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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一座像女人的山

方方是不愿听母亲的唠叨才朝山外走去。

她知道母亲是故意使脸色给她看,做女儿的理解母亲的用心良苦。仔细一想,母亲今天用生气、发火的方式来对付她,那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也都是因为她从来就没有把母亲说的话当真过。说心里话,她不想离开母亲,也不想离开这女人山。看着母亲那瘦小佝偻的身子,她心里就一阵阵发酸。几十年来,母亲浑身上下散发的都是浸泡在女人山的那种潮湿甚至粘粘的土腥味。母亲虽然从小就从女人山深处一步一步往外走,想着有走出女人山的那一天。可女人山似乎与她有种说不清扯不完的情结,到了这么一大把年纪,她才意识到女人山她是走不出去了。看着母亲的那份沉重,方方知道母亲是怕她随着年龄的增长也对女人山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依赖。那是因为一代一代的女人山的女人都是这样。

大学毕业时,方方和几个同学正要去应聘,而这时家里来了电话:母亲生病,速回!大学四年,没有什么能让方方这么牵肠挂肚念着自己的母亲的,她二话没说,收拾了一下东西就赶了回来。

母亲还真的是病了,又干又瘦,看来病了很久而且一直还瞒着她。方方带母亲到乡镇医院一检查,医生说母亲得的是肺病,还有严重的气管炎。这种病,在解放前就叫痨病,是营养不良的结果,是劳累出来的。可在今天……一想到这,方方眼圈就泛红了,泪水会不自禁地偷偷往下流。自己是长高了、长大了,长漂亮了,在学校也有校花之称,可母亲却越长越矮小了、萎缩了,丑陋了。是母亲榨干了自己那瘦弱的身躯换来了方方今天这美丽的秀雅。她暗暗拿定主意,再也不离开母亲了,要抓紧时间尽孝。于是,她大学毕业回来后就一直待在女人山,待在母亲身边。

可母亲今天稍微好一点又要赶她走,唠唠叨叨没个完,她不知怎么办才好。为了给母亲一个安慰,她回来后托老村长给她在村小学找了个代课教师做,正好这乡村小学也需要教师。这样一来算是有工作了,可以给母亲一个交待和安慰;二来可以挣点钱,给家里增加一点收入。可那毕竟是个代课教师,再说她一个艺术系大学本科毕业生在一所村小学当代课教师,不说是大材小用,也让人觉得有点寒碜、可惜。

价值的体现往往就是这样。

每每这时,方方的脚步就会朝山外走去。一个人走着,就像是在城里的公园散步。看着这山,看着这水。她在想,读了几年书回来,女人山咋还是这个老样子。山上的女人还是这样像睡着了似的,依旧是那样的安祥;女人河从大山深处流出来还是那般羞涩,依旧是那样的静谧。还有那条蜿蜒曲折的路,在哪里有一个拐弯在哪里有棵歪脖子树都是依旧。甚至她进城上学走的时候在河边一块大石壁上刻下的“女人山,我还会回来的!”几个字依稀可见。回来了,她真的回来了,这一切仿佛就在昨天。看着女人山这陈旧苍凉的一切,方方有时觉得时光仿佛停止在了这里。

不知不觉她又来到了三岔路口。

路口的天似乎都要亮堂许多,视觉也似乎宽广了许多。怪不得山里人没事就爱往这里跑,虽然这里离女人山还有几里路,却阻止不了山里人朝外跑的匆匆脚步。这里,其实就是女人山的一个对外的窗口。一个小小的集市,也是女人山通向外面世界的一个交通转折点。三岔路口三条路,一条是通向乡政府所在地,一头是通往县城,这一头则是通往女人山。

说它是交通转折点,那是因为走出女人山的人都要来到这里乘车。虽然这里没有一座像模像样的车站,但山里人在这里搭起了一个个小茅棚,是遮阳挡雨的,也是女人山的乡里人在这里推销叫卖自家生产的农副产品和各种山货的。所以有人说这里是女人山对外的窗口。

这几年,女人山渐渐地热闹起来了。外面来女人山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有看女人山的,也有看女人洞的,有寻找那古老原始的山乡风貌的,也有进山做山货生意的。同时,这些年女人山出外打工谋生活的人也越来越多,女人山里还真是成了女人的天地了。

