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是一愣,问:“师父,您说的是......是什么意思?虽说当年我还是个乞丐的时候,确实有偷过人家的钱袋,但我也确确实实记得,我从来没有偷过长得好看的人的荷包,所以,我应该不欠川穹什么。至于您说问荆欠我的,更加不可能吧,有谁会去偷乞丐的东西啊......”
我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大串,师父眉毛一挑,看着我却不说话,我就知道我是想岔了:“好吧,您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
师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优雅地浅浅抿了一口,示意我坐下,然后开始讲起了一个关于我遥远的前世的故事。
“前一世,你是天庭的一棵神树,而我那时候,只是守护你的一个小仙,品阶都还没有你高。我独自在一个角落里守着一棵树,却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是多么孤独的事情,可是我又不能擅自离开。然后我就想,如果你能化成人形,从此以后我就有了一个伴,即使是每天一起静静看着远处的风景,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但是,你毕竟是一种稀有的上古神树,几万年才能育出一棵,生长非常缓慢,而且常年在这个角落里,平时甚少吸收到灵气,要等你吸取到足够的灵气,必须要经过很漫长的时光。于是,为了能让你每日吸取足够的灵气,我经常偷偷到瑶池里取水浇灌你,每日渡你一些仙气。虽然我过得有些辛苦,但是帮你化成人形的过程,自然不如静静守着你乏味。就这样,过了六千多年的时间。
可是后来有一次我去取水,不小心被天帝的小儿子发现了,可是他没有把这件事说出去,而是帮我助你吸取灵气。你渐渐就会说话了,虽然还不能化成人形,那是小皇子比我还高兴。等你好不容易化成人形的时候,我还来不及高兴,小皇子就把你带走了,从此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你。
我守了你整整一万年,在这漫长的一万年时间里,你是我唯一的心灵慰藉,就像是我的亲生女儿一样,自然是不甘心从此再不能与你相见。我小心地四处找你,却听说神树化成人形的事已经传开了,天帝要派人来抓你。你知道抓你回去是为了什么吗?仅仅是为了用你的血,染一件没有生命的天衣!我一直都知道,你的树液是一种极珍贵的染料,如果是以前,我是无所谓,但是我好不容易让你成了人形,又怎么可能会让天帝抓你回去,把你炼成染料呢?等我终于找到你的时候,却看到小皇子满身是血的抱着你,从诛仙台上跳了下去......”
说到这里,师父顿了一下,又继续说:“我不知道你和小皇子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为什么要为了你跳诛仙台,我只知道你化成人形的事,是一位将军无意间发现,又无意间说出去的,只是他的无意,却毁了我一万年的心血!不过,后来他也算是有报应了,他没能把你抓回去,天帝责他办事不力,便把他贬下凡间。我也因为没能守护好神树,被贬下了凡间,不过我还是挺幸运的,我转世的时候,三途河边的曼珠沙华全开了,我偷偷摘了一朵吃掉,所以我现在还保留着前世的记忆,还找到了你。”
我听完师父说的故事,思索了很久,除了听明白我前世是一棵树之外,愣是想不出来我欠川穹什么,问荆欠我什么。师父见我这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模样,无奈地说:“怎么,你还想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么?你、问荆、川穹,前世未了的缘分,今生还好继续。只是,问荆和川穹不一样,虽然都不记得了前世,但他是来......”
“师父!师父......”师父的话还没说完,却听到千树慌张的叫声,然后就看到她推门闯了进来,一个不小心摔倒在地上。
“何事慌慌张张的?”
“师......师伯他......他......”
“如何了?”
“他......他......”
千树“他”了半天,眼泪都急出来了,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师父听得掐指一算,突然脸色大变,瞬间就冲出了房门。我赶紧把千树扶起来,也跟着跑了出去。
一跑出房门口,我就看到大门那边冒出了滚滚浓烟,我的心登时就咯噔了一下,想都没想直往大门跑。跑到那里的时候,我看到师伯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而师父正持剑和一个从来没见过的男人对战。那男人的法术明显比师父高得多,师父根本就打不过他,渐渐就落了下风。川穹和问荆也正和几个黑衣人缠斗在一起,场面非常混乱。
我跑到师伯身边,把他扶起来,叫了他好多声,他才睁开眼。他看到是我,就抓住我的手,叫我快逃,而后手又无力地垂到地上。我急得哭了,不停地喊:“师伯,你不要有事啊......”
