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海域的气流影响,原定的返回周期延长了一天,当一男一女出现在林氏的别墅庄园里的时候,林天方正一只手搭在书桌上,另一只手撑起了手臂,视线却从未停留在女人的脸上。
距离最后一次见面已经有十八年了,在林天方将林荀真是从孤儿院接回来的时候,他们曾经仓促的见过一次面,只有几分钟而已,如今十八年都不曾联系,此刻却要花费人力物力,甚至需要让这个身边得力的手下去挪威接她回来。
“你先下去吧,我单独和她聊聊……”他将纯黑色的眼镜框取了下来,捏在手上,这才抬起头看了一眼,随后脸上闪过了一丝波澜。
等关门的声音传来的时候,久违的两个老朋友才放下了身份的枷锁,林天方从靠椅上站了起来,“你还在怨恨我吗?”
两个人只有几步远的距离,可是却像是隔着千山万水,宇宙洪荒一般,她毫无表情,只是将视线牢牢的锁定在林天方的身上,忽然就好像回到了十八年前的那个午后。
当初她费尽心思,找尽理由想要将孩子带走,可是却也明白,作为一个已经从国家户籍档案消失的人来说,背负着的一切,是给不了孩子一个将来的。
她绕开了林天方,直接从净水器旁边拿起了两个杯子,接满了水,递给他,“我休息一天,算是倒时差,明天开始工作。”
林天方倒是丝毫不觉得意外,的确属于这个女人的性格,于是坦然的接过了杯子,喝了几口,没有回答,撇了一眼她肩膀上渗出的一些血渍,心里明白,那是因为什么缘故受伤的。
在林荀看来,挪威的精英团队是因为他提出的诱人条件和盈利的分成,才会吸引人全力以赴的痛他联手合作,虽然中间有几个小插曲,比如挪威团队里唯一的一位女性队员因为意外出了车祸,甚至还有挪威的队长被疯传深陷桃色新闻等等诸多不利的因素,可是其实起到决定性因素的是林天方,他的一个决定让坚守底线的挪威大BOSS最终松口答应写手合作,付出的代价是差点失去了左膀右臂的贤内助。
即使挪威的大BOSS将妻子送回了挪威并且请了十五个职业的男女保镖贴身保护,却也没有阻止单枪匹马的一个女杀手将人掳走,一直到签订了合作协议之后,才将人释放,十五个身手矫健的保镖却只是射伤了女杀手,传出去真的是个笑话……
看来的出来一个真正的杀手,在分分钟就能够拥有震慑别人的气场……
“挪威的事情,多谢了……”
“哼……难得你这辈子肯开口谢我。”她过于调侃的语气倒是和她的年龄有些相违和。
他倒是不觉得这样的调侃有什么不合适,随意的恩了一声,将手里的玻璃杯放在了桌子上,“所以我开一次口,很难得!尤其是这一次,我亲自接你回到A城。”
话音刚落,两个人的视线落在一起,凝重的氛围在持续的几秒之后,又分开。
故友重逢的戏码似乎该画上一个休止符了,于是他从书桌的抽屉里拿出了一个浅灰色密封好的文件袋,朝着她的方向直接丢了过去,对方明显有些心不在焉,移开的视线看着书房墙壁上林荀和林天方的合影,可是敏锐的嗅觉却已经捕捉到了林天方的动作,很自然的抬了一下手臂将文件袋抓在了手里。
“多谢了,这次你给我准备的身份是什么?”她说着回头看了一眼书桌的方向。
“还是你原来的身份,名字不变,依旧是乐清清。”
她听到这里却没有回答,只是干笑了两下,直接离开了。
当中年的女人回到了事先准备好的小公寓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午餐在临近街道里的一家小面馆解决了,和十八年前离开的时候已经有了很多的改变,以前经常去光顾的小店已经不知道转手多少人了,吃不出记忆里的味道。
在回到既熟悉又陌生的小公寓之后,她将厚重的外套直接解开,房间里因为很长时间没有住过人更显得格外阴冷,随手将暖气开到最大,将提着的纱布,棉签还有从小诊所里买来的无菌包都放在了桌子上。
手臂上的枪伤已经没有多大事情了,只是因为在从挪威回来的路上导致了局部的伤口爆裂,在明显感觉房间有些暖意的时候,她才将用力将黏在一起的外套脱掉,用剪刀将针织毛衣的衣袖剪开,把流血的伤口暴露出来,手法很纯熟的消毒,上药,最后包扎起来。
