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中午,初一提着食盒从东宫出来要往上书房去却被三虎拦住去路。
此时正是四月春色芳菲的时候,三虎打量初一白底粉花的小袄,底下是西瓜红的裙子,容色娴静秀丽,已有些痴了,“初一姑娘这是去哪儿?”
初一被三虎这样毫不掩饰的上下打量早就恼怒在心,只是三虎如今大小也是将军一位,又颇得宠信,也不好直接甩脸子,僵笑着举起手里的食盒,“给太子殿下送点膳食过去。”
三虎摸摸脑袋憨笑了几声,又伸手过去,“看着怪重的,我来拿吧。”说着就要接过食盒,初一一个闪身却躲开来,“不劳动将军了,不是很重。”
“将军若是没什么事情,初一要去上书房了,迟了怕太子殿下等的着急。”初一见三虎楮在面前像座小山,只憨笑着纹丝不动便说道。
三虎这才拍了拍脑袋叫道:“瞧我,把这事给忘了。”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枚簪子来递到初一面前,“这个给你。”
初一抬眼见三虎连耳根都是红的,便推拒了一把那翡翠如意簪,“这太贵重了,初一受不起,将军还是收起来吧。”
“再贵重也值得,你就收下吧,你戴起来肯定好看。”三虎急急忙忙的说道。
初一摇摇头,“奴婢如今已经三十岁了,可不能戴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若是娘娘知道了,定然要笑话我的。”
三虎是个粗豪汉子,也不会那些甜言蜜语,见初一油盐不进也不会劝说只是急的干跺脚。
初一不管这些,又冷淡的抬眼道:“初一早已决定终生不嫁人的,将军还是莫要费心了。以将军如今的地位,帝都有许多好姑娘等着,还是不要过来麻缠我了。您先前托小丫头送过来的衣服首饰我已经打包好请人送到您府上了,您清点一下,瞧瞧是否有缺少。”
三虎听她如此绝情的话有些愣怔,趁他愣怔的时候初一便一扭身提着食盒朝上书房去了。
等三虎醒过味来,只能瞧着初一远去的背影,“我谁也瞧不上,就喜欢你。”他呆呆的自语道。
他在原地站了良久脚都麻了这才抬脚要离开,一回事却有一妇人向他嫣然一笑,“将军真是个痴情种子。”
三虎脸色有些难看,“碧美人在这里干什么?”
碧沉自两年前起在宫中地位便急转直下,好在她是二皇子的生母,李诚便没有严惩她,只是希音从此不再庇护她,宫中向来捧高踩低,她的日子便难过起来。
“将军不要管我在这里干什么,将军只需要知道你的心事,我倒是有个办法。”
三虎向来对她没什么好感,撇撇嘴道:“你能有什么办法?”
“将军可不要小看我,向来只有女子才最了解女子,初一姐姐的心事我自然是清楚的。”碧沉得意道。
三虎本来要一走了之,听她这么一说却有道理便顿住脚步回头问道:“你有什么办法?”
“其实也不是什么办法,初一姐姐不愿意嫁人,在我看来
有两个原因,一来是自己年纪大了又嫁过人,怕将来婆家嫌弃,二来是娘娘如今身边亲信寥寥无几,她可舍不得初一姐姐嫁人,不然就没人帮她照管太子殿下了。”
“你只需要去向皇上请来圣旨,为你们二人赐婚,再请能言善辩的老嬷嬷去替你劝劝初一姐姐,这样一来她也情愿,娘娘也不得不放人。”
碧沉娓娓道来,娇婉柔美的声音中尽是笃定。
三虎听了之后眼睛一亮大声叫好,“我这就去和皇上说,保管皇上同意。”
碧沉也含笑点点头志得意满的看着他远去。
“怎么了?”
“臣想请皇上给臣下一道赐婚的圣旨。”
李诚这才抬起头讶然道:“先前不是给你找了好多姑娘都嫌不好么?怎么今日倒主动找上来了?”
“那些姑娘一个个娇滴滴的,三虎是个粗人,一个都看不上,三虎有喜欢的姑娘。”
“哦,”李诚饶有兴趣的问道,“看上哪个了朕给你们指婚。”
三虎有些害羞的答道:“三虎看上的是太子殿下身边的初一。”
李诚脸色变了变,“她可是皇后的人,你也敢想,真看上她了?”
“那还有假,三虎早就看上她了,只是以前没本事不敢想。现在我大小也是个将军了,总能配得上吧。”
“配是自然能配得上,只是,”李诚有些迟疑,“只是皇后那里。”
“您是皇上,谁敢不听您的,只要您下圣旨,皇后肯定同意。”三虎大咧咧的摆手道。
李诚皱了皱眉正要说话却转念一笑,“好,你说的对,朕这就给你下旨。”
三虎喜滋滋的跪下磕头,“多谢皇上。”
“殿下,去了上书房要好好听太傅的话,不要偷懒。”初一弯下腰嘱咐阿元道。
初一自阿元出生起便陪伴在阿元身边,阿元对她敬爱有加,对于她的嘱咐认真点点头,“姑姑放心。”
初一慈爱的摸了摸他的脑袋站起身,“好了,快去吧。”
送走阿元的初一正要转身回宫却听得身后有人喊道:“初一姑娘,初一姑娘。”
初一回头一看正是一眉眼精明的胖老嬷嬷,“您是?”
