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轻柔送来阵阵凉爽，海浪拍打着沿岸，哗啦哗啦。
大海还真是神奇，这时像一个小清新的少女，娇娇柔软。可是一旦发起狂来，海浪冲天，如千军万马，不可抵挡。
酒也喝过了，吃也吃过了。齐亚光呲呲牙，剔了剔牙缝里的残肉，翘着二郎腿，长长地叹了口气，脸色也阴沉下来。
赵沐言没有说话。郭子文一定和他说过了什么，所以此时她只需要静静等待。
“我和赵队不在一个部门，所以并无深交，也许因为这个原因我反倒还逃脱了外调的命运。”
齐亚光说着露出颇为自嘲的笑。
“我是接到命令去支援的。我们听到里面有枪响，以为拼了起来，就冲了进去。我在后面，看到前面阵阵枪声火花，队友们都抡着枪和凶徒战斗，我也理所当然地先开枪战斗再说。”
“我没有亲眼看到赵队是怎么死的，但是赵队死时他的枪不在自己收礼。而且也不在冯翼手里。”
齐亚光知道赵沐言想说什么。当时的报道是他们在混乱中死的，但是却无人知道具体细节。因为除了安启民和唐坤，其他的人质都在较远的地方被看押着。
商城里柜台和一些阻拦物较多，又处在随时会被杀的情况下，人质们人人自危，根本就不知道具体的情况。
齐亚光说他事后也曾去找过一些人质，可是他们的答语都是含含糊糊，模凌两可。那个时候害怕的心脏都要停止了，谁还会去在意其他的？
可是如果是这样，那么这个，文时又是如何知道得如此清楚详细的呢？
难道他也是人质吗？赵沐言越来越疑惑。
齐亚光挠了挠光光的脑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很旧的纸递给赵沐言。
“这是我自己画的。”他说着又喝了一口啤酒，“抢劫没成功，主谋死了，除了唐坤，其余人质安然无恙，歹徒也全部擒获。案子结束得很快。所以局里面也没有再去追踪这个案子。”
赵沐言打开这张纸，郭子冬凑过来一起看。这是一张简易的现场图。画面上不管是人物还是物品都极其简单和别扭，甚至是难看。
赵沐言和郭子冬垂眼无语地看了看齐亚光。
被鄙视了的齐亚光，瞪着眼珠子，气急地大叫：“这已经是我画得最好的了，我又不是专业的。”
赵沐言挑挑眉：“哦，最好的。”
年过半百的一个小老头被气得满脸通红。
不过有总比没有好，所有的现场资料都被封存了，能看到这张图已经很不错了。
图上两个头对头躺着的火柴人被做了标记，分别代表赵克凡和冯翼，在冯翼身边还躺着一个人，代表这着唐坤。
而让赵沐言皱起眉头的是另一边被打阴影方框拦住的一堆小圆圈。
“我们进去的时候人质就在这里。”
“可是从这里根本就看不到那边的情况。”郭子冬皱着眉说。
“这张图上也只是大致的情况，因为现场比较混乱。”
赵沐言没再多看，而是将这张纸折好放了起来，心中留着个疑惑，却平淡不惊地喝了口水。
“可是光叔，光有这张图也没什么作用啊。”郭子冬有些失望地努努嘴。
他去找齐亚光的时候，齐亚光坚持要当面和赵沐言说，还以为他会有什么惊爆的内幕，其实也不过如此嘛。
“你小子急什么，我还没说完呢。”齐亚光在郭子冬头顶扇了一掌。
“对于现场的情况，我知道的并不多，但是我却知道赵队生前正在秘密调查一件事。”
赵沐言秀眉一沉。
“调查一件事？我怎么不知道。”郭子冬傻傻地问。
“都说了是秘密。”齐亚光又忍不住扇了他的头一下。
郭子冬委屈地瘪瘪嘴。
“最开始我也没有在意这件事，虽然我们都知道对赵队的待遇很不公，但就就这起案件的本事并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至少在当时。哪怕是我被调离了总局。”
齐亚光脸上夹杂着自嘲和愤恨。他曾一番热情，想要在自己的工作上大展身手，他也自信有这个能力。可是就因为一个小小的原因，就被贬到了分局，而且无论他如何努力，破了多少案子，获了多少奖，始终都无发得到升迁。
周围的人在对他同情时，也都困惑。可是升迁谁，调离谁总会找到原因。但这个原因，直到几年以后齐亚光才慢慢明白过来。
齐亚光抓到的一个小偷惯犯，阿文，居然在牢房里行窃起来，简直是不知死活。被狱友暴打了一通不说，还被勒令单独学习。
这个阿文是个孤儿，一直在社会上游荡，心眼不坏，就是小偷小摸惯了，被齐亚光抓到好几回，一来二往，两人竟然成了亦敌亦友，还给齐亚光提供过一些线索。
