿,惨然一笑道:“死在村子里总比被蛮兽吃了要好多了!”

吴争哑然,手很想伸过去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可是却始终不敢伸出,良久后才道:“我们一起活着出去,定要找到那群坏蛋,为村里人报仇。”

铁玉柔突然大吃一惊,身子一颤,转过身盯着吴争,眼神满是疑惑,道:“你不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事情?”

吴争叹了口气,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记不起!!!你能告诉我吗?”

铁玉柔一怔,心道:“原来他什么都不知道,我该不该告诉他呢。”,她沉吟了片刻,越想越觉得吴争可怜,最后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吴争的心一片冰冷,失望透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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