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点余晖散尽,天色骤然暗了下来,阴风袭来,树影婆娑。
苏瞳抱紧了胳膊,瑟瑟道:“林师兄,到了没有。”
林白衣带着几分歉意道:“这……我记得此处应是有个村落的。”
因刘弦之坚持步行,苏瞳又是贪玩,一路上难免耽搁,原本预计傍晚能到不远处的小镇投宿,不想刚行至落霞峰下便已夕阳西沉。
林白衣前些年路经此地时曾见附近有个村落,便带着一行人上了落霞峰,怎料林间突起大雾,众人在兜兜转转间迷失了方向,那村落也是找不着了。
几人合计一番,正要就近寻个山洞落脚,却忽闻一阵幽香扑面而来。
月光下,白色雾气中泛着淡淡碧光悄然蔓延。
林白衣面色一凛,虽惊不乱,抬手结了道白色光墙,喊道:“屏住呼吸!退后!”
却还是迟了,苏瞳本就修为不高,又不曾见过这般阵仗,一时愣住便已吸了几口毒瘴入体。潇湘见状忙掏出清心丹喂苏瞳吃下,又各分了一粒给众人。
苏瞳只觉脑子一片空白,迷迷糊糊地便要昏过去,却听得一曲箫声入耳,神志渐渐清明。
她睁眼看去,只见刘弦之正持箫吹奏,另一旁的萧湘亦横剑于胸前,与林白衣一并呈三角之势将自己与谢小雨护在中间。
浓雾中走出一个黑衣人,望着青衣玉立,正低眉吹箫的刘弦之轻笑道:“原来是封竹山庄。”
刘弦之有几分诧异,但箫声未停。林白衣提剑直指对面黑衣人,正色道:“在下封竹山庄林白衣,不知阁下有何指教!”
那黑衣人又是一阵冷笑,道:“原来是封竹山庄大弟子,那吹箫这位想必便是少庄主吧。”他砸了砸嘴,似是有些兴奋:“真没想到,竟能在此遇上这么些个大人物。若是旁人倒也罢了,既然是封竹山庄之人——少不得把命留下!”
说罢,黑衣人将袍子一扬,从中挥出黑色三角钉撒向半空,“噗”的一声又全倒插在地上,隐隐围成了个阵法。他双手迅速划了个手势,口中念念有词,那黑三角钉隐隐透出红光,四周顿时狂风呼啸。
林白衣眸子一亮,怒道:“碧落妖族!”
黑衣人笑声狂肆:“现在知道,晚了!”手掌一翻,掌心处一个如地上阵法一般的图案泛起妖艳红光。正要施展,却见红光闪烁,他疑惑地抬头,一瞥间仿佛看到了极其不可思议的东西。
林白衣隔空挥剑,一道凌厉剑气直击黑衣人。
黑衣人面上带着震惊之色,闪身躲过剑气,挥手收了阵法,向后一跃没入浓雾之中。
浓雾渐渐散去,只留下刘弦之等人面面相觑。
落霞峰上,一个女子恍然从梦中惊醒,抬头见清辉月色,轻轻叹道:“又做梦了么,我竟听到了他的箫声……多少年……多少年不曾听过了……”
一夜再无事。
待清晨的阳光折射进山洞,苏瞳睡眼正惺忪,隐隐闻得一焦香,顿时精神一阵,跟着出山洞。
谢小雨正在洞外烤着野味,见苏瞳出来,便道:“苏瞳师叔你醒啦,正好,来尝尝吧。”转头又向不远处的刘弦之道:“师父,烤好啦!”
苏瞳不禁咽了咽口水,想到自己起得最晚,却也不好意思先吃,抬头见刘弦之在前方似乎正掩埋着什么。
此时萧湘刚好巡视一圈回来,见刘弦之如此,白了他一眼,道:“怎么,堂堂封竹山庄少庄主,还做这等毁尸灭迹之事?”
苏瞳一时好奇心起,便上前看个究竟。只见刘弦之手里的物件黑糊糊的,还透着一股浓浓的焦味,忙问道:“弦之哥哥,这是什么?”
一旁归来的林白衣指了指谢小雨手中的野味,道:“它本来应该是那样的。”
刘弦之面色尴尬,轻咳了两声,道:“一时失手……一时失手。”
苏瞳哈哈大笑起来,指着那烧糊的野味道:“这就是你当初说的——很会做饭?”
刘弦之低着头,面色更红,喃喃道:“我是很会做饭,嗯……是饭。”
所幸谢小雨的厨艺倒很是不错,苏瞳吃得开怀,只是期间时不时看看刘弦之,却是一副连厨艺都不如徒弟这师父可怎么当的表情。
众人填饱肚子,便启程赶路,刚走得几步,便见几个衣着朴素的村民迎面走来。其中一个老妇边走边道:“可得走快些,晚了怕要挤不进去。”
她身旁一个年轻姑娘道:“阿娘急什么,反正去了也是人多。”
那老妇瞪了年轻姑娘一眼,道:“凤凰大人的庙会可怠慢不得!”
刘弦之闻言驻足,与林白衣对视一眼,道:“他们说的可是凤凰庙会?”
林白衣停下脚步,道:“是凤凰庙会,拜祭神兽也是百姓常有之事,有何不妥么?”
刘弦之想起了苏纤若,道:“待我问问。”说罢迎上前去,拱手道:“打扰了,方才我听各位说到凤凰大人的庙会,想请教是怎么回事。”
方才走在面前一直沉默不语的中年男子摸摸胡子道:“你们是过路的外乡人吧?”
刘弦之点了点头,道:“正是。路经此地,若有冒犯还请见谅。”
那男子是个豪爽之人,当即摆手道:“说什么冒犯不冒犯,不过要说起凤凰大人的庙会,可就说来话长了……”
原来,在万年之前,此处还是不毛之地,妖兽食人是常有之事。当地居民不仅要遭受天灾侵蚀,还需忍受山林中不时跳出的妖兽折磨。后有一日,天地巨变,茫茫苍穹中有只巨鸟飞过,羽翼华美异常,清鸣动彻九霄。说也奇怪,自那以后,此地风调雨顺,山间野兽也少有出来伤人。
后来村民筹钱建了凤凰庙,逢年过节便前来祭拜还福,祈求平安。渐渐地成了一种习俗,家里不顺,来拜一拜;要求姻缘,来拜一拜;甚至求子,也来拜一拜。也不知当年那路过的神兽见了这般景象会做何感想。
刘弦之沉吟道:“不知自那以后可还有人知道凤凰的踪迹?”
一旁老妇皱眉道:“哼!凤凰大人的踪迹凡人怎么知道!阿娣,快走啦,在这耽误什么。”
那个被唤作阿娣的姑娘应了一声,几人匆匆走了。只听阿娣边走边道:“阿爹,那人竟敢冒犯凤凰大人……”
此地居民皆以凤凰为信仰,刘弦之一时不察,直呼“凤凰”二字,也难怪那几人都变了脸色。待刘弦之反应过来,要上前解释一番,那几人却早已没了踪影。
林白衣见他颓丧,上前道:“要不要去凤凰庙看看,说不定有你想要的线索。”
刘弦之摇了摇头,道:“昨夜凶险,此地不宜久留,还是正事要紧。”心中想的却是待送得苏瞳师姐妹二人到太渊城,自己再回来探个究竟。
林白衣却仰了仰头,刘弦之顺着看去,只见萧湘等三人早已跟着村民的脚步走到前面,苏瞳正回身招手道:“弦之哥哥,快点,我要记不得路啦!”
刘弦之心中一暖,快步跟上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