老嬷嬷善意的笑了一笑,“嬷嬷我姓胡,是受人之托与你来说几句话。”
初一瞬间便想到了三虎,上次虽与他说了清楚,可心里却总是觉得不得劲,像是要发生什么似的。
“嬷嬷,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跟我进来吧。”初一掩去心里的想法堆笑道。
进房后,胡嬷嬷四处打量初一的房间,嘴里啧啧称赞道:“姑娘这房间收拾的真干净,一看就是个勤快的好姑娘。”
初一轻笑了笑便道:“嬷嬷要来与我说什么话?”
“老婆子可是过来给你道喜的。”
“道喜?道什么喜?”初一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还不知道吧,皇上给你指婚了,把你指给了徐三虎将军。”胡嬷嬷笑吟吟的说完却见初一愣了一下面色渐渐沉下来,心下便觉得初一当真是不知好歹,只是自己受人之托,便耐着性子细细与她说道。
“怎么,你不愿意啊?”
初一却不答话。
“要我说,这门亲事可是极好的。徐将军屡立战功,又深受皇上的宠信,日后前途无量,虽说年纪大一些,可也没成过家,家里又没有老人。”
“姑娘你虽然是太子身边的人,可毕竟年纪也不小了,又嫁过一次人,能找到这样的人家可真是不容易,嫁过去又不用伺候公婆。”
“你也别嫌我说话不好听,女人这一辈子图的不就是嫁个好人家,后半辈子有个依靠么?”
初一一直埋着头静静的听着,半晌才问了一句,“是三虎请你过来跟我说的?”
胡嬷嬷一拍大腿,“那还能有谁?”
“不是皇上都赐婚了么,他还请什么说客,不是图麻烦么?”
胡嬷嬷又是一笑,“我也是这么个意思,谁知他说就怕你觉得委屈,叫我过来好好劝劝你,心甘情愿的嫁给他。”
初一低声道:“圣旨都下来了,就算是不甘愿我也不敢不从命。”
“对,就是这个理。皇上的旨意谁敢违抗,别说咱们了,就是皇后娘娘也只有点头答应的份。”
“娘娘同意了?”初一突然抬头问道。
“那是自然,皇上下的圣旨,她就是想不遵呢,也不敢啊。”胡嬷嬷想也不想便直接说道。
初一点点头垂下眼帘,“我知道了,嬷嬷的话我都记下了,嬷嬷请回吧。”
胡嬷嬷见她那神情自以为她定是同意的,便甩甩帕子起了身,“这个道理姑娘明白就好了,嬷嬷我还有事,就不多留了。”
“嬷嬷慢走。”
胡嬷嬷见初一只淡淡的说了这么一句也不起身送送自己,心中更加不满,暗暗嘀咕这姑娘气性可真是不小,身在福中不知福。
却说这日,元婕妤嚷嚷着要瞧新柳新绣的花样子,新柳翻找了半天也找不到,回想一阵才笑道;“是了,那日初一姐姐过来串门的时候瞧着好看便先带回去了,说是学会了就给我送过来。”
元婕妤便道:“那赶紧着人去取。”
新柳笑道:“还是我亲自去一趟吧,正巧有话要跟她说呢。”
新柳与初一向来交好,是以进来东宫便熟门熟路的朝初一屋子来,谁知刚推门就惊叫了一声,原来初一正将脖子套在白绫里准备踩凳子上吊。
新柳忙跑过去抱住她的腿哭道:“这是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竟然要你上吊。”说着就要把她往下扶,初一挣扎了半天也挣脱不了,脚上一使劲,二人便一同倒在地上。
“你这个时候来做什么,偏偏就拦住我。”
“好好的,怎么就想着要寻短见呢。”
“活着干什么,不如死了干净。”初一说罢便伏在新柳身上痛哭起来。
新柳与她相交已久,自然知道她以前的往事,她这样的人,想来是遇到了什么难事这才走这条路,便柔声安慰,又问她发生了什么。
初一哭够了才坐在地上向新柳细细讲述三虎纠缠,皇上赐婚,胡嬷嬷相劝。
等初一都讲完了,新柳才问道:“这么说,你是见到赐婚的圣旨了?”
初一摇摇头,“那娘娘亲口跟你说了?就跟暗香那会一样?”
初一还是摇摇头。
新柳没好气的说道:“你这么精明一个人,怎么也犯这种糊涂,什么都没有,就凭一个老婆子瞎胡说就去寻死。”
初一仔细一想也觉得荒唐,辩解道:“当时一听见皇后娘娘也知道这件事,还点了头,我就觉得天都塌了,这事肯定有准的。”
新柳恨铁不成钢的戳戳她的额头,“娘娘那样的人,若是她真同意了,怎么能不跟你说,反叫一个婆子抢了先。幸好我来的及时,不然你这死的可不冤枉?”
“可是万一娘娘真答应怎么办?”
“娘娘的气性,你不比我清楚?若是她不愿意的事情,还真没人敢强着来。你何不先去找娘娘问清楚,等真圣旨来了,也好早作打算。”
说起来新柳便一阵后怕,若是她来的晚一点,恐怕初一这条命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