于是,这三岔路口,来这里候车的、做小买卖的、走路歇个脚的是应有尽有。甚至还有些没事的山里人特意往这里跑,把这里当做了一个聊天的场所,看外面世界的窗口,听外面风景的好地方。

女人山,那是座地图上也找不到的山,小得可怜。她座落在九岭山脉的东头,恰似这祖祖辈辈长年居住在这山里的女人一样,静静地窝在这大山深处也不知多少年了。可她又小得独特,小得秀美,小得灵胧,小得令人神往。也让见了她的人一个个都拍案叫绝、惊叹不已。

方方还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专情地注视着这大山的剪影,望着这生她养她的女人山。

女人山,远看就像一个躺着的女人,从上至下轮廓清晰,裸露的部份那是维妙维肖。女人的各个部位在女人山比比皆是,美女头、乳峰、乳沟、丰腴的大腿,乃天工造设、鬼斧神工。当然,女人山的神奇不单单就这些,尤其让人惊叹的是那富有想象空间的也可称得上是世上一大奇迹的酷似女人生殖器的女人洞……方方生在女人山长在女人山,也许是她同众多的女人山的女人一样,为了生活,为了过日子,天天在忙碌着,却没有那种闲情逸致去品味去享受这女人山。

据说,今年来找女人山的人逐渐多了起来,那全是多亏了去年北京来九岭山脉的一位驴友。他自从在这深山里发现了女人山之后,回去便写了一篇游记在很多报刊发表和转载,题目是——《女人山,未开发的处女地》。自这以后,寻找这女人山的人便越来越多了。

方方拎着包的双手反剪着背在身后,沉默地注视着眼前那一片黑黝黝的山脉——哎,小偷……

突然,她听到了一声叫喊。这喊声要在城里,肯定会语惊四座。可在这空旷的山野,方方没有太在意,心想:这里哪来的小偷?她漫不经心地一回头,只见一个小年轻已经抓住了那小偷的手对她说,就是他在偷你的包。偷我的包?方方先是下意识地看了看手上拎着的包,然后,双眼注视着那小偷,双眉一皱,惊讶道,毛崽,怎么又是你……岂知那小偷对着方方傻乎乎地直咧着嘴笑道,嘿嘿嘿、嘿嘿嘿……笑完后,他把手从小年轻手中挣脱出来,说,她是我老婆、她是我老婆……一听这话小年轻才意识到这小偷可能是个傻子。当见方方从包里掏出五块钱递给了那傻子时,她大吃一惊了。只见方方对那傻子说,快回去,等下你爹又要到处找你吃饭了!傻子拿着那五块钱乐着边走边说,有钱好,不吃饭……看着离去的傻子,又看了看眼前的方方,小年轻才知道她们认识,便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我还以为他真是小偷呢!

方方说,什么对不起?不管是不是,见义勇为,还是要谢谢你哦!

小年轻尬尴地闹了个大红脸,转而问道,小姐……哦不不不,美女,请问知道在这里候车去县城是多长时间一趟车吗?

方方见这个背着双肩包的年轻人由小姐转而称她为美女,她理解地莞尔一笑。其实,方方不喜欢人家叫她小姐,也不喜欢别人称她美女。那是因为现在这个年代,美女几乎成了所有女人的代称,就像以前称小姐一样,后来慢慢地小姐也变味了。现在美女称呼一泛滥,美女似乎也在变味。有次她在大街上听到有人大喊一声美女,弄得很多人都回头观望,看后都令人咋舌,那是一位又老又扁的“太平公主”。看着年轻人那一张满是阳光的笑脸,想到他刚刚的“英勇”行为,她笑着回道,乡下的车,具体多长时间没个准,你等等吧,去县城的车挺多的。

年轻人笑了,说,你不会也是在这里等车的吧?

我不等车。方方摇了摇头。

你不等车?年轻人一听觉得奇怪:你不会说你是这山里的人吧?

