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城是警察局的民警们忙碌了一夜。这恐怕是他们很多人从警一来,最无厘头的一件案子了。
爆炸,刺激性气味,巨震。这几个关键词加在一起怎么听都像是一起特大刑事案件。
干警们摩拳擦掌,准备大显身手一番,可谁想从头到尾只是一场乌龙。
审问、录口供,一直忙到六点,天已大亮,才把这起不是案件的案件搞清楚。
赵沐言很失望地看着沮丧的薛教授,一个劲地道歉,一个劲地替他难过,并保证下次一定替他找个好地。
安世萧对此嗤之以鼻地冷笑。
薛教授是赵沐言所在快餐店的常客,是个孤寡的退休大学化学教授。
尽管退休了却仍然热爱他的事业,没事总是喜欢搞搞实验。这次他做的实验需要一个封闭的空间,里面的空气温度、湿度,还有力压都要有严格的规定。
于是薛教授委托赵沐言给他找这么个可以做实验的地方。
正在赵沐言苦恼找不到合适的地方的时候,安世萧突然打电话说晚上不回来了。
这不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吗?赵沐言当然兴高采烈地同意了,并且迫不及待地告诉薛教授为他找到了一个绝佳的地方。
如果这个实验成功,说不定能够参选诺贝尔评奖呢。
对于这样一个能有幸见证历史发展的机会,言信侦探社的成员当然不能放过。齐刷刷地都拥到了安世萧家。
可是没想到就在最后的关键时刻,安世萧一开门,打破了房间内的气体平衡,造成了剧烈的化学反应,从而引发了爆炸。
还好薛教授用量控制,要不然那就不是毁掉一个客厅这么简单了。
“综上所述,一切的责任难道不应该在安世萧吗?”
赵沐言有理有据,言辞灼灼地说。
安世萧顶着发青的脸色,怒不可遏:“在家里做这种实验本来就很危险,难道你就没有一点尝试吗?”
“好了,你们别吵了。”
丁聂风头疼地说。
本来这件事不该他管的。他刚刚侦破了一个跨省的连环凶杀案。几天几夜都没合眼,刚刚躺下,一听到赵沐言的名字,噌地就从床上爬起来了。
这丫头尽给他惹麻烦,在听到恐怖主义这几个字时,丁聂风差点气晕过去,万幸只是虚惊一场。
“交完罚金,还有周围居民的损失赔偿后,就走吧。”
丁聂风实在是没精力再和这个丫头耗下去了。
“为什么还要交罚金啊?”
赵沐言不满地努努嘴。
“你这是危害公共安全懂不懂?按规定是应该拘留的,幸好居民不起诉你们。你考警校的知识白学了的?”
赵沐言垂目不说话,丁聂风看了看她,叹了口气,缓了缓语气说:
“以后别瞎折腾了,有什么问题就来找我。”
赵沐言霍然抬起眼,怔怔地看着丁聂风:“但是你给不了我想要的,那些家伙也给不了。”
“沐言!”
“难道我说错了吗?”
赵沐言带着悲愤的冷冽之声,震呆了所有的人。
安世萧诧异地望着她,楚易然和顾凯除了惊讶,更多的是佩服。
丁聂风,这个粗狂的壮汉,眼里竟然有一丝悲凉,但是马上转为惊讶。
“局长?”
随着他的声音,所有都看向门口。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神采抖擞,目光如炬地走进来。
他就是滨城市警察局局长——杜宇白,统帅整个滨城市的公安系统。可以说是滨城市叱诧风云的人物。
他一进来,带着一股王者的霸气,所有人都为之一震,不敢直视,呼吸都不敢大声。就连丁聂风也不由得肃然起来。
而唯独赵沐言却昂着头,直直地凝视着他。
屋内的空气瞬间凝固起来。
“局长,您怎么来了?还这么早。”
江秀月笑着走过去,想打破这尴尬的气氛。
“我听说出来大案子,就过来看看。”
杜宇白的声音低沉而浑厚,有一种很强的穿透力,震入人心。
江秀月继续笑着说:“呵呵,没什么大案子,都是虚惊一场,已经解决了。”
“解决了?真是这样吗?”
杜宇白用眼角凝了一眼江秀月,径直向赵沐言走来,“可我怎么接到了很多的投诉啊。有个人三番五次地扰乱社会治安,却三番五次地被警方纵容。是吗?小言。”
赵沐言浑身一震,眉睫一沉,清澈的眼眸中生出缕缕隐忍和悲愤。
这一声“小言”,是那久远记忆中最痛的一处。
往事如同潮水一般涌上来。
但眼前这个人这已不在是当年将她扛在肩上,揉着她的头发,慈祥地笑着的那个爷爷了。
“爷爷,你是我爸爸的师父,以后也做我的师父好不好?”
