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时之后,段明月将换下的衣服叠放整齐,搁在白漆茶几边的地毯上,拿了几张纸巾垫在底下。关上门,带了她那只奇重无比的包,再度从1005室走出来。
近夜十点的光景,公寓里外都很安静。张嘴哈一口气,就光听到喉咙里发出的玩笑声。她有点儿踌躇不安的站在公寓前张望。
下一瞬,眼睛微微亮了,透出喜气。
人的运气就和股票曲线闹着玩儿似的,一个巴掌一粒枣。到了至高点就会滑下来一路跌到谷底,突然一个大坡度拉上去,又到某一点高度,给点甜头,博个彩头。段明月这一次很幸运,走到公寓外边私家路上不到十米,居然碰上打车归来的一位醉鬼,她趁势而上,很顺利打到车。
三分钟前还摇摇晃晃的西装醉汉待出租车一走,马上站立笔直,若有所思望着车子远驱的方向,直到不见踪影。他按下电梯直达三十楼。
密码他熟悉,不必门铃,直接推门进到内室。
客厅连阳台的落地帘半开,风吹得微微浮动。秦时负手只见半边身影。
从这里看下去,整个城市尽在眼下,尘世烟火皆成掌中模型。眯眼,彼此之间相连的细小光线,像极牵线木偶那细如毫发的掌控之线。
站在此处,如临彼岸之巅,俯瞰人生百态,唯一所想,不过指端眉间一抹氤氲身影。
“崔鹏。”他手放入裤袋,出声低唤。
崔鹏走到他身侧,随他视线放逐在彼夜茫茫间。
“前路为渊,后无退路,你是选择如项王宁死不从,还是搏命一赌?”
崔鹏微微一笑:“她就是那轮明月?”
那身影虽与他书中所藏略有偏颇,可毕竟经年之隔。不过他会连夜要他跑这一趟,答案其实已不必再问。
些许默然,秦时从放纵的霓虹灯夜里收回视线,半转了脸望向崔鹏:“冷观怎么样?”
崔鹏摇头:“他懒习惯了,突然接手那么大的case,要死要活是意料之内的事。”
“永锋手脚太不干净,早点丢掉这块腐木不是一件坏事。”
“我只担心阿观搞不定永锋大小姐。”
秦时转身往里走:“区区林窍,他还不至于。”
“她十几岁就出道替她爸爸处理道上事务,不是一个简单的女人。”崔鹏皱眉。
“所以需要声东击西,隔山打虎。警察局交给我,你和冷观专心对案子。”
回到客厅,他在沙发上坐下,示意崔鹏也坐。
自永锋经济大案在秦时主辩下打了翻身大仗之后,警局一直对秦时多有看法。他此次主动联络,困难不比他和冷观与永锋打交道少。
崔鹏点头:“有件事我不明白,你的明月生活轨迹简单如白纸折缝,没有一条多余线路。她怎么会惹上永锋那些人?”
“她的事与案子无关。”
崔鹏嘴角一抿,似笑,又未笑:“过两天崔婧静回国,去接机?”
秦时面无表情看了他一眼:“到时我会准你们假。”
他眼波投向未拉上的帘子那侧,雨早就停了,灯光照出的天地,朦胧里笼着一层水色。模糊,找不出明晰的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