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间,故乡家家户户磨汤圆,但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元宵节这天却不吃。元宵节,故乡叫过月半。月半这天不吃汤圆,家家户户蒸月半粑粑。
过了年,孩子们就开始盼望过月半。盼月半,不光是为了提灯笼,更是为了吃月半粑粑。到了月半这天,家家户户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一块年肉,赶集称些香干子回来,洗一篮子自家地里拔回来的胡萝卜,只等着仿佛大家约好的一个时段,家家户户噼里啪啦开始剁。这些馅料不会剁得太细,加上葱末,撒一些盐,拌好。
老家不产小麦,月半粑粑的外皮,不是面粉揉的,而是江汉平原上上好的稻米磨成的米粉揉成。米粉揉成的外皮,月半粑粑看起来不如面粉揉的那么细腻,也不如面粉揉的那么白净,却非常适合本土人的胃口。不产小麦,我们并不稀罕吃面食,这也就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吧!现在想来,那揉外皮的米粉应该还掺了些糯米粉,否则那粘性从哪里来呢?揉好了米粉,像包包子一样但是比包子个大的一个个捏好,放在蒸喜团蒸菜的蒸笼里蒸。农村里的灶火很大很急,不多会功夫,月半粑粑蒸好了。揭开笼盖,东家送两个,西家送两个,谁家先蒸好,先尝谁家的。那一日,大街小巷到处飘荡着月半粑粑的香味,孩子们欢喜地吃着。
我家人少,爷爷奶奶是不做的。每年月半,我的好友秋秋家做好了,总会送几个给我们尝。香喷喷的月半粑粑,鸭蛋形状,大大的,不白,看起来有些笨拙。拿在手里粘粘乎乎,一咬,真香啊!肉香胡萝卜香香干香米粉香灶火的香,全都融在那一刻。还有更好吃的。如果蒸的多,月半那天没吃完,第二天埋一个在做饭的灶火里,等饿的时候,取出来。这时候,月半粑粑的皮在灶火的余温烘烤之下变成焦黄了,吃起来更是别有一番风味。看见哪家的孩子拿一个这样的月半粑粑啃,旁边的小孩定是赶快回家要。
那时候,年年的月半,不能尽兴享用这月半粑粑,我心里肯定不是滋味。但是也没有办法,我向来不是个无理取闹的孩子,爷爷奶奶不做的事情从来不去强求。因此,对这月半粑粑的记忆,就只能是别人家的了。
一晃几十年的光阴,总记得故乡的月半粑粑,记得秋秋妈妈的手艺,记得秋秋的善解人意。到了月半这一天,不管在哪里,都会遥望,遥望故乡的方向,遥望秋秋家蒸笼里的月半粑粑。
到此,前面我纳闷故乡月半不吃汤圆有解释了。一定是因为月半粑粑太香,人们想不起来还要去煮汤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