阿文出事后，齐亚光去看他，闲聊中阿文竟然向齐亚光打听赵克凡这个人。
阿文也是听狱中一个无期囚犯说起的。赵克凡生前经常去狱中看望他，还有一些死刑犯，询问他们的境况。
囚犯感慨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好的警察，只可惜死得早。囚犯在报纸上知道了赵克凡的消息，逢人便说赵克凡绝对不是这种人，一定是得罪了上面的人，因为他在调查一件不得了的事情。
能被一个罪大恶极的囚犯这样维护，可见赵克凡的人品。可是囚犯因为说得太多，惹来了麻烦。却并不是被痛恨警察的其他犯人打，而是被狱警关了两个礼拜的禁闭，说他造谣生事。
阿文只当个趣闻向齐亚光聊起来。可是却被齐亚光听在了心里，也许是因为警察的直觉。
齐亚光默默地调查起赵克凡来。发现在赵克凡死前四年，他出入监狱的次数突然多起来，而且都是以查案为缘由查问死囚犯。
可惜当齐亚光注意到的时候，这些囚犯都已经被执行了死刑。
而这时他又发现当初参与那起抢劫案的警察全都陆陆续续离开了总局。和郭子冬一样，齐亚光也看不到那起案件的证据。齐亚光这才开始怀疑那起抢劫案可能并非表面那么简单。
齐亚光找过那个囚犯，但也并没有得到多少有价值的消息。
“那个无期囚犯现在呢？”赵沐言问。
“死了。”齐亚光轻飘飘地说，“本来他也是个死刑犯的，但是因为他年纪太大，表现还算好，所以过了几年后便别改判了无期。”
齐亚光说完，三个人陷入了一阵沉默。
当初之所以怀疑这起案件，就是因为看不到，查不到。原来不止赵沐言自己，其实早就有人产生了怀疑，只是无法查下去。
“如果那个囚犯是在瞎说，那又何必遮遮掩掩？”齐亚光讥讽地哼了一声。
“是啊，总感觉是在欲盖弥彰。”郭子冬也皱着眉摇着头说，然后他又像想起了某事，直其身子说，“对了，沐言姐，你上次让我查的事，我查了。那天赵队的枪是他自己领走的，记录上有他的签名。但是很奇怪，那天他的确是休息的。”
赵沐言听完默然地点点头。现在她已经不再惊奇了，疑问越来越多，自相矛盾的事也越来越多。如果不正常，反倒还让人奇怪。
为了隐瞒一个谎言，而要去说一百个谎言，果然会有疏漏，而这些疏漏也正是漏洞。
三人离开后，赵沐言还沉浸在思索中。在她回到家时，安世萧已经在屋里踱来踱去好长时间了。
有时候安世萧会觉得奇怪，赵沐言这个班上得太奇怪了。她三天两头地翘班去做其他的事，难道店老板不说吗？要是他的员工，那早就应该开除了。
安世萧习惯了她没有固定的时间回来，但是现在已经远远超过了她下班的时间。
难道她真的去调查偷窃数据那件事了吗？
安世萧并不笨，他知道这件事如果真的刨根问底，对谁都没有好处，特别是赵沐言。
所以当他看到赵沐言一脸深沉思索地回来，就忍不住生气：“你为什么一定要做对自己没有好处的事呢？”
赵沐言直直地看着他，脆生生地反问：“你现在怀疑了江枫不是吗？你以后还会对他毫无顾忌地委以重任吗？”
“我......”安世萧怔仲，他的确是已经有了戒心。
“虽然没有证据，你不能对江枫怎么样。但是如果他没有说谎，那凭什么要被你怀疑？凭什么又要被其他的同事去议论呢？你有想过他的感受没有？而同理，程雨墨的处境也是一样。”
“名誉上的伤害，不是金钱能衡量的，那会是一辈子的烙印。你根本就无法做到自欺欺人。”
赵沐言一字一句，清脆明亮，垂于两侧的双手紧紧握起。
安世萧混身一震，赵沐言清澈的双眸弥漫起一层忧伤。安世萧觉得这忧伤深沉，似乎并不是为了江枫，或是程雨墨，更像是因为自己，而让人心疼和不解。
“当然。”赵沐言话锋一转，声音悠然，“如果他们本身就是故意的。那就当我玩了一场游戏吧。”
说完赵沐言黯然转身。
而安世萧却更加困惑：“你想说这是江枫和程雨墨设计的吗？”
“其实这样更好。”赵沐言淡淡地说：“这样的话就没有受害者了。”
可是这样，你就成为了受害者啊。
安世萧望着赵沐言纤弱的背影，眉宇间凝起难耐的隐忍。
当赵沐言意识到被算计后，反倒松了口气，至少没有人被冤枉了。
回到房间，她重现拿出了那张现场图，还有尸检报告。
一个巨大的疑问，同时也是一个逐渐清晰的答案在眼前浮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