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父皇。”阿元卖力的抬起小短腿跨过乾元殿高高的门槛。
李诚本来板着脸正要同曹茂发脾气,一见阿元便收敛的怒气笑道:“下学了?”
曹茂忙回首向阿元行礼道:“微臣见过太子殿下。”
阿元把胖胖的包子脸绷起来点点头道:“曹大人不必多礼。”
“行了,曹茂先回去吧,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曹茂自然不能没眼色的打扰皇帝父子天伦,便很识相的告退了。
阿元向身后的小太监说道;“小盒子,把本宫的功课拿出来。”
小盒子“哎”了一声,从背着的包中拿出一叠纸来递给阿元。
阿元向献宝似得把那一沓纸搁在龙案上请李诚看,“这是儿臣最近默写的《孟子》。”
李诚翻看了两页便奇道:“唐太傅的楷书天下一绝,你这字可不像他,倒像是四叔惯常用的柳体。”
阿元嘴里嚼着糕点含混不清的支吾了一句。
“把东西咽尽再说话。”李诚嘴上说的严厉,手上却亲自为他倒了一杯茶喂他喝了。
“父皇英明,儿臣的字就是学自四叔。”阿元就着李诚的手喝了几口茶之后,才笑嘻嘻的说道。
李诚的眉头轻轻的动了动,“怎么唐太傅的字不好么?”
“唐太傅的字虽然好,可他年纪大了,身体不好,经常生病告假,儿臣跟着他还不如跟着四叔做的学问多。您不是也说让四叔闲着时候多照看儿臣吗?”
那唐太傅虽老迈迂腐,阿元虽偶尔微言,却不十分厌弃,此言也无恶意。
谁曾想李诚一听便勃然大怒,“这个老匹夫,朕当初请他来的时候,三催四请都不来,如今做了太傅却尸位素餐,如此不将朕放在眼里,朕岂能轻饶。”
李诚如此一来,自然吓了阿元一跳,他虽精灵毕竟人小,哪里知道大人的心思,只当皇帝当真恼怒的是唐太傅。
阿元自小便十分亲近信服李远,偶尔在李远面前抱怨唐太傅,李远便给他讲尊师重道的道理,不许他对太傅不敬。如今李诚这样恼怒,吓得他忙跪倒在地为唐太傅求情,“父皇息怒,太傅并不是尸位素餐之人,他的确是身子骨不好,年纪又大了,这才告假的,平日里他对儿臣的功课也是管教很严格的。”
李诚心中知道自己是迁怒,又见儿子着急忙慌的跪在地上为唐太傅求情,头上也尽是汗珠,神态焦急,心下便软了,弯腰扶起阿元道:“你连字都是学自你四叔的,可见唐太傅并没教你多少东西,你又何必认他为师。”
“一日为师,终生为师。”
“好,这是唐太傅教你的?他能教你这些,也算太傅没白当。”李诚点头赞道。
阿元本想回答是李远教他的,但是又想让唐太傅在他父亲心里留下点好印象,便闭口不言,只笑眯眯的靠在李诚身上。
李诚捏捏阿元胖乎乎的脸颊,心中完满不言而喻,他有二子,二皇子李误,人如其名是不得他欢心的,只阿元是他与心爱之人所生,自然成了他的心头肉。
“父皇,儿臣功课您还满意吗?”阿元突然冒出一句来。
李诚故意皱起眉头来道:“马马虎虎,还算可以。”
“那也就是合格了?”阿元抬起头欣喜问道。
“怎么?”
“要是合格的话,儿臣可要讨赏了。”
李诚刮刮阿元的鼻头,“你要跟朕讨什么赏?”
阿元拉拉李诚的手求道:“儿臣想去找承章弟弟玩。”
“你这么喜欢和承章玩?”
“承章多好玩啊,比二弟好玩多了。儿臣就喜欢和他玩,等过几年他长大了,您让他做儿臣的伴读行不?”
“只要你愿意,哪有什么不行的。”李诚爽快的答应了,还不等阿元欢呼,他又伸出手指道:“只是有一点,你可不许欺负他,他父亲于你有恩,你可要对人家好一些。”
阿元的脸垮了下来,低声道:“母后也跟儿臣说过,是因为儿臣,承章弟弟才没有父亲的,大家都有父亲,只有他没有,已经够可怜了,儿臣才不会欺负他呢。”
李诚叹了一声把阿元抱到怀里,“好孩子,你说的对。刚才不是要去登府吗?收拾收拾,叫小加带着你去,天黑前记得回来。”
阿元毕竟是小孩子,马上便喜滋滋的应了一声匆匆鞠个躬便跑出去了。
“承章长到很快。”鄢陵看着院中奔跑嬉戏的两个男孩说道。
“是啊,公主上次为他做的裤子已经短了一截了。”如雪笑道。
“好在我知道他长得快,又做了一套衣服。”
“公主待承章比我这个亲娘还好,我为他做衣服都没这么勤快过。”如雪感慨道。
“你上面还有公婆要侍奉,又要管着这一大家子,自然要忙一些。我倒是闲人一个,做点针线活还能打发时间。”鄢陵去了先前的凌厉之色,脸也圆了一些,更亲祥和气。
“公主这样厚待承章,我都不知道怎么感谢您了。”
“要谢也是我谢你才对,若不是你让我亲近承章,我这几年还不知道怎么熬下来。最开始的时候,我晚上都不敢睡觉,只能瞪着眼睛等天亮。”鄢陵感念的握住如雪的手。
这几年来鄢陵一改之前的作风,待承章如亲子一般疼爱,没了先前的公主架子。如雪也渐渐生了亲近之意,二人竟成了相互扶持的姐妹一样。
“太子能这样看重承章,真是承章的福气。”半晌不说话的鄢陵突然又道。
“是啊,但愿他们将来也能这般亲厚。”
“我如今也差不多是个废人了,想对承章好,也只能做点针线活,不能再给他添什么好处。不过,只要皇后稳稳当当的坐坤宁宫,承章将来也能沾点光彩。”
鄢陵说完这番话后见如雪欲言又止,便笑道:“你放心,我说这话并不是什么自怨自艾。我如今的确是徒有公主虚名罢了,若不是皇后仁善,恐怕当时就随驸马一起去了。现如今能留下命来看着承章长大,我就感恩戴德了。”
“不知道公主愿不愿意收个义子?”如雪盈盈笑着问道。
“义子?”鄢陵惊喜,“你是说,你愿意把承章?”
如雪在鄢陵殷切欣喜的目光下点点头,“不知公主愿不愿意做承章的义母?”
鄢陵喜极泣道:“我愿意的,我自然是愿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