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戎对神色黯淡的少年将军道:“雨时!”
上官雨时恍如大梦惊醒般打了一个机灵,恭声道:“王爷,是剿,还是抚?”
“妖道惑众,愚民影从”宗戎沉声道:“祸乱社稷,杀无赦!”
上官雨时拔出佩剑道:“遵命!”
上官雨时策马冲入院内,身后的神武将军们拔出长刀,紧随其后。
“住手!”
院中传出一声暴喝和一阵马嘶。
一名神武将军策马走出院门,来到宗戎马前,恭敬道:“王爷,是……”
宗戎一摆手道:“本王知道是谁。”
宗戎和杨显虽那名神武将军一道入院,两个白衣人站在院中,几十名神武将军将二人围在中心。
“王爷”白衣公子道:“妖人已经授首,请王爷网开一面,放了无辜百姓。”
“这些愚民不习文武,不事农桑,偏在此处供奉邪魔,依律当斩”宗戎道:“此处妖人愚民无奉君牌而佩带刀剑,当以谋反论,本王身为神武将军统领,有权将其就地正法。司马岳,你若想在父皇面前告我的状,快去准备纸笔吧。杀!”
院中的神武将军们策马冲入第二层院落,顿时响起一片奇异的声响。
那是锋利的刀剑切开筋肉的声音,中间夹杂这些许鲜血喷射的轻响。
没有一声哀嚎和哭喊。
宗戎指着另一个院子的方向道:“你听,寻常之人若是刀剑架在脖子上便早已鬼哭狼嚎。这些教众服食通冥香已入癫狂,不畏生死。若是出去闹事,比野兽还可怕一百倍。”
司马岳昂首道:“圣上让王爷手握重兵,是想让王爷危急之时救万民于水火。这些百姓为妖人迷惑,正在水深火热之中,王爷不想把他们拉出来,反而用刀割了他们的头。”
“病入膏肓,刀剑之外,再无良药”宗戎面不改色道:“说起圣上之命,我记得司马大人是六品巡察御使,缉拿邪教教众是御天府捕快的事,与你司马大人何干?”
司马岳道:“既然是御天府捕快的事,与你的神武将军何干?”
“启禀王爷”一名健硕的神武将军步行将巨汉所用的斩马剑拖到宗戎面前道:“这是妖人所用斩马剑。”
宗戎指着斩马剑道:“这些妖人携带利器,意图谋反,御天府的捕快捕盗尤可,击破反贼是羽林五卫之责。司马大人博学多识,威武卫在羽林五卫中的职责如何应该不用本王教你吧。”
“威武卫乃禁宫侍卫”司马岳道:“此处在禁宫之外。”
“宫外纷扰,宫内如何安宁?”宗戎道:“而且,本王是杨大人亲自请来的,司马大人若是不信,可到御天府去对证。”
宗戎口中的杨大人是御天府尹杨继。
杨继是梧州人,与皇后杨氏毫无瓜葛,虽然官居二品,却是布衣出身。
司马岳道:“我若在杨大人面前提起荣王之名,他便是没有请过你,也不敢说没请过。”
“杨大人刚直不阿,从不媚上。他常在我面前说文官后起之秀中,司马大人是个中翘楚”宗戎摇头道:“你如此说他,真是令人寒心。”
“王爷”一旁的杨显道:“里面还有个女子,吸了通冥香,昏迷不醒。”
“她是妖人掳来的祭品”宗戎道:“送她上御仙山,找无本大师,无论如何要医好。”
司马岳听宗戎要救那女子,脸上神色一变,似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被人发现。
“是非曲直,自在王法之中”宗戎道:“司马大人斥责本王,是依王法;本王剿灭妖人,亦是依王法。孰是孰非,自有圣裁。”
宗戎说罢拨马走出宅院。
神武将军如潮退去,刺鼻的血腥气渐渐弥散。
持剑少年道:“你还要到后院去看么?”
司马岳道:“要。”
二人穿过已被神武将军的战马踩踏狼藉的房屋,来到后院。擎着双月教徽大旗的旗杆被斩断,教众倒伏于地,尸体相互枕藉,血水横流。
司马岳走到旗杆旁边,蹲下来。
旗杆旁是蒙面巨汉的尸体。
司马岳伸手揭去蒙面的黑布,露出一张骇人的脸来:此人虽死,双目依然圆睁,眼珠昏黄,瞳孔如针。鼻梁塌陷,鼻孔极大,似是有人用刀将鼻头削掉一般。四颗獠牙从嘴中刺出,两长两短,与犬齿类似。
司马岳又看了看巨汉胸前的数片血迹,道:“果然是你制住了他。”
持剑少年道:“我与他交手三十招,刺中他十剑,每一剑都透体而过,想不到中原人族也有如此强横体质,中我十剑依然屹立不倒。”
司马岳起身道:“在你眼中我们中原人便如此孱弱不堪么?”
