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是阴谋也好,是巧合也罢,她都输了!输得一塌糊涂!她不是输给了芷六,而是输给了他!输给了对他的信任!输给她自以为是的爱情!
原先,他瞒着她,金屋藏娇,他们之间也许早已发生如昨夜看到的那样子的事,可她从未看到,她还可以骗自己他是有苦衷的,他们之间也许没有那般。
可经过昨夜就完全不同了,她真真切切看到了!她还怎么对自己撒谎?
有时候连自欺欺人都无法做到了,真是挺可悲的!
“小丫头,我明白你的心意!可是关于那人的事以后都不要再提了,我不想听,也不想过问。去给我倒杯茶来吧!”黎兮淡淡说道。
“是!奴婢这就给你去倒茶!”熙兰心里有些失落,但只要是黎兮说的,她都会照做,以后嘴巴烂掉也不会再提起陛下。
她不恨我了?对于我的事也不想听,不想过问?那是不是说明她不在乎我了?
帐外的人心被掏空了般,说不出心里的滋味,眉目紧皱,愣愣站在原地。
他心一横,攥了攥拳,拉开了帐帘。
他苦笑,进她的房,居然是前所未有的紧张害怕,要下如此大的决心。
“朕来吧!你先退下!”司马绍朝熙兰挥了挥手。
熙兰遵命,离开了屋子。
司马绍走到案前,取了个茶杯,洒了几片干玫瑰,沏了热水,给她端过去。
司马绍坐在床头,扶她坐起,她也不拒绝,依靠着他坐起身来,只是轻轻一动,就扯得下身作痛。
司马绍瞧见她疼得汗水涔涔的脸,心中也是一疼,轻轻拭了她脸颊上的汗,吹了吹热茶,凑到她嘴边,“来,是你最爱喝的玫瑰花茶。”
她不吭声地抿了几口,湿了干瘪的唇。
口齿间都流转着玫瑰的芳香,这确实是她最爱的茶,却怎么也喝不出原先的味来。
他放好了茶杯,一手搂住她的肩,一手轻放在她肚腹上,柔柔地按抚着。
那一个轻柔细微的动作还是让黎兮心里一痛。她黛眉不觉蹙起,心里惨笑,肚子里都没货了,摸得这么起劲做什么?他这是在安抚她受了伤的心,还是想要弥补他未做到父亲的遗憾呢?
他让她的头搁在自己的肩上,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有些凉痛,“兮儿,我们以后一定还会再有孩子的!”
黎兮呆呆看着前方,眼睛越发涩疼了。
许久他听不到她的回答,又缓缓说道,“昨夜的事,我已查清楚了。是郗鉴瞒着朕,擅作主张去把你接了回来!”
她还是不说话,他急了,又忙说道,“你若不信,我可以让他进来,当面跟你说清楚!”
“来人,把……”
“不必了!”她低声打断了他。
“你信我了吗?”他的神色露出喜悦来。
“信与不信,于我来说,已经无所谓了!”她的声音很轻很弱,却有足够的力量让司马绍的心猛猛一颤,那一点喜悦立即化为乌有。
司马绍的心绞痛着,薄唇微微,连带声音也在,“无所谓了?”
怎么能无所谓了?若她什么都无所谓了,他要怎么办。
他倒抽了一口凉气,“昨夜根本不是如你所见的那般,芷六给我下了幻药,我把她当作了你!兮儿,你懂不懂,我心里只有你。”
昨夜有侍卫来报,说是娘娘自己回来了。
他本是大怒,想狠狠斥骂她一番。她怎么可以与一个醉酒的男人,同处一室,呆了一整夜?她怎么可以修了一封书信给他,只有寥寥几字,却陪慕容晨快活地玩闹?难道她不知道他有多担心,多难受么?
可是一听她回来了,所有的怒气统统消失,只想快些去看看她。于是他急冲冲去了她屋里,扑鼻而来却是一阵怪异的香味,神智一下子便恍惚起来,他也没多作理会,向坐在床头背对着他的女人走去,只想把她揉进怀里。
在他走到那女人身边时,她却突然回身站起,猝然吻上了他的唇。他更迷糊,眼前像是飘着一层雾,隐约看见眼前的女人似乎是黎兮又不是黎兮。
正在他还有一丝犹疑时,那女人却极主动,为他宽衣解带起来,挑拨着他的欲|望,在他耳边低低碎碎地说着,“绍,我好想你。”
那样的声音那么熟悉,跟黎兮是一模一样的。
‘
司马绍的疑惑全消,信了怀里的女人就是黎兮,若不是她,有谁会在她的屋里等着他来?
