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起,坤宁宫前便是已然停了数量马车,以为首的一辆尤为华丽,轿顶以黄色绸带为饰,点点珠花于其上点缀,红木之上图案雕镂精美,凤纹鎏金将身份之显赫显露而出。
其后的四辆马车则是都以粉红色为饰,虽是精美,却是少了那么一点儿凤凰风华。
冉如胭伫立于第三辆马车之前,瞧着皇后颜素问身着玄黄之色凤袍缓缓走进马车之中,才是由锦翠扶着而进,其他妃嫔也是陆续进入马车之中,每个人都是精心打扮了一般,而那些更衣们更加是处处留心,就想给皇后以及其他主子们留下一个好印象。
因段莺莺与余秀珠未来,与冉如胭同一列马车的妃嫔便是并不面熟的更衣,纵然是第二世,冉如胭也是没有瞧见过这个女子。
只见女子身着一素色云纹对襟长裙,外衬一浅蓝色绣柳枝褙子,头挽精致的月游髻,一支银色步摇于其上梳着,边上还点了多多少少的珠花,尽管不像冉如胭那般华贵些,却是极尽素雅而端庄。
那女子身边坐了一个看似稚嫩的宫婢,瞧着也不过十四模样,却是浅黛微妆,双垂髻上一粉色绸带飘摇,略显俏皮。
“上官镜见过珍贵姬,贵姬万福金安。”
柔嫩的声音自红唇之间而出,上官镜微微点头,目光尽数打量着冉如胭,倒也没有觉得逾越礼数。
“镜?什么镜?”
“明镜的镜,父亲说希望镜儿心如明镜,能够辨是非,识人心。”
上官镜略显腼腆地说道,言语之中还有着些许未曾褪去的娇羞。
“原来是这样,我怎么感觉从未见过你呢?”
冉如胭仔细地盯着她的双眸,却是不能够从中瞧出一丝一毫的遮掩,通透似水。
上官镜听此没有说话,或是不知晓该怎么说吧!
冉如胭本以为她是因为地位卑微而不好意思开口,却没有想到她身边的宫婢倒是直直地将事实说了出来。
“镜儿姐姐来自城中的上官富商家,是富商爹爹近日才托关系送镜儿姐姐进宫的。”
“那你呢?你又是什么名字?”
冉如胭抬首正对上上官镜转头狠狠斜睨了一眼那个宫婢,总觉得那娇俏的小丫头倒有点南宫妙玉的性子,不自由地开口问道。
“我啊,我叫上官云,是镜儿姐姐的妹妹。”
听那上官云一说,倒是令冉如胭觉得有趣了。
上官镜,上官云,也是不知这背后在搞什么鬼,能够靠关系将自家女儿送入宫中已然不易,想必是她们还没有找到夺宠的法子,因而还在更衣位分。
“云儿是上官镜的妹妹不错,但是爹爹送上官镜进入宫中,并非是因为夺天子的恩宠,而是听闻湘公主瞧上了兴平侯府南宫世子,欲是与他结为连理,但上官镜与南宫世子曾指腹为婚,爹爹不愿自家会与皇家、兴平侯府作对,才是将上官镜送入宫中,便是断绝了那个婚约。云儿是前来陪上官镜的,上官镜也没有想过要夺什么恩宠,只要安稳着便好。”
“原来如此,上官镜,上官云,倒是不错的名字。我这没有准备什么礼物,连一点见面之礼都给不了,来,镜儿妹妹,将这个收下吧!”
冉如胭仔细琢磨了一下,便是浅笑着开口,从手腕之上褪下那只血色鎏金珊瑚石镯子,还未交与上官镜手中,上官镜便是将手缩了回去。
这个人倒是一点儿也不懂那宫中规矩,看样子事实应当就是这般,不过,这些,她倒是想要问问南阳王赵泺才是。
冉如胭找准了契机,假意一不小心一般,镯子便是脱了手,一下子砸落在马车之上,极脆的珊瑚石一落地便是碎成了三截,上官镜一瞧这个立马便是慌了,手足无措间便是要弯下身子将碎下的镯子捡起来。
“镜儿姐姐,小心啊!”
上官云生怕自个儿的镜儿姐姐被这锋利的东西给弄伤,便是下意识将碎镯子一下子踢到了冉如胭跟前,而上官镜便是愈发尴尬了,方才还是柔嫩如白玉的脸颊顿时染上了几抹绯红。
“镜儿妹妹无事,不过是一个镯子罢了,是姐姐方才不小心,锦翠,还不快捡起来。”
锦翠眼见这般,也是不知道自家主子在搞什么鬼,便是只得蹲下小心地将碎镯子拾起放置与帕子之中,嘴里似是还嘟囔着“这可是陛下相赠的镯子,哪里是普通镯子……”
上官镜一听这话便是有些急切,她虽是不在意什么贵重东西,但也没有想到会是这个样子,陛下相赠的东西定然就是独一无二的,抑或是普通的一件东西,若是经过了陛下的手,便是价值连城。
“珍贵姬,是上官镜没有注意到,云儿妹妹也是习惯了这般野性子,若是珍贵姬要怪罪,便是上官镜一人承担。”
上官镜双目之中满满的都是坚定之意,冉如胭一眼便是明白这个人该不该用,若是不出她所料,恐怕又是一枚好棋子。
富商的女儿,且与南宫长华有婚约,应当就是嫡女了,呵呵,这个身份许是会在以后帮她不少吧!