“中原人族体质不如南方龙族”持剑少年道:“不过,人族术法可与神族比肩,龙族空有一身蛮力,除了十字圣剑,其余武技对人族术法束手无策。不过,十字圣剑对付火术游刃有余,对付御剑之术和雷法尚无把握。”
“毕方”司马岳道:“你的名字虽与我族相类,见识却天差地别。被你刺死的,不是人族,是黄泉林中的鬼兵。”
毕方道:“黄泉林离此地路途遥远,中间有五镇霖骑军防卫,怎么会让它逃到此处?”
“说来话长”司马岳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去夕阳楼吧,喝杯酒,去去腥气。”
毕方那两条金色的眉毛一抖,面露喜色道:“甚好!”
“不急”司马岳道:“你先帮我将这鬼兵的尸首翻过来,我要看看他身底下有没有藏什么东西。”
毕方道:“好说。”说罢拔剑在鬼兵背上纵横划了数道,抬脚一踢,鬼兵尸体四分五裂,飞出数尺。
毕方在鬼兵身上的留下的伤口早放干了鬼兵浑身的血液,那几块尸体犹如几块木柴一般,一点血丝都没有。
血泊中躺着两具弩机,长约三尺,已被鬼兵压坏。
毕方惊道:“龙牙!”
司马岳道:“你识得此物?”
“龙牙是梭伦人(梭伦城即龙盾城,南北叫法各异)的兵器,人族称其为千机弩”毕方道:“梭伦人的军团曾以此弩射杀黄金军团上万人,是以梭伦城虽小,泰米斯托克利斯城(炎流城)却不敢染指。”
“想不到龙盾城有此等巧夺天工的利器”司马岳望着被打烂的屋脊道:“霖骑的箭雨纵然威震天下,却要靠终日操练不懈方能维持。若将此物稍加改进,常人不费吹灰之力便可箭发如雨。宗戎只知滥杀,居然将此物漏掉。此物当送到工正司,我戚国若是有此利器…….”
司马岳没有说下去,毕方道:“便可北上南下,一统天下。”
戚国皇帝若是一统天下,毕方便是亡国之人,司马岳没想到毕方居然好不避讳。
“千机弩是梭伦人不传之秘”毕方道:“南方诸邦觊觎已久,百年以来却无人能破解其中奥秘,弩机非铁非木,不知用何物所造,纵然拿到弩机,不知材质,也是枉然。”
司马岳道:“怪不得你不担心。”
毕方道:“梭伦城不过三十万人,两面有泰米斯托克利斯和皮希特拉图两大强敌,几千具千机弩全为军团所用,偶有流落外邦的,也不会伤及梭伦城防。戚国人口巨万,若是此物大量制造,农夫丢下锄头拿起连弩便是武士,武装军团轻而易举,说不定会引发内乱。”
“人心难测”司马岳皱眉道:“你说得有道理。替我将这两具千机弩彻底毁掉吧。”
几道寒光闪过,弩机被切成十几块,散落在血泊之中,再无弩机之形。
两人刚要离开,院外又是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司马岳与毕方飞身跃上房顶,伏在一段完好的屋脊后往下看,被杨显打烂的大门里涌进十几个身穿皂衣,提着腰刀的人,为首的两个身材纤秀,竟是女子。
毕方道:“御天府的捕快,我们走吧。”
司马岳笑道:“你在南方见过女捕头么?”
毕方摇摇头:“女人天职是生育,除非男人死绝了,不能让女人拿刀剑”。
司马岳道:“那我便带你开开眼界,拜会御天城的女神捕。”
司马岳脸上笑容未收,毕方忽然拔剑急刺,叮当数响,中间夹杂嗤嗤之声。
几团白色光滑在二人身周闪过,司马岳的衣衫有七八处寸许长的口子,毕方出剑如风,袖子上还是被割了一道小口。
司马岳朗声道:“上官捕头,我是司马岳,快收了你的法宝。”
“司马岳剑术平庸,我的法宝他一招都接不住”院中传来女子的声音:“你到底是谁?”
司马岳从屋顶上爬起来道:“聆雨,真的是我。我的剑术平庸…..”
司马岳指着随后站起的毕方道:“但是我的朋友的剑术却很高明。”
说话的女子剑眉星目十分英武,颇有男子气概,显得身旁的女子却愈发柳眉杏眼温婉媚人。
上官聆雨放下抬起的手臂道:“要我收了法宝不难,你给我下来说话。”
司马岳道:“多谢上官捕头手下留情。”
二人跃到里院,毕方道:“鬼兵尸体被我割碎,她若问起,如何对答?”
司马岳道:“我自有对策,随我来!”
“她便是你说的女捕头么”毕方边走边道:“真是个美丽的女人,若不是她胸脯高耸,我还以为是玉尘街上的如意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