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城朝雨沪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老天似是在配合一般,月玲珑离开京城的那天早晨竟然下起了细雨,莫玄歌撑着一柄油纸伞站在城门口,身影有些萧索。
依旧是凤夜驾着马车,花震坐在他的身侧,既然凤夜与月玲珑一同回灵州,他与兰芷反正也无事便一起跟着回去。
远远的莫玄歌就看见了他们的马车,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他年纪轻轻便已担任右相之职,曾是多少人羡慕的对象,他也曾沾沾自喜,十分骄傲。可是第一次,他觉得身为右相又如何,不能时时在她身边,就算给他再大的权利他也不会开心。
马车在城门前停下,月玲珑跳下马车走到莫玄歌的近前,含笑道:“昨天不是说好不来送的么。”
看着月玲珑慢慢的走近,莫玄歌勉强挤出一抹灿烂的笑容:“今儿醒的早,反正也睡不着就来送送你。”
“别弄的跟个依依惜别似的,京城离灵州又不是很远,等你有时间的时候可以去看我啊。”月玲珑故作神经大条的说道,她最是受不了这种送别的场景了。
“嗯,我一定会去看你的。”莫玄歌难得的郑重道,随即一把将月玲珑拥入怀中,声音有些酸涩,“好好照顾自己,等我一有时间我就去看你。”
月玲珑被莫玄歌突来的动作弄的一愣,还未等她缓过神来时,莫玄歌已经放开了她,看向凤夜道:“好好照顾我们家青儿。”
凤夜赏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惹来莫玄歌一阵大笑,“快走吧,别误了时辰。”而后为月玲珑撑着伞送她上了马车。
莫玄歌亲眼看着月玲珑上了马车,马车驶出城门口渐行渐远,最后消失不见,细雨打湿了他的衣襟他却丝毫未觉,眼神依旧望向远方,口中呢喃着,等着我。
而另一侧的城楼上,杨慎一身灰色锦袍打着伞静静的伫立在那里看着马车出了城门,他的脸色有些略显苍白,本就有些忧郁的眸子此时更是染上了浓浓的离愁,只见他用手背掩着嘴唇清咳了一阵,虚弱的好似随时都会被风吹倒一般。
一旁的小斯为他披上斗篷,“公子,您的风寒才刚好些,可别再淋着雨,这里风大,咱们还是早些回府吧。”
杨慎点点头,由着小斯扶着他下了城楼。与此同时,月玲珑也掀开车帘看向杨慎刚刚站着的地方。
“看什么呢?”兰芷好奇的探头望去,只见城楼上空无一人。月玲珑放下车帘,摇摇头,“没什么,可能是我想错了。”看着有些闷闷不乐的月玲珑,画雨哧溜钻进了她的怀里,用它那毛茸茸的小爪子去摸月玲珑的脸颊。
月玲珑抱着画雨,揉了揉它的小脑袋,“等我们到了灵州,我还给你买酱香猪蹄吃。”昨晚她不死心的又去了杨慎的府上,可惜还是没有在书房看见他,也没有看见上次那个女子。她在府里寻了一圈也没有找到他,最终只好失落的回了永亭侯府。可是刚刚她明明感觉到他就在附近,可是……是自己太多心了吗?