就是,不行啊?方方反问。

哦,我明白了!年轻人点点头,他本能地朝那傻小偷走去的方向望了一眼,我是说,你就不像是这山里的人,瞧你这气质、素养、举止、长相……嗬!你还挺会看相的嘛!看不出啊!是不是还有这身上的味道?方方故意给他在开着玩笑:是来看女人山的吧?

是是是。我在联大读书,放假了,出来走走看看,结合实践,体验一下生活。

你是联大的?方方有些惊讶。

联大的怎么啦?年轻人盯着她反问,你不会说你也是联大的吧?

方方会心一笑:艺术学院的。

哈哈,我是旅游学院的。年轻人顿时显得很热情也很亲切,他乡遇校友,有缘有缘,我叫袁一平。

什么他乡,这就是我的家乡。方方在更正:我就是这里人,叫方方。

哇,方方!你还真是这女人山的人呐?袁一平吃惊一叫:女人山,不来不知道,一来吓一跳。好地方哇!好山好水好风光,而且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你看你……怪不得长得这么漂亮,原来还是女人山孕育的。

方方还是第一次见有异性这样大胆而直面地夸她,而且夸得又实在又自然,让她觉得没有一点做作和多余的东西。可他眼神里流露出的却是一种孩儿的纯真和稚气,给人一种亲和,一种莫名其妙的脸红和心跳。这弄得方方还有些不好意思,她继而转过话头,问,旅游学院,袁一平……这名字听来怎么这么熟悉?

袁一平赶紧说,那是那是,日本有个原一平,是原来的原,专门推销笑脸的,你肯定听说过这个名字。

推销笑脸……方方还真的笑了,问,那你推销什么?

袁一平手一拍胸,自信地说,我呀!推销我自己。

方方一惊,用手指着那大山说,来女人山推销你自己?

这……袁一平想了想说,也算是吧!我爸说,学旅游专业,叫我一定要来女人山看看,保证有收获。

你,毕业了?方方问。

没,大三,还有一年。你呢?

毕业回老家了!方方话语显得轻松。

袁一平笑道,哈哈,看你比我还要小吧!怎么就毕业了?

方方说,我肯定要比你大。

你多大?袁一平此话问得完全像个孩子。

方方说,这个嘛……保密!

哦哦哦,对不起,看我……忘了规矩,是不能随便问美女年龄的。这样吧!就算你比我大,我就叫你一声方姐吧!袁一平嘴巴转换得还挺快,甜甜地喊了一声:方姐,我想问你一个事,女人洞怎么能让人去白看?白看……方方望着他还弄明白说的白看是什么意思。袁一平说,哎呀!我是说,为什么不收费?

收费,你以为这是城里的人民公园?方方盯着他反问,这是深山老林,那么大个山,那么大个洞,自然敞开着,谁爱看谁看,收什么费?山里人没这个习惯。

袁一平说,没习惯可以改呀!

方方说,怎么改?谁去收,你来收?

我……袁一平拍拍胸脯笑着应道,真的假的?

就在袁一平手拍胸脯的那一瞬间,方方突然盯着他胸前喊道,哇噻!你好酷哦!这一喊,弄得袁一平还有些不好意思。忽见方方指着他挂在胸前的一个傩神雕像说,别不好意思了,我说的是这个。

哦!袁一平弄了个大红脸,赶紧把傩神雕像从颈脖上取了下来,问,你也知道这个?

怎么不知道,你别忘了,我是学艺术的,傩舞也是我们研究的一个课题。

方方看了看他递过来的傩神雕像说,不过,你这个雕刻得还挺精致的。

袁一平说,手工雕的,当然精致。知道这个雕像是谁吗?

方方摇摇头。

袁一平说,傩神娘娘,也就是始祖神——傩母。

傩母我知道,你为什么挂这个?方方惊讶地问。

袁一平说,这是我爸给我的,说傩神娘娘很灵的。

方方欣喜地点了点头,羡慕地赞道,真好!

喜欢?袁一平脱口而出,喜欢就送给你!

见袁一平说得这么轻松,方方似乎有些不信:真的?

袁一平说,肯定是真的!

方方问,你要送给我了,你自己不没有了?