他紧紧拥住她,用力回吻她,把这些天来的压抑都释放出来,把她狠狠压在身下,一遍遍低声喊着,“兮儿,兮儿……”
直到真正的黎兮闯了进来,他才惊觉身下的女人不是她,而是苏芷六。
他猛然想起刚刚走进屋里闻到的那股奇怪的味道,只有幻药才能让他认错了人,而芷六会模仿各种动物和不同人的声音,那句“绍,我好想你”,更让他一错到底。
当他听到黎兮说得那句——“司马绍,我只想说,那是我的床。”时,他就知道他有多后悔,看到她悲伤幽怨的眼神时,他就知道他有多心痛。
她赶紧逃开,他则赶紧套了贄裤,不顾芷六的苦苦哀求,狠狠甩了她的手,追了出去。
在他追出去后,把体力不支突然摔倒的她搂在怀里时,从心底涌出的害怕快要吞噬掉他。
原来她又有了他的孩子,她却抹了下身的血,笑着摊开给他看,她犀利的言语,她嘲讽的表情,都像一把冰冷的刀,在他心口剜掉了肉,还要撒上盐,疼得他不住地。
他该死!真的该死!
他太过自以为是,只以为她只是发烧而已,那是小病,遂只让太医配了退烧药,暗中给她服用,却没让太医来给她诊治。
她生了病,不管是大是小,怎么能不让太医来看看呢?他怎么忍心就那么看着她病着,那么多天不理她呢?
他越想越悔恨,他从来没那么恨一个人过,那个人就是他自己。
要是当时就让太医过来看看她,就会发现她已有了他的孩子。他怎么也不会让她走,他怎么也要把他与芷六之间的事跟她说清楚,告诉她,他与芷六只是过去,更不会有后来那些故意伤害刺激她的话。
要知道他只要她,现在、将来都只要她,要知道他这辈子爱的人也唯有她!
可都已经来不及了,她血红的眸子睁得很大,瞪着他,那里有不可言喻的绝望,看得他心头惨痛,恨不得去替她受这份苦。
最后孩子还是没留住,太医说要不是她身体有什么神奇的药物支撑着,她也会随那孩子去了。
他的兮儿那么脆弱瘦小,他怎么舍得让她受了那么多的伤害?
所以他一定要为她讨要回来。
他在她昏睡过去那段时间里,处置了郗鉴,若不是他与芷谋,擅自去把她接回来,故意让她看到那一幕,她也就不会流了产。又念及他从小跟着自己,只要了他一条膀子。
而对于罪魁祸首的芷六,她对他有舍命的恩情,他自不会杀了她。但他一定会要她为这个错误的举动付出代价。他现在第一个要攻打就是匈奴,他要用铁骑踏破匈奴,他要让匈奴千千万万人的血,来祭奠他未出生的孩子。
而他自己,也是凶手,他要把自己交给她来处置。
“兮儿,要如何你才能原谅我?如果你要拿刀捅我才能解气,我立马让你捅便是!”司马绍紧紧拥着她,哀痛的鼻息不住轻颤。
“绍,你别这样!我不会拿刀捅你,也没有不原谅你!”黎兮轻轻瞥过他,果见他青茬满脸,似乎苍老了许多。
她又轻轻道,“若你想要和芷六姑娘在一起,便在一起吧!我不会再多说一句,不会跟你闹性子,更不会拦着你。”
不恨,又谈何原谅你呢?她的意思他怎么会不懂?
可是她不可以这样,她可以骂他打他甚至拿刀子捅他,但她不可以不出声,不可以说她无所谓,不可以淡凉漠然,毫无情绪地不在乎他。
她的这些话,把他完全打入了地狱,让他觉得他做一切都已毫无意义,让他有一种被掐住脖子,想喊救命却喊不出,拼命挣扎的无力感。
“那我们呢?”他狭长的凤眸微红,眸光很深很暗。
“没有我们了!以后我是我,你是你,各不相干罢!”她看着他的眸,说得很安静。
“什么叫各不相干?”
“绍,其实你也知道宫里根本不适合我,或许这大草原更适合我些。你休了我吧,权当给你也是给我解脱!”
“兮儿,怎么可以?不要这样对我!不可以说这些要离开我的话!我知道,孩子没了对你打击很大,我也很心痛,一点也不亚于你!难道你就要为此这么狠心,连一次重来的机会也不给我吗?”他无力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