整个过程她都是一只手操作,麻痹的神经自动忽略掉了疼痛,在将纱布打好结之后整个人慵懒的躺在了床上,沉沉的睡了过去,却在意识涣散的时候,嘟囔了一句:“陆荀,我回来了……”
然而毫不知情的林荀,此时此刻和沈安然正坐在东大街上的星巴克的包厢里,两个人对着电脑上的照片,正在款款而谈,微微隆着肚子的沈糖已经靠在包厢的沙发上闭目养神了。
“本来以为我会和你一战之后再无交集,没想到有阴差阳错的和你组成了团队。”沈安然点击打开了一组照片,这些是几天前在成人组围棋高校联赛中他们初级过线前十强选手的合照。
林荀拿起激光笔搭在投影在墙壁上的照片,圈住了站在他左边的沈安然,“没想到你挺上镜的,出乎我的预料之中,难怪炙手可热。”他的笑容有些匪夷所思,沈安然倒是毫不避讳,他是聪明人不会看不出来慕容俊和Lanny对她的与众不同。
“都说烫手的山芋,无从下口,所以结果可想而知。”她伸手牵手了激光笔,圈住了站在林荀右侧的沈糖,“她能够小组出线倒是让我倍感意外。”
这些天作为商业赞助的高校围棋联赛,第一站理工大学赛点已经完美落幕,团队赛选拔出了五强选手,因为市场的反馈和粉丝的热情,关注度和造成的反响远远要比想象中的要好了太多,这也间接性的为这次的赞助商做了一次宣传,因此将个人赛的大学生组和成人组组建成了一个团队。
从最初的海选淘汰赛到小组出线,在进行以此类推的形势,直到角逐出了前十强,出乎所有人的意外,沈糖居然也成功的晋级。
因为怀孕的缘故,顾行北强制性反对她继续参赛,在加上比赛的第一天两个人因为口角之争造成了不愉快,所以连续这些天,沈糖都住在沈安然的家里。
“让人出乎意料的事情还很多,我没有想到你那么有魄力,输给我之后还能够进入前十强。”林荀将画面切换,连续翻看着理工大学赛区最后在落幕时候的画面。
最容易辨认的就是沈糖,一个人窝在小小的座位里,为了掩饰住时刻困顿缺觉的样子,特地将头顶上的棒球帽拉低了很多,帽檐遮住了大半张的脸,总是在和对手比赛结束之后安静的抵着头,闭目养神,无数次对弈之后林荀都能够看到她从闭目养神直接变成了沉睡的状态。
“难道每天晚上,沈糖不休息吗?为什么总是看到她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正在喝咖啡的沈安然微微蹙眉,“你觉得能睡好吗?她是为了躲清静住在我那里,可是我住的是大院子,邻居都是好几户的,孩子每晚要玩笑嬉戏,而且……”说道这里她欲言又止,看了一样林荀。
“而且慕容俊也在老城区的大院住着,顾行北各种工作的理由赖在那里不走。”
林荀听到这里从鼻腔里挤出了一声闷响,这倒是符合顾行北的占有欲望,独裁而且霸道。
“那下次在S省会国际外语学院进行团队赛的话,那顾行北岂不是要追到S省?”
她征询意见的朝着沈糖望过去。
结果却并没有得到回答,沈安然和林荀两个人相视一笑,这个孕妇恐怕是又睡着了吧。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两个人就这样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打发时间等待沈糖这个缺觉的孕妇醒过来,毕竟外面天寒地冻的,甚至还飘着雪花,从围棋这个话题开始聊,彼此却也像是一般朋友那样闲聊甚欢。
“看来你学习围棋已经很久了吧,是因为受到别人的影响吗?”林荀将刚刚送来的柠檬水放在了沈安然的面前。
她回头看了看落地窗外的飘雪,看到站在报刊厅前正在相互簇拥着选书的小情侣,隔着玻璃也能够感受到他们热恋中的恩爱,于是扬起嘴角笑了笑才回答:“因为一个男人,所以才学的。”
“哦。”林荀对这个回答有些意外,“是慕容俊?”
沈安然摇了摇头,伸出右手食指在透明的玻璃杯上来回的摩挲着,“是我的父亲,已经去世了,”话题一下子变得沉重起来,她继续补充着:“算是间接性的因为我,四十七岁的时候,就已经离开了人世间。”
林荀跟着她的视线也看到了落地窗外的景象,猜测着一个未婚先孕的女儿和家人决裂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