放心吧!袁一平笑道,我老爸是专门雕刻这个的。说着他从颈脖子上取了下来递给了方方,又说,驱邪辟祸保平安。

方方接过了这傩神雕像,听他这样一说,心里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暖。赞赏地说,你原来还是一名雕刻艺术家的儿子?

袁一平摇头说,不说这个了!哎,方姐,你大学毕业怎么回到了这么个连公交车都不通的深山老林……这一声方姐,叫得这么随意,像叫了好多年似的,叫得方方心里是甜丝丝的,似乎她们之间的距离又近了许多。她反问道,刚刚还说这女人山好山好水好风光,怎么一下子就……袁一平赶忙解释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说,在这个地方你能做什么?

方方说,我在这里长大的,什么都做过,什么也都能做。方方直言相对。

什么都做过,什么都能做,都能做什么?袁一平很感兴趣地打破沙锅问(纹)到底。

这时,只见一辆客车由远至近开来。

好了,你去县城的车已经来了。方方借机有意在叉开他的问话。

好好好!袁一平赶紧从兜里掏出了一张名片递给了她: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我的电话,女人山太好了,又正好碰上了同学,我还会来!方方接过了他递过来的名片,心想:才是个学生就印了名片?

嘿嘿!主要是为了推销自己方便。袁一平似乎看出了她在想什么,说,哎,有来无往非礼也,应该把你的电话也给我吧!

方方点了点头:好,你走吧!我马上用短信发给你。

拜拜!袁一平挥了挥手走了,边走还边说,电话一定要告诉我哟!也许真像你说的,我还真想来这里收费呢!到时候你可要帮帮我哟!

想来这里收费……还要我帮你……方方听了一愣,真有点胆大,还真的来呀!才来女人山一次就有这么个想法?我在这里呆了这么多年,什么想法都没有,方方想着有点脸红……不知是否是同学的缘故,还是他送给了自己这傩神娘娘,就这短短几分钟时间,方方对袁一平产生了一种难忘的印象。说他不像是城里那些故作知识渊博的书呆子,也不是那些话一出口就不知天高地厚的狂人,更不是那种虚伪浮躁、理论来理论去的“学者”式人。特别是他讲的来这里收费,虽然是句玩笑话,但很有想法和创意。可见他的思维方式与他们这个年龄的同学完全不一样,方方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一种现代年轻人非常的朝气和亲和。猛然觉得,好像自己不是这个年代的人似的。

她把自己的手机号码用短信发给了他。

方方……

她刚要往回走,听到有人喊她,一扭头,见是老村长骑着一辆破自行车“叮叮哐哐”地扭了过来。

老村长……方方望着他迎了上去。老村长急刹车停了下来,说,我猜你就在这里。方方说,您找我?嗯。老村长点了点头。方方问,有什么事吗?好事、好事!老村长笑着说,你是被你妈骂出来了吧?方方听了没有哼声,算是默认。老村长从兜里掏出了一个信封给她,指着信封上的名字说,你赶快上南江找下这个人。干吗?方方不解地盯着老村长。老村长说,他那里要招聘秘书,你去应聘呐!方方说,应聘秘书……这信是……老村长说,我写的,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信没封口,方方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道:

黄总您好:

特介绍我村大学生方方前来应聘你处的总经理秘书,望接纳为盼。谢谢!

女人山老村长。

这……方方刚想说什么,看了看老村长那殷切的目光,她要说的话又咽了回去,把信一叠好就放进了包里,换了句话说,刚刚我在这儿看到毛崽了。

他呀,不就是一天到晚没事地到处游魂,只要他不惹事就好。老村长想了想又叮嘱她说,我看你要去就趁早,山里人常说,有财发还要起个早。再说你真要应聘上了,不就走出了女人山,你妈不也就不骂你了!

一说到她妈,方方的嘴巴似乎又让什么给堵上了。她理解母亲,也理解眼前这位一直照顾着她们家的老村长,便说,好,我想想吧!

老村长一脸严肃,板着个脸说,还想什么?一个字,去!

方方见状嘴一噘,做了个怪相,随之来了个立正:好,我去!

