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学究天人,小生仰慕之情无以言表”赵定方道:“不知姑娘是从何处学得这些法门?”
“明珠……”宇文青萝眼睛一转,道:“不对,是你的妹妹那里。”
赵定方道:“宗小楠?”
“是呀”宇文青萝道:“明珠公主是我的好朋友。我从这幅躯壳中醒来之后,交往最多的人便是她啦。我觉得明珠公主比明玉公主好多啦,可惜你不会懂得。”
赵定方道:“愿闻其详。”
“坦荡率性”宇文青萝道:“敢爱敢恨”
赵定方道:“若不是我已经见过她并且险些被她的暗器打死,我一定会对你口中这位明珠公主动情。”
“你与别的男人并无不同”宇文青萝道:“高傲粗鲁,冥顽不灵,有眼无珠。”
“你真是明珠公主的好姐妹”赵定方道:“我若是明珠公主,知道你在背后也这么为我说话,眼泪都会留下来的。”
“你……”宇文青萝柳眉微蹙,咬着嘴唇道:“在取笑我。”
赵定方一本正经抱拳道:“承让。”
宇文青萝脸色一寒道:“我当你是朋友的。”
宇文青萝的躯壳在御天城内生活了十几年,而她的灵魂进入这个躯壳不过数年,只比自己早不到几年。与赵定方不同的是,宇文青萝在进入这个人族女子的躯壳之前,灵魂并非人族。
她如一个极聪明的孩子,拼命地学习人族世界中的一切,也许是为了神族首领的嘉奖,也许是神族在炼度这个灵魂时便将这道命令烙印在这个灵魂上:她一心想变成人族眼中真正的女人。
赵定方想到适才说宇文青萝与人族女子无异时,她眼中的光彩晶亮如星。
“我……”赵定方心中歉疚,开口却支支吾吾:“这……”
“你上当了”宇文青萝得意笑道:“果然男人很好骗。”
赵定方怔忡道:“你……没有生气么?”
宇文青萝道:“我为什么要生气?”
赵定方道:“我取笑你啊。”
“为什么你取笑我我便要生气?那是你的道理”宇文青萝道:“可是,女人生气,是不循男人之理的呀。”
“厉害”赵定方道:“果然被你骗过了,还请女英雄念在你我朋友一场的份上手下留情,不要再骗我了。”
“哎”宇文青萝叹气道:“若是天下间的男人都如你这般好骗,便好了。”
“若真是如此”赵定方道:“你打算一个接一个地骗过去么?”
“造争锋录的是男人,藏争锋录的也是男人”宇文青萝道:“找到争锋录,当然也要靠男人。骗他们,总好过杀了他们。”
“也许”赵定方道:“有些人宁愿被杀,也不想被骗。”
宇文青萝神色一黯,望着湖水道:“今天是你大喜之日,不该说这些令人不快的事。”
赵定方道:“我已经在太后那里把这门婚事回绝了。”
宇文青萝道:“明玉公主会很伤心吧。”
赵定方道:“此事乃皇帝与太后一手操办,明玉公主不过是任人摆布的傀儡。没有这场婚事,她会开心的吧。”
宇文青萝道:“太后对明玉公主疼爱非常,即便想用宗室女子拉拢你,若是明玉公主不愿,太后也不会强求”。
“难道……”赵定方到:“是明玉公主……”
“当然不是…….”宇文青萝道:“明玉公主怎么会自己开口,我猜定是太后找到明玉公主提及此事,明玉公主并未拒绝,才召你进宫。谁知道你这个奇怪的人竟然会回绝,明玉公主怎能不伤心。女人被男人拒绝,比在心口插把剑还难过。”
赵定方道:“又是明珠公主传授你的么?”
“不”宇文青萝道:“是我自己悟到的。”
赵定方道:“那你……”
“幽龙将我打伤那晚”宇文青萝抬手捋着腮边一缕青丝,幽幽道:“我说和你做朋友……”
赵定方道:“我并没有拒绝……”
“你若敢……”宇文青萝笑道:“我便拼劲最后的力气,在你心口刺上一剑。”
几丝乌发自宇文青萝之间滑出,夜风吹过,轻轻飘过如玉面庞。明眸如水,无语,多情。
赵定方神态发痴,不由抬起手去拂那几缕青丝,手指才伸到宇文青萝腮边,手腕剧痛,扭头一看,早被宇文青萝扣住腕上的脉门。
“鬼鬼祟祟”宇文青萝道:“你想做什么?”
