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缘左看右看,见得没人注意,这才急急出声,连忙宽慰着南宫妙玉。
南宫妙玉一撇满脸急色的小丫头,心中渐渐有了计较,这丫头倒是真心实意的。
约莫比南宫妙玉大上一两岁的良缘自小便是替她筹划着这些,两人之间的交谈自是不必太过顾忌一些东西。
“哪有什么胡话,倒是良缘你,说了胡话吧!我不过是个不受宠的庶女,即便是唤了府医,他会来吗?呵呵……”
南宫妙玉冷笑出声,她对现在的处境再明白不过了,这深宅中,哪个人不是真真的人精儿,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帮她一个不受宠的庶女。
南宫妙玉的话令良缘彻底醒了过来,心中默默盘算着,也对,当初府医来一趟也不过是因小姐溺水有性命之虞的时候,如今,哪里……
也许小姐说得对,眼前的日子都顾不了了,哪里还要不断瞧着以后的事儿?
良缘脸上瞬间带上了一抹愁容,转而又想起刚刚小姐贿赂了落姑姑的事情,顿时更加着急了。
“小姐,这样做不会有事吧?”
良缘脸上怯意显而易见,紧紧地盯着闲适地舒展双手的南宫妙玉,开口问道。
“有事?能有什么事儿?莫不是落姑姑收了咱们东西还让反过来告咱们一状吗?良缘有没有听过一个词,叫做‘拿人手短’呢?”
良缘听罢了,这才缓缓点头,心中觉得小姐说的对,不由得有些纳闷起来,自从小姐上一次落水,脑子越来越机灵了。
南宫妙玉方是松了口气,幸好身边这丫头不是个傻姑娘,不然自己可真是要费劲死了,明争暗斗,似是已然开始。
后院尔虞我诈正在筹谋之中,殊不知,今后局势到底是何模样,可是南宫妙玉却是依旧胸有成竹,若是连她都斗不过那些烂俗的计谋,还怎么称得上知识女性?
宁阳王府,阳光渐渐洒在翠竹院中,铺就了几片金黄,尽是一番静谧景象,而书房之中已然是暗潮涌动。
书房之中,檀木书案弥漫着轻轻的香气,飘摇于房间之中,却是难以缓去宁阳王赵沱眉间的疙瘩。立于桌案一旁的香炉同样是点着袅袅檀香,微有安稳心绪的作用。
本以为冉如胭是个聪明的女人,如今也不是被兴平侯给扯了下去?
他轻轻皱起俊眉,心中思索着,闭门一月,也不知之后的局势会是变成模样,赵沱已然不知是否该将筹码压于处于弱势的冉如胭之身。
他实在有些想不通,已经是过了几日,怎地她一点儿行动也没有,难道是真的安于现状不敢再与南宫妙月争夺恩宠了吗?这可不像是他所了解的冉如胭。
赵沱有些苍白的双手食指扣着,放置于桌案之上,一筹莫展。窗外似是阳光正好,可是谁有知晓什么时候会再是一片阴雨绵绵?
忽地,黯淡的目光瞥过红木鎏金架子之上的某个铜锁盒子,陡然灼灼起来。
也许,他不该将未来寄希望于当下已然失了恩宠的冉如胭之身,且不说她当下如何落魄,且她虽然被赐了封号,冉氏一族也是被授予了血珊瑚这等珍贵的宝物,可是,她背后依旧只是七品县令女儿的身份。
但是兴平侯不同,他手中握有重权,权势之盛令南宫妙月即便是犯下了克扣例银的重罪依旧只是不了了之,如此,又如何不加以忌惮呢?
若是与兴平侯联手,想必朝中一半以上的重臣都是他们这一方的人。
心思逐渐落稳,扣紧的十指逐渐恢复了血色,赵沱轻叹一口气,平日里的慵懒情绪之中多了几分倦怠。
迅速吩咐下人交予了一身寻常百姓服饰,赵沱轻解嵌玉鎏金玄色腰带,青色的锦缎长衫被换下,粗糙的麻衣硌着一向好生将养的肌肤,他只是微微皱眉,丝毫不言不语。
兴平侯府,兴平侯一身深蓝色缀玉衣衫,中年的年纪却是依旧英俊些许,俊朗依旧。他正于书房之中翻阅书籍,却是被下人的通报之声打搅了思绪。
“老爷,宁阳王求见!”
在兴平侯府中,自然便是不讲官事,借以“老爷”为称。
下人匆匆跑至,瞧着兴平侯略微皱眉的样子,垂眉颤抖了声音。
“他来做什么……”
兴平侯呢喃,迅速放下手中的书籍,起身快步走出书房。
下人快他一步掀开主房坠珠锦缎帘子,兴平侯从长廊稳步而入,却见一个百姓模样的背影落于眼中,稍稍一愣,便是明白了什么,连忙上前。
“宁阳王大驾光临,兴平侯真是有失远迎,不知宁阳王前来有何贵干?”
兴平侯坐于堂前,有些狐疑地瞧着一身下人打扮的宁阳王赵沱,双眼之中依旧是恭谨异常。连忙唤了下人赐座,便是自位置上缓缓走下,总觉着这般坐于位置之上实在不合礼数,恐怕是惹恼了这宁阳王。
但是两人本是没有任何交集,兴平侯也想不出来为何赵沱会前来,若是被镇国公知晓了,恐怕是……
“这次前来自是没有什么,只是近日得了一件宝贝,知晓兴平侯平日喜欢书画,便是前来共享一番。”
本是谨慎地兴平侯听此稍稍敛眉,便是极想瞧瞧宁阳王手中所捧长箱里所装是何东西。
宁阳王见他双眼之中突然而起的涟漪,甚是满意。
卷轴轻启,画轴以镂空古檀为轴身,精致碎玉为点缀,画轴虽是贵重,却是不抵这齐玉真迹分毫,齐玉为从古至今最为出名的画家,以山水之画为出名之点,笔墨之间,尽为写意。
“这果真是齐玉真迹?”