方方真的到南江应聘秘书来了。

南江旅游集团公司要招聘总经理秘书,那条件虽然很高很苛刻也很挑剔,可她经过仔细地逐一分析琢磨,自己要去争取也不是没有可能。说它高首先是要求学艺术的,方方正是艺术学院毕业。没想到现在的一个总经理秘书也要艺术化了,可见如今大学生就业的艰辛。

老村长非常热情地积极鼓励她去,为这事,还特别认真地给她写了一封推荐信,叫她一定要亲手交到这南江旅游集团公司的黄总手里,还说这样录取的把握性就要大多了。方方想想好笑,这是哪跟哪呀?人家一个集团公司的老总,谁认识和稀罕你这样一个乡下的老村长啊?她眨巴着眼睛看着老村长,老村长自然明白了她的意思,故作姿态地说,不相信我的信有用?告诉你,当年我们村里很多知青就是靠我一封信给推荐出去的。方方让老村长看出了自己的心思很不好意思,连忙把信塞进了包里。

方方还是来了。

报名的那一天,方方刚走进南江旅游集团公司办公楼,就被广场上那应聘的人群吸引住了,用人山人海来形容也不为过。仔细一看,全是美女,那是一个比一个漂亮、时髦。如不知道底细的人,准以为这里在进行一场选美大赛。

看着那报名的队伍长蛇阵似地排着,方方有点恨自己来晚了。她抱着另一种意念四处一打望,这时,她发现从另一个别致的小门里走出来一个腆着肚子的男人……忽见一个穿着时尚的小美人旋风般地跑上前去搀着他的胳膊,只差没扑进她的怀里了。方方正眨巴着眼睛看着,就见那男人已经带着那个小美人朝那个小门进去了,方方马上猜到这小美人肯定是找了人的。这时的她才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包,在这个包的夹层里,有老村长写给这位集团公司黄总的一封推荐信。望了望这栋大楼,方方心里不由地打起鼓来,老村长与这么个集团公司的黄总怎么去划等号呢?

看着那么多的报名人群,方方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朝那个小门走去,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门里传来一女人那嗲声嗲气的声音:哎呀!你就给我帮这个忙吧!我还能亏得了你……一听这话音,方方全身就觉得发冷,有种起鸡皮疙瘩的感觉。在平时,她最看不惯也瞧不起的就是这种为了达到某个目的见了男人就发嗲的女人。

方方刚想推开门,里面一个保安把门拉住了:哎,你找谁?保安神色严肃。我……方方没想到这里也有保安,便说,我找黄总。黄总刚进去,你等一下……那保安一听说找黄总,脸色立马就变了过来,边跑边对着里面喊道,黄总,有人找你!

黄总出来了。方方抬头一看,原来就是刚刚那个小美人双手搀着的那个腆着肚子的男人。他边走边问,谁找我?保安指了指方方,方方盯着他看没有哼声。你找我?黄总用疑惑奇异的眼光在审视着她:什么事?方方被盯得有些不自在:报……报名……报名?他笑了:报名到外面报吧!我不报名……方方急了:是老村长要我来找您的。黄总问,老村长,什么老村长?方方说,就是女人山的老村长。什么老村长少村长?他摇了摇头:对不起,我不认识……这时,里面又传出那个女人发嗲地声音:黄总,您能不能快点耶!电梯都等得不耐烦了喽!哦,来了来了!他边往回走还边回头看着方方。

方方心里很不是滋味,她从来没丢过这种脸,心里暗暗地在责怪着自己。本来就对老村长的推荐她报以笑话儿戏似的,怎么自己还偏偏相信了他而弄得如此没面子呢?看来人在迷茫的时候那种侥幸的心理总是占了上风,这大概就是往往会导致人犯错误的根源。人是不会厌恶美女的,可今天这个在黄总面前发嗲的小美人,确实让她恶心了。也许没有她,她兴许还能同黄总多说上两句话。

方方心情不是很好,很知趣地从这个小门退了出来,刚一抬头,她发现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她,她用余光略扫了一眼,好像不认识,正要避之,岂知这人竟迎了上来,冷不丁地朝她说了句:你有男朋友吗?开始方方还以为是问别人,四处一看没人,这才知道是问她了。方方看了他一眼,心想:怎么莫名其妙问起这个?还没等她回过神来,那人又说了句:还没听明白?那你就排长队去吧!方方陡然醒悟了,从心里骂了句:有病!