“心动”赵定方如实答道:“只是你若这样捏住我脉门不放手,我的心很快便会不动了。”
宇文青萝将赵定方手甩开,道:“你再胡说八道,我真在你心口上刺一剑。”
“女人喜欢口是心非”赵定方道:“这个我知道。”
“我本是来恭喜你的”宇文青萝沉默片刻道:“你自己不识抬举,我走啦。”
宇文青萝说罢转身飞入湖畔的树林之中。
赵定方站在湖边,怔怔看着宇文青萝的身形消失在树影之中,又垂头看着那截幼小的树苗,心中道:有朝一日人神交战,希望不要在战场上遇到你。
赵定方翻身上马,酒意全无,策马驰出乐游原。
紫衣巷口,寂寂无人。
赵定方刚一入巷,忽闻前面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马是神骏,体白如雪,动如雷行,只是马上之人的御马之术差了些。
马上人身着银甲,腰悬长剑,甲胄在月色下泛着冷光。
也许是哪家的纨绔子弟深夜飙马,赵定方一带焚天,想沿街边走,避开这匹马。
不料那匹马却径直朝着赵定方奔驰过来,马上之人以白纱蒙面,在离赵定方一丈处拔出长剑。
赵定方一抬手,长剑从骑士手中飞出,落入赵定方掌中。
白马与焚天擦肩而过,赵定方反手刺出一剑。
银甲骑士拨转马头,蒙面白纱飘落,露出一张明艳的脸庞。
赵定方惊道:“明玉公主?”
数十匹战马从紫衣巷两侧涌出,刀剑出鞘,将赵定方团团围住,为首一人正是盛世宁。
“盛世宁”宗小檀喝道:“给我退下!”
盛世宁道:“公主,此人手持利剑……”
宗小檀冷然道:“你若不退下,便不要再踏入寿王府一步。”
盛世宁狠狠盯着赵定方道:“你若敢对公主不利,休想或者走出紫衣巷。”
盛世宁一挥手,寿王府的侍卫将包围圈扩大的十几步。
“赵定方”宗小檀指着赵定方手中的长剑道:“你要么杀了我,要么向圣上提婚。”
“我…..”赵定方反手握剑背到身后道:“姬氏虽然被平定,北面的兵患依然未除,我在军中,生死无定,你若嫁我…….”
“呸”宗小檀怒道:“谁要嫁你!太后与我提起赐婚之事,我本想在圣上降旨之后当面与皇上讲清楚:我明玉公主的夫君由我自己来选,圣上若是降旨赐婚,我便抗旨。”
赵定方道:“我已同太后讲明,你不必抗旨了。”
“抗不抗旨是我的事,可你…….”宗小檀道:“你如此,便是羞辱我!”
赵定方刚欲开口,猛然醒悟,便道:“如此反复,恐怕会触怒皇帝。不如……我此时便想你提亲如何?”
“你……”宗小檀羞愤交加,策马到赵定方跟前一拳打在赵定方胳膊上,怒道:“好厚的脸皮!”
宗小檀的骑术尚可,拳脚之上一丝功夫也无,倾尽全力打在赵定方身上,依然像是在撒娇。
赵定方道:“如何才能让公主消了心头之恨?”
宗小檀道:“你要郑重其事向我父王提亲,我再郑重其事拒绝。”
赵定方道:“公主全副武装深夜在此相候,只为此事?”
宗小檀道:“我还想杀了你来着。想不到你对女人也出剑,妄称英雄。”
赵定方沉吟片刻,才道:“请公主让侍卫撤开,我向公主赔礼谢罪。”
赵定方说罢翻身下马,宗小檀道:“你……要做什么?”
“我回绝婚事令公主蒙羞,便依我故乡之礼向公主求一次婚,由公主当面回绝”赵定方抬头望着宗小檀道:“男儿膝下有黄金,我要赔礼的,只有公主一人,请公主将侍卫撤开。”
“你不娶我的事全天下都知道了”宗小檀道:“你向我赔罪却不想让人看见,我凭什么要答应你?”
“公主可以不答应”赵定方道:“我上马便走,寿王府的侍卫拦不住我的。”
“盛世宁!”宗小檀道:“你带人回府!”
盛世宁策马道宗小檀身边道:“公主,此人武功高强,若是对公主不利……”
“他要向我求婚”宗小檀红着脸朗声道:“与你何干?还不退下!”
盛世宁瞠目结舌,半晌方缓过神来,狠狠剜了赵定方一眼,带着侍卫退入寿王府中。
宗小檀对站在地上的赵定方道:“你求吧。”
赵定方深吸了一口气,拄着长剑,单膝缓缓跪地。
“公主”赵定方仰望着白马上身着银色铠甲的宗小檀,一字一顿道:“你可…...愿做我的妻子?”
宗小檀僵了一下,定定地看着赵定方,朱唇轻启道:“我……”
“不告诉你”宗小檀狡黠一笑,道:“赵定方,你记住了:我没拒绝你,你欠我的便没有还完;我没拒绝你,你便不得向别的女子求婚。”
赵定方霍然站起道:“你!”
宗小檀一夹马腹,笑着驰入黑暗之中。
赵定方望着宗小檀欢快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正欲上马,却见那匹白马忽然停住。
宗小檀又拨转马头,跑了回来。
“剑!”宗小檀扭头望着街边,不与赵定方对视,强忍羞赧道:“是父王的,快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