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无虞一指身边的锦袍少年道：“这位公子是御史大夫赵大人府上的，此番与赵君怀赵大人一同前来。将军是射杀神族的英雄，赵公子十分仰慕，特来拜访。”
“在下赵剑星”锦袍少年的声音也带着稚气：“见过赵将军。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将军能否帮忙？”
铁无虞口中的赵君怀也大有来头，他是左藏寺四品寺正，也是御史大夫赵恭弼的儿子。
赵定方看了一眼吕申图，吕申图暗暗点头。
赵剑星的父亲是从一品的御史大夫，他的叔父赵恭辅更是当朝丞相，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一品大员，赵定方心道：这位锦袍公子不知道要让我做什么匪夷所思的事。野史中常有豪门公子的龙阳之好，这位赵公子的要求可千万别是侍寝。
不等赵定方答应，铁无虞道：“赵将军放心，公子不会请将军做有违军令之事。”
赵剑星脸上一红道：“铁哥说得对。我只是想请赵将军带我在营中看看，长长见识。此事已得王爷首肯，请赵将军放心。”
赵定方心中一块大石落地，爽快道：“承蒙公子看重，赵某义不容辞。”
说话间吕申图已经牵来赵定方的战马。
赵定方跨上战马，略一思索，便打定主意带赵剑星去校场。
校场上有练兵演武，足够这位京城来的公子看个热闹了。
赵定方道：“北地苦寒，赵公子可还习惯？”
“只是觉得新鲜”赵剑星话锋一转道：“昨夜听赵将军的诗中剑气纵横，一扫诗词之中的萎靡忸怩，想来将军对诗词亦有研究。”
赵定方道：“情之所至，信口胡诌而已。当今之世，诗词并非正道，赵公子难道对旁门左道感兴趣么？”
“将军有所不知”赵剑星肃然道：“诗词本不是左道之术，被打入旁门却是有缘故的。诗词，本是神族所创，意在歌颂。”
赵定方一向对神话传说情有独钟，赤霄山上习剑时，看得最多的便是《神霄志异》，听赵剑星如此说饶有兴致道：“人族与神族不共戴天，将神族所创技艺打入旁门也是意料之中。”
赵剑星摇头道：“人族将诗词打入旁门并非是对神族的仇恨，而是畏惧。”
赵定方奇道：“畏惧？”
“不错”赵剑星道：“古神虽有无与伦比的神力，却并非无懈可击。他贪婪、凶暴、多疑，也热爱被歌颂。神族创诗词，本用来歌颂古神的。诗词是神族施放诅咒的工具，每一篇溢美之词中都含着刻骨的仇恨。古神之眼可以明察秋毫之末，可以看过去未来，唯独对赞美毫无防备。神族将这些装饰华丽的赞美源源不断通过古神的耳朵灌入古神的心中。古神的心开始膨胀，最后炸成漫天星尘。”
“然后”赵剑星道：“天神以星尘为心，造出了人族。”
赵剑星说得煞有介事，赵定方听来却与《神霄志异》中所载的传说一般，权当消遣。
赵剑星道：“可以说，你我皆是古神。”
赵剑星这句话却让赵定方心中一惊。
他的说法与玉尘夫人昨夜所说不谋而合。
难道真有古神觉醒，天地改易之事？而眼前这两个少年，莫非也是神族派来的杀手？
赵定方默然不语。
“可惜”赵剑星叹息道：“世人身为古神而不自知，赵兄可知是何缘故？”
赵定方想起《神霄志异》中所载天神以泥土造人之事，道：“天神以泥土造成躯体，蒙蔽古神之性，使其不能觉醒。”
“正是如此，正是如此！”
《神霄志异》被看作是野史逸闻之书，是丧志之物，属于旁门左道，戚国的君子皆不屑读此书。御天城的太学不比赤霄山，毕竟天子脚下，正道法统所在，士子皆以读《神霄志异》为耻。
赵定方不假思索引用《神霄志异》让赵剑星有些激动，连说了两个正是如此，又接着道：“这血肉之躯本是天神以污秽之物做成的牢笼，困住古神之性。只是，古神生性自由，又岂能为血肉之躯困顿。”
赵定方顺口接道：“古神既然生性自由，又如何冲破血肉之躯的困顿？破体而出不成？”
“不然”赵剑星道：“赵兄是赤霄正宗，自然知云笈天师所授养气之道。浩然正气乃万法之宗，赤霄剑法秘术皆以此为根基。其实，这浩然正气便是古神之性。古神可驱驰风雷御使五行，人族养气便是唤醒古神之性，是以重获古神之力。”
“今日听公子一席话方知山外有高人”赵定方道：“颇有豁然开朗之感。想来公子亦是秘术高手。”
“赵兄错了”赵剑星摇头道：“小弟手无缚鸡之力，不要说秘术，便是剑术也没能学得一招半式。”
戚国尚武，民风剽悍，男女皆习武，尤其是豪门子弟，或者送入赤霄、御仙修习剑术秘法，如宗睿、宗建阳、上官雨时、慕容菱、姬红叶；或者有家学传承，如吕申图、燕虎臣和卫仁孚。便是赵剑星的姐姐赵紫烟也在赤霄习剑，赵剑星说自己手无缚鸡之力令赵定方颇感意外。
“世上之人如山中树木”赵剑星道：“各有所长。小弟并无习剑天赋，却另有所长。”
赵定方道：“不知公子所长何事？”
赵剑星道：“望气。”
“气不仅是古神之力的根基，亦是人族存活之本源。常人眼中，气是虚无缥缈之物，自存于人体之中”赵剑星道：“小弟看来，气之盈虚乃如水之深浅，一望便知。”
赵定方听赵剑星越说越玄，以为这个丞相公子定是读野史逸闻读痴了，入了魔障。但这种痴在赵定方看来痴得可爱，因他本人也是读书成痴之人。赢连横说他是“铁痴”和“酒痴”，其实，在另一个世界，赵定方还是个书痴。
赵定方随口道：“那依公子看来，在下之气是盈是虚？”
“活人之气如水，变化无常”赵剑星慢条斯理道：“死人之气，则如尘埃落定。”
赵剑星郑重道：“赵兄的气与死人相仿。”
“哈哈哈哈”赵定方忍不住笑道：“公子言下之意在下是在诈尸不成？”
赵剑星以为自己说话太直惹怒了赵定方，脸上一红，求助地望着铁无虞。
一直沉默的铁无虞道：“赵将军误会了。与死人相仿，却并非死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