方方迈着沉重的步子朝那长长的报名队伍后面走去,从这个时候起,她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切都要按正规程序办,而且一定要赢过那个小美人。

应聘,就是过关斩将。面试、笔试、体检,名目繁多,像选飞行员一样。可真正打下来最多的一关还算那所谓的体检。说是体检,其实是要一个女人最高的要求,那就是要女人的三围,既胸围85CM,腰围67CM、臀围90CM,多少女人在这里望洋兴叹。方方心想,怪不得如今那么多的美女去隆胸去减肥的,原来应聘一个秘书还需要这些?

真是苍天不负有心人,方方她是关关难过关关过。

今天又要过什么关,她不知道,因为她觉得该考的她都考了。接到通知她准时来到了公司,这里已经没有报名时的那种喧嚣了。有工作人员把她带到了一间办公室,让她在这里等着。办公室啥也没有,除了一张椅子和桌子(估计是给她预留的)外,其它全是空荡荡的。

方方像个小学生,很虔诚地坐在这里等着。

开始她以为很快就有人会来找她,可当半个小时、一个小时过去以后,她觉得有些奇怪了,莫非是工作人员带她进错了办公室?不然怎么会让她在这里等这么久?她想想摇摇头,也不会,既然带错了,她可以回头再来找她呀!假如没带错,那为什么要让她一个人在这像关禁闭似的等这么久?难道像这么大的公司的考官时间观念竟有如此之差?

没有理由也没有权力去责怪他人怎么了,更不要说是一个马上要来考她的考官。既来之则安之,不就是坐呗。方方上课时坐功练得特别好,可以一上午不离开教室。抱着这个理念,她静静地闭目养神……又是半个小时过去了。

这时,她听到了有开门的响声,原来是这办公室靠里面的另一扇门被打开了,还是那个工作人员走了进来,叫道,你过来吧!方方跟着她走过这扇门到了另一个会议室,咋眼望去,正前方几个考官似的人物坐了一排,坐中间的,就是她上次在那小门见过一面的那个黄总。

两人的眼光不由地对视了一会。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黄总笑着说。没什么,应该的!方方也谦逊地笑了笑。没想到你的心理素质这么好?等了一个半小时还说应该的?坐黄总旁边的那个人在说。方方没有回话,只是笑笑,可她心里却在嘀咕,原来这也是一场考试啊?真是五花八门,防不胜防。

你知道作为一个总经理的秘书,最重要的是什么吗?黄总问。方方灵机一动,立马捡起那人的话回道,心理素质。对。那人接话了:总经理要在外开会、议事,那秘书就得在旁边等,而且寸步不离,随叫随到,那种素质不是什么人都有的。原来是为了这……方方心里又在想:这是哪门子秘书?

佩服,温文尔雅,遇事不惊,不一般呐!黄总用一股赞赏的口吻在说,你知道吗,在我国,“秘书”一词最初的含义是指物而非指人,就是带有神秘色彩的图书。根据古籍记载,宫禁里的秘籍,因为是宫禁内收藏的各种经典文献,因而一般不予公开,故称为“秘书”。你呀,还真是那带神秘色彩的“秘书”!

方方还真不知他是在褒她还是在贬她,不过,他的说话让她确实有些吃惊,没想到这个看上去像花花公子般的老总,竟然还有这么渊博的知识?人真是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

你觉得你能胜任这个总经理秘书的位置吗?他又挑衅般地在发问。

应该能。方方胸有成竹。

那你认为就你的水平,在这个位置上,总经理该给你多少薪水合适?他步步紧逼,提问也越来越尖锐。

这么直接而又敏感的问题,他竟然如此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坦率地提了出来?看来他是在窥视一个应聘者的心态和承受能力,这叫方方倒有些措手不及,不知如何回答是好。说高了嘛,他们会说自己狮子大开口自不量力;说低了嘛,他们会说你就是这个能力和水平而看不起你。方方有些为难,脸颊上却呈现出了一种不好意思的谦逊和羞赧。

没有关系,不要不好意思,这也是你自己对能胜任这份工作的一个肯定。黄总看着她在说。

此时的会议室没有一点声音,大家都在注视着她。

方方想了想说,要说肯定嘛,借用刘禹锡《陋室铭》的话说,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真是于无声处听惊雷,方方话后,会议室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好,说得好!