兴平侯原本沉稳的嗓音略微颤抖,已然是大喜过望。
“本王早有耳闻,知晓兴平侯酷爱齐玉,甚至连极为精致的临摹之迹也是高价收购,本王虽喜书画,但也不及兴平侯半分。”
宁阳王娓娓而语,倒是令兴平侯全无反驳意思,而且这还是他最为喜爱的书画之一,如何教人拒绝呢?
“宁阳王之意是要将这幅画赠予……”
话语未完,宁阳王已然是敛眉垂头。
“那便多谢宁阳王之意!”
若是其他物事,兴平侯自然是不敢收下的,可是这真迹百年难遇,如何教人能够立刻放手呢?
“兴平侯喜爱便好,本王倒是害怕这等东西兴平侯不屑于收呢!”
宁阳王勾唇浅笑,淡淡地瞧着爱不释手的兴平侯,心知一切应当是有了苗头。
“如今天色尚早,宁阳王也从未来过府中,不如一同前往院子中转转!”
兴平侯缓缓将牵扯着自己视线的画轴卷上,小心翼翼地其置入长箱之中,吩咐下人好生置入了书房,见宁阳王并无推托之意,便是领于身前而走。
两人踱步于后院之中,青石板上“哒哒”的脚步之声极为透亮。
“兴平侯,不知那儿是否可以过去转转呢?”
宁阳王似是注意到了这兴平侯刻意得躲着这后院之中的某个角落,不免心生好奇。
“自然可以。不过是那一边有些破旧,怕是宁阳王瞧见了也是会笑话一番呢!”
兴平侯瞧着西边的竹林,心知那竹林背后便是愿池,正是南宫妙玉溺水之地,其深处也是她所居住的小院。
“怎会,兴平侯府中,哪里是会破旧呢?兴平侯可是过于自谦了呢!”
宁阳王灼灼的目光落于不远处隐隐斜倚于亭边的女子,待是靠近,瞧见她笑颜的侧脸,稍稍怔愣了一番,虽是衣着素朴,不施粉黛,却是天姿国色之容。
“玉儿,你怎地在这儿?”
兴平侯靠近仔细一瞧,果真是她在观望着四起涟漪的池水,若非他出声,恐怕也是让她继续失神着。
“前些日子掉了下去,你还不长记性,莫不是还想掉下去,岂不贻笑大方?”
声声训斥,兴平侯皱眉,似是害怕这个庶女会在宁阳王面前失了自己的面子。
“爹爹莫是训斥玉儿了,玉儿每次观鱼都是小心谨慎的,上次或是脚滑了一下,哪里会有再一次呢!”
南宫妙玉撅嘴,瞧着兴平侯的模样,颇像一个小孩子,而她也明白,在外人面前,一向顾及面子的兴平侯自然不会再说什么。
“你这孩子……”
兴平侯长叹一声,依着她话中的台阶下去了,
倒是将视线落在了赵沱之身,似是在听着他的回答。
南宫妙玉这才仔细打量了一番男人的衣着,不过是寻常百姓家的衣裳,却不知怎地,穿在了他的身上,却是有着不一样的气息。冠面如玉,薄唇微启,衬得这身衣服倒是可以比得过绫罗绸缎。
“爹爹,这位公子是……”
南宫妙玉巧言,错开男子的视线,随意瞧着一番便是假意收回了目光,良缘正巧回屋取了些食物,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遇到如此气度非凡的男子,能令兴平侯恭谨一些的,恐怕也不是泛泛之辈。
“这位是宁阳王,宁阳王,这位是小女南宫妙玉。”
兴平侯拱手引荐,本想一入宫门的南宫妙玉已然心思灼灼,双手一时局促地不知该如何安放。
“原来是南宫小姐,失礼失礼!”
赵沱有些看出了南宫妙玉眸底的心思,也明白兴平侯另有一乖巧庶女名为妙玉,应当就是她了,今日一见,却是不如传闻中的懦弱畏怯……
“不不不,是我……爹爹,贵客临门,妙玉还是暂且回屋了。”
南宫妙玉稍显羞赧,也是不知该如何应对此番清醒,心知如今只有离开才是最好的法子。
一旁的兴平候早就注意到了赵沱的眼神,他眼眸中的亮光一闪而过,不加掩饰的兴趣盎然。
兴平候的嘴角微微勾起,眼眸中的精明一闪而过,他摆了摆手,面上便似乎毫无所觉地开口邀请。
“玉儿既然来了,便是与宁阳王一同于府中转转,爹爹正是有些事儿要处理,不知宁阳王是否愿意呢?”
南宫妙玉抬首,恰巧对上赵沱投至的目光,便是有些仓皇地垂眉不语。
“既然兴平侯有事儿处理,本王便是不便打扰,若是南宫小姐不嫌麻烦,本王自是荣幸!”
南宫妙玉瞥过兴平侯暗自警示的眼神,只好敛眉点头,心中却已是暗喜异常,没有想到翻身机会这么快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