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辆华丽的马车缓缓地穿过人群,慢慢地停靠在牛车旁的,梁爽、柳青青、二丫还有蔫儿姑娘从马车中钻出,来到宋行的旁边。
二丫的手中还抱着个精致的葫芦,见着宋行赶紧递过去道:“哥,天气这么热,你先喝点水吧!”
宋行站在这儿忙乎老半天,说实在的还真有点渴,伸手接过葫芦,拧开盖子就咕噜噜地灌上一通,感觉通透许多。
随后将葫芦递还给二丫,目光一扫众人,朗声道:“诸位乡亲,大家说说看,今年的蚕茧价格多少才合适?”
现场很静,宋行的话一字不漏地飘进每个人的耳朵,但在很长一段时间内,竟然没人回复,他们不是不相信宋行说的话,而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少的人伸出小指使劲地掏着耳朵,希望宋行能再说一遍,但宋行有个习惯,好话不说第二遍,所以,现场陷入短暂的沉默。
傅之龙眼见事情越发不受自己控制,直急得在那儿跺脚搓手,虽然极想上前跟宋行套套近乎,但一看童三那双凶神恶煞般的眼睛,却又不敢。
只得拉过梁半城,语带威胁地道:“梁老爷,我家老爷可待你不薄,如果这件事你处理得好,咱们是皆大欢喜,如果处理得不好,以后你就自求多福吧!”
“你,那个谁……你怎么跟我父亲说话的?”梁爽一见傅之龙对乃父无礼,顿时火冒三丈,非常不客气道,“这是合州城,你说话最好老实点!”
梁半城虽然跟宋行一道准备摆张之善一道,但在表面仍不愿意得罪他们,见梁爽说话的语气有点冲,赶紧对她使着眼色。
梁爽见父亲不愿得罪,心中虽有不甘,却也只得气呼呼地退到一旁。
柳青青见众人都在发愣,没人应承宋行的问话,知道是这些蚕农长期以来都是习惯于听天由命,从来都没有定价的主导权,自然不敢相信宋行的话。
当即在旁强调地道:“诸位父老乡亲,宋大人自来到钓鱼山后的所作所为大家是有目共睹的,对他的话还有啥质疑的?有什么想法就尽管说出来吧,只要要求合理,宋大人是一定会考虑的。”
一石激起千重浪,当柳青青的话音刚落,人群中果然开始窃窃私语,议论半晌后,其中一位年纪稍长的蚕农慢慢地走出来,小心翼翼地道:“宋大人,去年的蚕茧价格是三十六文钱,你去跟傅老爷说说,能不能以去年的价格来收购?”
“让我跟傅老爷说说是吧?那好,我就跟傅老爷说说!”宋行将身体前探,双目凝视着这位蚕农,面带微笑,以商量的口吻回道。
回完话后,复挺直身体,望着傅之龙,嘴角挂出一丝古怪的笑意,直笑得傅之龙脚底冒汗,心底发寒,还没等宋行出声,便非常坚决地道:“宋大人,虽然你是官,我们是民,但买卖由市,这个价钱是断不可能的!”
宋行笑嘻嘻地道:“这样说来,如果提高蚕茧,你们是打死都不收,对不对?”
“没错!”傅之龙回答得很肯定,没有半点的拖泥带水,“这个价钱是张老爷亲自定的,我无权更改!”
傅之龙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在场的蚕农却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刚刚燃起的希望又在瞬间破灭。
刚才那位年纪稍长的蚕农狠狠地一跺脚,不无悲伤的道:“宋大人,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二十文就二十文吧,这都是我们的命,总好过卖不出去!”
宋行眼见这些蚕农人人沮丧,哭泣无声,也不再兜圈子,对着童三一使眼色,童三会意,跟着跳上牛车,拿起那面破锣猛地一敲,大声道:“不就是收蚕茧吗?他们不收,我们收!”
“喂,童三娃,你个鬼儿子就别在这儿掏乱了,这蚕茧又不能当饭吃,你收来做什么?”没人相信童三要收购这些蚕茧,现在的钓鱼山虽说不同往日,但要说收购这些蚕茧还是不够份量。
这些蚕农们平常连掉片树叶都不会落在他们的头上,自然不相信会有如此好事,老天爷几千年都没睁过眼,哪能如此运好?
“不相信是吧?”童三也是个有脾气的人,他最恨别人不相信他,猛地将牛车上的蚕茧一扫,露出满满地一车铜钱,大声道,“你个鬼儿子,竟敢不相信老子,看到没有,老子连钱都带来了!”
满满的一车铜钱,的确亮瞎了他们的双眼,直到此时,那些蚕农这才相信童三是真的要来收购的,其中一个人问道:“童三爷,那你打算用多少钱来收?”
刚才还是娃,转瞬间便是爷了,也不知是长得快还是变得快,要不是离得有点远,童三真想狠狠地一脚踹去,被童大爷踹过这么多年,童三忽然有种踹人的冲动。
宋行见童三在牛车上得意得不像样子,轻轻地咳声,将童三从那种莫名其妙的优越感里拉回来。
童三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确有点得意忘形,当即收回那飘飘然的心态,非常诚恳地道:“各位父老乡亲,你们也知道我童三没读过啥书,自然不会算数,这三十六文钱一斤还真的有点不好算数,这样吧,咱们来个整数四十文钱一斤如何?”
宋行听童三说出的价格,不禁眉头暗皱,好家伙连我的话都敢打折扣,当即轻咳数声,从旁提醒。
童三虽没读过书,但反应还是不慢的,见众人愣在那儿还没回过神来,当即笑道:“怎么?四十文钱还不满意呀?不满意那咱们五十文如何?”
“五十文?”这可是天价呀,这话不但那些蚕农不信,连傅之龙都不敢相信,如果真把茧价提高到五十文,那利润薄得只能让商人跪喊爹娘了。
“童三娃,你个龟儿子说话有点靠谱行不?别他娘的尽在这儿耍老子们,五十文,五十文你们喝西北风去哟!”
这下好了,又从爷变成娃了,童三的嘴角挂着一丝苦笑,望着宋行,想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宋行没理他,而是对着那些眼巴巴的蚕农道:“各位父老乡亲,这位就是钓鱼山的童三哥,他说的话终归是没错的,他说是用五十文收购,那就一定是用五十文收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