不错,有境界!有寓意!

没有回答,胜似回答。高,实在是高!

掌声和各种赞叹声都同时响了起来。

好,今天就到这里,你可以走了,明天上午十点,你准时还来这里。黄总站了起来,见方方一脸狐疑,他问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方方嗫嚅道,明天是来……

黄总说,PK。

PK?方方一愣。

黄总说,对,就是互相竞争,有两种方式,一种是我们提出问题,你们各自说出自己的观点和解决问题的方式和办法。第二种就是互相给对方出难题,看你们各自的应变能力。这是我们刚从外国学来的经验,富有挑战性,祝你好运!

方方默默地走出了这栋大楼,她没想到明天还要相互PK,也没想到应聘这么一个总经理秘书还有如此之多的门坎。仔细想来这一段路,对应聘秘书的知识面的掌握远远不是自己从书本上准备的那样,读死书的年代已经过去了。

第二天上午,方方是准时踩着十点的钟声来到这间会议室的门口的。就在她刚要推开门的一霎间,一个女人那刺耳又熟悉的声音让她推门的手突然停了下来,说话的声音就这门边上。哎呀!黄总,等会要出什么难题,要问什么,你能不能先透露一点给我嘛?黄总说,这……不好说,对不起了!那女人说,就你……神秘兮兮的,还搞什么PK?你就直接把我刷掉不就行了?黄总说,这是游戏规则,懂吗?刷掉你,我也没那个权力。

方方一听,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仔细一想,这声音还正是报名那天搀着黄总发嗲的那小美人的声音,难道自己今天就是同她PK?事情的巧合往往不是由人能想到的,想到自己发过的誓言,她反而信心十足了,自己今天一定要赢过她。方方整了整衣服,轻轻地推开了这扇门。就在她推开门的那一瞬间,更让她惊愕而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因为她看到那个站在黄总身边发嗲的小美人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妹妹圆圆。

两个人同时惊呆了!

姐……你怎么来了?

圆圆……怎么是你?

这两声叫喊,叫所有在会议室的人目瞪口呆。如果不是衣着不同,发型不一,说话的频率有所异样,她们两个人是很难辨出谁是谁的。

你们……你们是……姐妹俩?黄总站在两个人中间,这边看来那边看去。不像?方方反问。像,简直太像了,如你们穿一样的衣服梳一样的发型,那简直就是一个人。黄总越看眼睛越闪亮,惊讶道,你们两个人是两胞胎?

方方和圆圆同时点了点头。

哇噻!选秘书选到了一对双胞胎,奇迹,今古奇观啦!有人大叫起来。

方方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种场合这个地方见到她平时很少见面的妹妹。她有些高兴,也有些腻歪。高兴不用言表,腻歪的却是她在心里骂的那个小美人竟是自己的同胞妹妹?

姐,你什么时候来南江的?来了也不去看看我?圆圆拉着方方的手,听说你大学毕业后回了女人山?圆圆的问话叫方方把一切都忘得精光,这也许就是血缘的关系,亲情的力量。她望着圆圆,连连点头说,就为了这次应聘来的,时间紧,也没去看你,还好吧?

好、好,就是有些想你!圆圆兴奋得流出了眼泪。

方方也闪着泪花,紧紧地拉着圆圆的手。

黄总看了看时间,开始说话了,你们是来应聘总经理秘书的,虽然你们是姐妹俩,可按照我们公司的竞选规则,还是先PK吧!

P什么K?方方马上对黄总说道,不P了,我宣布退出竞选,先把自己给K了!

黄总大吃一惊:哎哎哎,那怎么行?

这有什么不行的?我自认输了,她赢了,就这么简单!这个时候的方方说话的声音也大了许多,也许是对黄总这种人临走之前发泄的几天来见识的一种鄙视和不屑。黄总,这好像没有什么复杂的吧?说完她就朝门外走去。

全场人都惊呆了!

姐……姐……圆圆开始还愣了一会,随后赶紧追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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