不过,上官富商就此让步,难道兴平侯南宫俊杰同样是已经是知晓了赵湘倾心于南宫长华?
看样子这门婚事应当是板上钉钉了,颜素问啊颜素问,你的情郎可是要与你的仇敌成亲了,也是不知晓到时候你的心中会是怎样一番情绪呢?
冉如胭轻轻地从锦翠手中接过被绢帕包裹严实的镯子,抬手便是要送入上官镜手中,这一次上官镜也是吃一堑长一智,连忙将其接了过来,也是并未顾及自个儿是否会被割伤。
“上官更衣,咱们同在一辆马车之中便是有缘,这镯子碎了也是有缘,不过,镯子虽普通,却是陛下相赠,若是上官更衣不介意,便是依照这个模样派人从市集之中寻一个一模一样的归还于我。”
冉如胭虽然是这般说着,好似是对这个镯子纠缠不休一般,但是上官镜也是明白,这冉如胭似是要询问她是否归于冉如胭。
上官镜略是犹豫一会儿,便是巧笑而出。
“贵姬姐姐说笑了,镜儿定然是会派人前去寻,若是寻不到,便是令人做一个一模一样的。”
顷刻之间改了称呼,冉如胭也是明白了她的意思,浅笑着点头。
上官镜,也是不知会不会真的归顺于她,不过,有一个交集便是好的。
这般镯子事件倒是有些像锦玉与她之间的恩怨了,日子已经是这般久了,也是不知锦玉还是否急灼于寻找仇敌呢?
“贵姬姐姐,贵姬姐姐!”
正当上官云俏声叫唤着冉如胭时,冉如胭正是思量着锦玉的事儿,若非是锦翠稍稍拉扯了她一下,恐怕还是不知晓呢!
“云儿妹妹,你又是怎么了?”
冉如胭这么一说,上官云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但是挺直脖子,一点儿也不像是个宫婢,分明就是一个小丫头嘛!
只见她略是呆滞了一下,片刻便是又大着胆子问道。
“贵姬姐姐以后在后宫之中会帮镜儿姐姐吗?镜儿姐姐可是一直被其他更衣取笑着,说她是被取消婚约的……”
上官云梗塞了好一会儿仍旧不敢将“弃妇”二字说道,她也是瞧出了自家姐姐脸色不太好,才是停住了小嘴。
“帮?天助不如人助,人助不如自助,难道这个道理云儿妹妹不知道吗?”
冉如胭瞥过上官镜一眼,却只得到她一个躲闪的目光,心中不免是犯起了嘀咕。
“云儿不知晓啊,镜儿姐姐知晓吗?”
上官云果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倒是什么都敢往外说道,也是丝毫不管这个姐姐的心思。
上官镜本是不愿与任何人为伍,只因爹爹同她说过,既然是嫡女,即便是更衣,在自家人的陪衬下也是有好日子过,若是裹进了后宫恩怨,怕是连骨头都没有了。
但是爹爹不曾知晓,即便她不犯他人,他人还是会看她不满,更何况她这个身份,却只是一个更衣,这些日子已然将她的嫡女性子磨了个一干二净。
“镜儿明白贵姬姐姐的意思,这个……还希望贵姬姐姐能给镜儿一个考虑的时间。”
上官镜一下子冷了神色,冉如胭也是不知晓她到底是想到了什么,但是却明白,这样的上官镜,心中仍就是会想着上高位,她曾是嫡女,骨子里还是不愿意落于人后。
“姐姐,你们在说什么,云儿怎么一点都听不懂?”
上官云扯了扯上官镜的衣袖,懵懂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惹得冉如胭真想抚抚她的脑袋,进宫以来,她还是第一次有着这般想法。
只不过,她明白,这些人都和她没有关系,甚至于卫清歌腹中的孩儿都是她眼中的一枚棋子。
“听不懂就睡一会儿吧,等你睡醒了,或是就到了相国寺呢!”
冉如胭微微一笑,原来曾经的自己也是稚嫩,不明恩怨,不懂规则,如今,倒是阅历一堆一堆的,待明年春季选妃,她恐怕就是一个老人了吧!
若是到那个时候她仍是贵姬,恐怕是真的没什么光明之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