月玲珑最后看了一眼京城,低叹一声,或许他们之间没有缘分吧。
因着没有什么急事也不敢时间,凤夜的车并未驾的太快,走走停停正好可以好好的欣赏一下沿途的春光。就这样走了两日,第三日的中午行到一处旷野,凤夜见离下一个小镇还有一段时间的路,便提议大家休息一下,吃点东西。
月玲珑自储物手镯里取出花震提前准备好的饭食,储物手镯就是这点好,时间是永远静止的,东西放进去的时候什么样,取出的时候还是什么样,高度保鲜。
花震和兰芷摆饭,月玲珑抱着画雨倚坐在椅子上晒太阳,她甚至连家具、浴盆、被褥都带着,反正隐形储物手镯里的空间极大,把整个京城移进去都没有问题。
凤夜将马引到路旁的一处小河边,等马饮够了水又将他们牵至一处绿草肥沃的地方,让它们也休息一下吃些草料。这边凤夜刚坐下,几人还未等吃饭,就听见女子的哀求声和小孩的呼喊声。
“娘……娘……”一个大汉肩上扛着一个小男子,听声音应该不大。大汉的身后还有一群或男或女或老或少的人,衣服破旧,看打扮想来应该是附近村子上的农户。
“你们放开我的孩子,他不是妖怪,他真的不是妖怪啊……”一个同样衣衫破旧、走路踉踉跄跄的妇人追在这群人的身后,她总是在要追赶上来的时候被后面的人给拦住,挣扎着大喊。
“这是怎么回事?”月玲珑看向花震问道。
花震无奈的摇摇头,“估计又是听信了什么江湖术士鬼话,把个好好的孩子当成是妖了。”
“都说妖精害人,可这些人的双手就干净了?至少他们不会把人活活烧死。”兰芷气氛的说道。
活活烧死!月玲珑也是一惊。“兰芷,把那个小男孩给我抢过来。”
“看我的。”兰芷飞身直奔大汉,轻而易举的就把小男孩给抢了过来,还狠狠的踹了那个大汉一脚。见大汉被踹到,后面跑出几个壮汉将兰芷团团围住,可是见他模样俊美,身上的衣料又好,定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公子,是以一时也不敢上前硬抢,得罪了他。穷不与富斗。
那妇人见孩子得救,踉跄着跑到村人的前头,在兰芷的面前噗通就是一跪,“求求您救救我的孩子吧,他真的不是妖怪啊,求求您救救他吧,我们母子来世做牛做马也会报答您的大恩大德的……”妇人的头用力的磕在地上,不一会便渗出了鲜血。
兰芷不忍,将怀里的小男孩交给妇人,“你先起来再说。”
“娘……”小男孩受到了很大的惊吓,此时见到自己的娘亲却没有呜呜的大哭,只是紧紧的抱着他娘。
人群里走出一名老者,“公子有所不知,这个男孩是妖物,凡事被他提到名字的人,不久后都会死去,而且还老是说自己能看见已经死去的人,这孩子会给我们村子带来不幸,不得不除啊。”
“那就让他现在喊喊你的名字,我看看你会不会马上死。”兰芷眼中寒光一闪。
“不可,不可。”老者似乎很害怕,“公子不信,这就是孩子的亲爹,你问问他。”老者一指身侧一个中年男子说道。
老者在村里辈分最大,见被叔公点了名字,那男人只得硬着头皮走了出来,颤声道:“这孩子不吉利,我们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妇人怒瞪着男人,恨声道:“井儿是你的亲儿子啊,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妇人之见。他是妖怪,是来祸害咱们家的,爹娘都被他克死了,你还想让他克死我吗?”男子也很激动,眼睛里带着恐惧。
“要死我就和井儿一起死,没有人能分开我们。”妇人抱着男孩失声痛哭。男孩静静的擦去妇人脸上的泪水,用他那稚嫩是嗓音说道:“娘不哭。”或许他小小的年纪还不明白为何爹爹和村里的人要烧死自己,他甚至不知道死是什么意思,可是只要有娘亲在身边,他就什么也不会怕。
“糊涂啊。”叔公愤然道。村里人亦是跟着指指点点。从头至尾男孩的父亲没有再说一句话。
月玲珑的手轻轻抚上小男孩的眼睛,天生的阴阳眼,难怪。“你愿意跟我走吗?”月玲珑微笑着看向小男孩。
小男孩看看她娘又看看月玲珑,为难的问道:“那我娘也可以跟我们一起走吗?”
“当然。”月玲珑的笑容又温柔了许多。小男孩很高兴,声音清脆的说,“我愿意。”妇人掩面痛苦,不忘又给月玲珑磕头道:“谢谢小姐,谢谢小姐。”
“小姐不可,这孩子是会来到灾祸的。”叔公还要在说什么,兰芷一记眼神过去,顿时就住了嘴。
“反正你们也要烧死他,我将他带走又有什么关系,只要他不在你们的村子里不就行了嘛。”月玲珑清冷的目光看向叔公,不置可否的说道。她的善良从来都是很吝啬的,不会轻易给什么人。
村里人似乎并不想就此罢休,站在那里不肯给月玲珑等人让开路,凤夜长剑划过,地面现出一道深深的痕迹,冷声道:“不想死的就让开。”这些个农户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不等叔公发话,呼啦一下就给几人让开一条路,很怕慢一点,那剑就会落在自己的身上。他们早就听从城里回来的相亲说过,这些个大户人杀个人根本不算事,官府都不管的,因为那个小怪物丢了性命可不值得,走就走吧,反正不在他们村子里就好。
兰芷和月玲珑依旧坐在马车里,妇人抱着小男孩拘谨的坐在马车外侧,她是断然不敢和月玲珑同乘的,可月玲珑担心小孩子走这么长的路会累坏,强拉着他们上了马车,可上了马车她又哪里敢坐实,处处小心谨慎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