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江湖的内地巡演结束之后,熊姐发来了很多问候的邮件,感觉我们已经从纯粹的工作关系变成了亲密的战友。虽然“走江湖”是这两场活动的名词,但是它逐渐变成了我们的一种生活方式。2012年9月胡德夫老师来内地巡演,老周作为嘉宾帮忙助阵了北京场和上海场,他们在台上一起互动演出、台下一起喝酒。这种生活方式也贯穿到了我,会陪他们一起去音乐节,在之前一起帮忙看合同、定价格、谈机票酒店,争取一点点更好的待遇。去的时候会盯排练、盯调音、盯曲目流程,等等。变成了一个从前台看演出的人的幕后工作者,在一个又一个城市,一场一场演出,一个一个音乐节中辗转,与音乐产业近距离接触,开始了更专业和频繁的工作。
2012年十一,老周和野孩子应孙孟晋老师的邀请参加了西岸音乐节,我也是作为经纪人一同前往。之所以在我们参加过的无数个音乐节中挑出这个来说,首先是因为参加过无数个音乐节的演出总要拿出一个来说说看吧;第二是因为当时恰逢中秋节,西岸音乐节整个布景在黄浦江边,看到特别圆特别亮的月亮,让人不免产生了很多情愫。这些经历都已经变成一段段美好的回忆。就像整个走江湖的这几年发生过的所有的事,最终都会成了人生的风景。
西岸音乐节是由SMG集团发起,当时的总策划人是孙老师。作为著名乐评人的他这次作为一个执行者全面负责起一个音乐节,所以他在音乐人选择上体现了自己的品位和喜好,能够找到大导演库斯图里卡和他的无烟地带乐队,是其他所有音乐节上不可能看见的,因为只有孙老师对音乐、电影以及它们之间的关联特别熟悉。
很喜欢库斯图里卡电影里的以及整个东欧的魔幻和荒诞,而库斯图里卡的音乐也正是魔幻和荒诞的集合。我们演出前一天从北京来到上海,安排入住之后,规定的调音时间是夜里12点,所以在这之前还能赶上了一场乔治·加利亚诺的手风琴演奏会,于是我和张玮玮、库斯图里卡莫名其妙的坐在一起,听了著名的皮亚左拉的经典曲目,当时坐在那真是有点大气都不敢出。但是旁边的张玮玮介绍了很多关于它们的故事,他讲到了一首很好听的曲子《遗忘》,是瑞典王子和王妃婚礼上奏的曲目。究竟有什么需要遗忘的呢?要在王妃的婚礼上放这首歌!而像《旋转》、《四季》这些比较经典的音乐也非常动听。手风琴是一个好奇怪的乐器,它是那么的优美、煽情,又有一些忧伤和荒凉。在这一点上,我想张玮玮肯定深有感触吧。
这次的演出还有另一位世界著名手风琴手,《天使爱美丽》的配乐,扬·提尔森。扬·提尔森2005年就在愚公移山演过,当时他拿着小提琴做了很多失真的实验,张玮玮遗憾地说“我当时花了150块钱的票挤到第一排只听到了六个小节的手风琴”。扬·提尔森、库斯图里卡、周云蓬、张玮玮以及黄耀明、顶楼马戏团等等,于是这些我最喜欢的音乐人全都聚集在西岸音乐节,又恰好赶上中秋,就像一把好牌,打出了很多精彩。
老周当天选了六首关于月亮的歌,比如《月亮粑粑》、《关山月》,既有自己的原创也有翻唱。他和文烽两个人在台上,松弛而认真地演唱,有风从黄浦江吹过来,老周的长发随即飘起,感觉弹着吉他唱着唱着就会搭一朵云彩飞走。而台下的他是另外一个样子,当时他刚刚经历完情感的变故,表演完下来一个人站在舞台最远处,听着其他人的音乐,陪伴他的只有他的盲杖。我们也只能远远地看着,或者在吃饭的时候给他讲一两个笑话,并不能真的以大人的口吻去讲,到底出了什么事以及做情感上的疏导。
最温情的时刻还是黄昏的时刻野孩子在黄浦江边唱起《黄河谣》的时候,感觉有一些错乱:长江、黄河;音乐人和土地,他们之间互为滋养。库斯图里卡和他的无烟地带乐队,就是一个超大规模的东欧流浪马戏团,他们穿着夸张的戏服,用自制的超长弓弦拉小提琴,叫了一堆姑娘上台傻傻的伴舞(我也化成了舞伴之一),在极度的欢闹喧嚣中透漏着那种骨子里的荒诞与戏谑。扬·提尔森的演出特别的精彩,他带领的团队也一直非常严苛地进行着音响的调节,呈现出了类似古典音乐会的繁盛与跌宕。那天演出的还有许巍,就是我们年轻时特别喜欢的,长大了觉得没有什么关系,好久没有关注过的主流音乐人,在当天发现自己跟着大合唱了七八首歌才知道有些东西其实是在你的脑海里已经长到你的身体里面挥之不去的。
后来演出结束,我们坐飞机回到自己的城市,孙老师找到了张玮玮遗落在舞台上的变调夹,以送变调夹的名义打着车来机场与我们送别。我们喝了咖啡和果汁,紧紧拥抱着告别,江湖情谊,依依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