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是干预!”宋行点点头,接着道,“皇上,刚才王大人也说了,平民百姓就算劳作一年也存不到一本书的钱,从这句话里,我们看到两个问题!”
说到这儿,略为停顿少许,这才接道:“我大宋朝的百姓都是以务农为主,面朝黄土背朝天,汗水洒掉一箩筐却挣不到一本书的钱,只能说明咱们的耕作有问题。”
“耕作有问题?”
宋行的话还没说完,胡宿又抢过话题道:“你小小年纪知道啥叫耕作?几千年流传下来的东西,到你口中咋就变成有问题呢?”
言下之意,传统的那肯定是好的,暗讽宋行的不知天高地厚!
对胡宿的挑衅之言,宋行没有放在心上,嘿嘿一笑,反问道:“胡大人,你两手不沾阳春水,过的是锦衣玉食的生活,当然不知种田人的艰辛!”
“胡爱卿,请先别打岔,听宋行说下去!”不得不说,赵祯还真是个好皇帝,脾气那是相当的好。
胡宿愿想反驳两句,但在赵祯的逼视下只得作罢!
宋行在谢过皇上后接着说道:“刚才说的是第一个问题,第二个问题则是书太贵,而书贵的原因又有两个,胡大人,你能说说是哪两个吗?”
说到此处,脑袋一偏,斜眼看着胡宿,嘴角还挂着一丝嘲讽的笑意!
看宋行大有瞧不起自己的意思,心里也颇为恼火,将衣袖一拂,愤然道:“老夫何等样人,才不跟你这个娃儿一般见识呢!”
宋行不再理他,而是接着刚才的话题道:“书是啥做的?当然是纸做的,书的成本就是纸张跟印刷,纸张咱就不说了,造纸工艺落后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得好的,但这印刷……”
“得得得,我说宋行,你能不能说两句好的,为啥这么简单的一件事,到你嘴里都成问题呢?”一位不知名的官员抢过话题道。
宋行慢慢地回过头,看着眼前这位白白胖胖的大人,笑道:“有问题不可怕,可怕的是明知道有问题还不知去改正,我来问你,你知道现在的书是咋印出来的?”
“这有啥不知的?不就是雕刻成版再油印吗?”对这样简单的问题,这位白胖胖的官员自然是嗤之以鼻。
“你没说错,雕刻成版,正因为是雕刻成版,因此每页印刷都需要重新雕刻,而且印完之后又都无用。这种方法不但费时,更加费劲,如果中间雕错一个字,又得整版重来,通过这种方式印刷出来的书不贵那就是没天理了!”
宋行的语气有冷,明显带着不客气的味道。
“等等,听你的语气莫非是有更高明的印刷术?”欧阳修深知宋行的能耐,闻言忍不住打断他的话。
“的确有更高明的印刷术,这种印刷术叫活字印刷术,就是事先将一个一个字雕刻烧制好,到用时只需要将这些字按要求排放在一个特制的模子里,不需要反复雕刻!”宋行说得很轻松。
“哦,这世上竟有如此的印刷术,朕怎么没听说过?诸位大臣可有听说?”赵祯先是看着宋行,接着目光在群臣的面上扫来扫去。
朝堂之上,没人回应,赵祯将目光收回重新放到宋行的身上,缓缓地道:“宋行,你刚才所说的活字印刷术不会是你的杰作吧?”
赵祯在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中含着期待,在他的心里还真希望这印刷术是宋行掏鼓出来的,而且根据宋行在钓鱼山的种种表现,似乎要掏鼓出这种活字印刷术也不是什么难事。
看着众大臣的表情,宋行的心里感得有点默然,这活字印刷术早在十年前就被毕昇发明出来了,没有得到推广应用不说,尽然不为人所知,这个结果不得不让人有点唏嘘。
其实仔细想想,这个结果又似乎是理所当然的结果,毕竟毕昇不是什么达官贵人,只是一个手工业者,在仕农工商这个等级森严的社会,自然没人去在意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手工业者。
再者,在古代的技艺传承,远没有现代社会这样开放,但凡好的技艺都是藏着掖着的,都是在家族内传承的,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这句话传承几千年,自有其道理的。
活字印刷术虽然还没有流传开来,但宋行却没想过要据为己有,他不是那种贪天之功的人,当即回道:“回皇上,这活字印刷术的发明者叫毕昇,早在六年前就仙逝了!”
“哦……啊……哎……”
当宋行的话音刚落,朝堂之上顿时发出一系列的唏嘘声,每个人都在那儿感叹,以致于没人追究这宋行小小年纪,何以知道这些?
宋行并没有理会别人的惊诧,而是继续说道:“造纸术也好,活字印刷术也罢,这只不过是其中的一个缩影,有了好的技术不懂得应用那就是暴殄天物!”
说到这儿,目光一扫众大臣,缓缓地接道:“能站在这朝堂之上的无不是聪明中的聪明人,我想问问,如果把造纸的技艺提高,再把印刷的技艺提高,能不能降低书的成本?”
只要不是傻子谁都能回答这个问题!
正因为是大家都能回答的问题,所以在朝堂之上,反而没人来回答,朝堂之上又恢复短暂的静寂。
打破沉寂的是赵祯,只见他双目炯炯盯着宋行,缓缓地道:“你绕这么大个圈,到底想说啥,不妨直接说出来吧?”
“我想说的是,一个社会的物资丰富不是靠辛勤劳作就能得来的,更主要的还是技术的革新,我的意思很简单,要让普通的蒙童都读上书,就必须稳定农业,大力发展工商业!”
一石激起千层浪!
宋行的话音刚落众大臣又在底下窃窃私语起来!
宋行没有理会这些大臣,而是对着赵祯续道:“这就回到我们刚才的问题,我现在只是说说,还没有真正动手去做,便引来朝臣的议论纷纷,如果真动手做起来,朝廷不干预可能吗?”
随着宋行的问话,朝堂之上又恢复静寂,每个人都在揾心自问,却没人表示反对,因为宋行的最后一句话,正好说到他们的心坎里了。
作为后来者,宋行当然知道变革所面临的风险。
因为任何一场变革,首先触及到的就是权贵,就是既得利益者,远看商鞅变法虽然使秦强大,最终一统六合,但结局是什么?
车裂!
近看庆历新政,范仲淹与富弼提出明黜陟、抑侥幸、精贡举、择官长、均公田、厚农桑、修武备、减徭役、覃恩信、重命令等十项以整顿吏治为中心的改革主张。
每一项都是功在千秋,利在当代的主张,其结果如何?仅仅持续一年零四个月,便草草收场,罢官的罢官,流放的流放!
宋行的这个建议那是要将工商的地位提前,那就不是简单的触及,而是翻天覆地的变化,是向这个社会最大的潜规则挑战,是向朝堂上这群高高在上的老爷们挑战。
结局是注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