那个陌生人看到我跑了出来,眼睛一亮,使出一道法术将师父打倒在地上,伸手就要抓我。连师父都打不过他,我自然更加打不过他,当机立断拉着千树就逃跑。川穹见我有危险,马上就过来帮我,问荆也赶了过来,两个人联手却也不是陌生人的对手。本来问荆手中的剑可是劈到他背上的,他的动作却更为迅速,瞬间就回身掐住了问荆的脖子。
看到这种情况,我也顾不上逃命了,急忙随便背了个口诀,我面前便凭空冒出了一道火焰,直奔陌生人而去。可火焰离他还有几步的距离,他轻轻地挥一挥衣袖,火焰就消失掉了。我想跑过去,地面却急剧震动起来,我脚下的地面瞬间就裂开了一道巨大的裂缝,我躲闪不及,直往下摔去。
“啊——”
我吓得魂飞魄散,伸手到处乱抓,好不容易抓到了什么,睁眼却发现,我已经回到了现实中,正死命抓着昊凌的手臂,他痛得脸一阵青一阵白的。我忙放开他的手,然后就看到哪吒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了,正背对着我站着。
我忙从石墩上站起来,看到神秘人正捂着左臂站在离我们十步开外的地方,有鲜血从他右手的直缝间流出来,很多,估计伤得不轻。我上下打量了一下哪吒,毫不意外的,看到他的手上拿着一把短刀,上面还沾着未干的血迹。
“哪吒,你怎么来了?”
哪吒并不回答我,仍是一身戒备地看着神秘人,我却被他脸上的神情吓了一跳,认识他这么久,从来没有见过他露出这么冰冷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我怀疑哪吒是不是被什么给附体了,但是很快,这种怀疑就消失了,因为他看到我站到他身边时,他退了几步,把我护在身后。
我回头悄声问昊凌:“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我也不知道,刚才师哥突然从墙头上跳了下来,一刀划在那个家伙的手上。要不是他闪得快,师哥可能会划中他的脖子,现在估计都躺在地方等无常们过来了。我都被吓了一跳,第一次看到师哥这么狠!”
神秘人冷哼一声,说:“又是你这个小子!这么长一段时间不见,你还是那副嘴脸,看来无论你无论转世多少次,依然还是榆木疙瘩脑子,脑筋完全无法开化!”
我听不懂他说的是什么东西,哪吒不知道有没有听懂,仍是一脸冷冰冰地盯着他,他刚走近一步,哪吒瞬间就扬起刀护在胸前。神秘人见哪吒如此警惕,停下脚步,说:“哼,罢了,等下次有机会,我还会再来找她的。而你......”他指着哪吒,“到时候,你......”
我以为他会说出什么威胁哪吒的话来,但是他却什么都没说,转身轻轻一跃就跳上了墙头,转瞬就消失在我们的视线中。
哪吒顿时松了一口气,将短刀插回刀鞘中,回头朝我伸出了左手:“小夜,我们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悄悄地盯着哪吒的侧脸看,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和我初见他时一模一样,也一言不发,可我总觉得他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也许是我刚才在幻境里看到我的前世,那一世的我一心爱慕着他,所以现在再看着他,感觉就不一样了。前一世我的师父说哪吒欠我的,昊凌的师父说哪吒前世欠一个人的,那这个人,应该就是我吧?那就是说,哪吒这世要找到并且守护的人,就是我咯?这么一想,我觉得心情莫名的喜悦。
“喂,”昊凌在旁边戳了戳我的肩膀,“你是不是在想什么奇怪的事情,露出了一个这么恶心的表情?”
“啊?我......我哪有?”
“说话都结巴了还说不是,是不是因为我师哥太帅把你迷得神魂颠倒......哎呀,我不说了,你别掐我行不行?话说回来,你刚才梦见了什么,居然被吓得那么厉害?”
“我也不知道,恍恍惚惚的,画面又跳得太快,我也是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啊,说起这个,哪吒,你怎么会来这里?你又是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的?”
哪吒停下脚步,说:“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在家里的时候,我心里总有个声音告诉我,要我赶紧找到你们。”
昊凌抱着他的肩膀,拍了一下他的胸口:“师哥,原来你这么担心我们呐,好感动啊!可是,其实那家伙也没对我们做什么过分的事情,为什么你一赶到,话也不说一句,直接上去给了他一刀?你不知道,你当时的脸色,好吓人啊。”
哪吒转过头来看着我,我愣了一下,然后听到他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自己必须要阻止他。我好像......一点都不希望你记起前世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