一个五六岁,梳着两个小辫子的女孩儿张着粉嘟嘟的小脸,用稚嫩的声音很认真地说着。
“哦,我们小言也想要当警察吗?”
那时还显年轻的杜宇白笑容和蔼地说。
“嗯。”
小女孩神情认真地点点头,“我要做像我爷爷一样,也要像爷爷和爸爸一样的警察。”
“好啊,我们小言一定会成为一个优秀的警察的。”
杜宇白大笑一声,宠溺地将小小的赵沐言抗在肩上。
风声在赵沐言耳边呼呼而过,赵沐言就像坐飞机一样高兴。她不用昂头就能看到不远处的爸爸笑得合不拢嘴,还有丁聂风叔叔和江秀月阿姨。
那时是赵沐言最幸福的时候,她渴望着自己快快长大,穿上和他们一样的衣服,站在他们中间。
这是她最大的愿望,也是她这辈子永远不可能实现的愿望了。
可是尽管心中有无尽的恨,但在面对这个人时,赵沐言的悲愤却无法发泄。
这个人曾是她最尊敬的人,也是爸爸最尊敬的人。
可是这个人却背叛了她,背叛了爸爸。
赵沐言紧紧地握着拳头,压着心中的悲愤。
“炸毁房子,这可不是一般的危险。聂风,你就打算这样不了了之的处理吗?”
“局长,我……”
丁聂风显然没有料到杜宇白会突然出现,就算他有心想要袒护赵沐言,如果杜宇白真的较起真来,他也没有办法。
这个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被炸的是私人房子,如果受到影响的邻居不追究,那么也什么大问题,就当是没处理好易燃易爆物体,而引起的意外事故。
但是说大,这的确是持有危险物品的有意为之。如果真要追究起来,拘留还是小事,写进档案那就是大事了,赵沐言以后的很多行事都将要受到限制。
“难道大姐要坐牢吗?”
楚易然紧张起来,眼看着就可以走人了。怎么这个老头突然一来,事情就变大了感觉。
“不至于吧。”
顾凯摇着头不可置信地说。
“你不就是想要把我关起来吗?”
赵沐言冷冷地一笑,凉凉地说,“受毁的房子是个人住房,而且是在居民小区内,并没有对邻居造成物质上的损害。这根本就不算什么危害公共安全。只要其他居民和街区的物业不起诉,就根本勾不成什么刑事案件。”
赵沐言凛然地凝着杜宇白,一字一句铿锵有力,毫不退缩。
“你少拿这种莫须有的罪威胁我,刑事法律我熟悉得很。”
“哦,是吗?”
杜宇白不动声色地挑了她一眼,目光深邃如海,看不出是赞许还是嘲讽,“看来你还没有忘?那为什么还会赶出私闯民宅的事呢?”
赵沐言一惊,与她同时震惊的还有莫古。
莫古两道浓重的眉深深下沉,一股杀气徒然而起。
就连站在不远处的安世萧都感到了一种威慑力。
“你跟踪我?”
赵沐言惊愕地瞪着杜宇白。
杜宇白微微扬了扬嘴角,漫不经心地说:“我说了,我只是接到了投诉。”
可是谁也不能就听的漫不经心。
杜宇白用眼角深深地瞟了一眼莫古,毫不在意从他眼里投射而来那股凛冽的杀气。不屑地轻哼了一声。
“至于你……算了,反正你只会听她的。”
杜宇白却突然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然后他一步步向赵沐言逼近。
“你说的没错,这件事的确可以简单解决。但是如果我就是想要把你关起来呢?”
“你!”
赵沐言没有想到杜宇白身为一个警察局局长,居然会这么直白地说出这句话来,而且还是当着所有人的面。
在这间屋子里还有很多其他的警察,他怎么就敢说出这种让人感觉是在故意勾陷的话来。
而事实上,他确实敢。而且在处理赵沐言这件事上,如果他真这么做了,也绝对不会让人找到任何说辞。
“喂喂,这不是明白的诬陷吗?警察还能干出这种事吗?”
顾凯震惊地说。
而其他人也惊讶地不可置信。难道,这件事真的要闹大了吗?
赵沐言无话可说地盯着杜宇白,她知道自己在他面前就像一只小鸡一样,毫无还手余地。
而就在这紧张之时,一个高冷的声音打破沉静。
“这个房子是我的,我炸我自己的房子应该不犯法吧?”
一直不说话的安世萧,面无表情地走过来,站到赵沐言身前,挡在她和杜宇白之间。
高傲冷冽地看着这位警察局局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