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无心远远望着被火光湮没的老房子,那里有着他与母亲的记忆,但是最后,他还是决定结束过去。一个人不管什么样的理由,不能一直徘徊在过去的伤痛与感怀之中,踏出第一步,永远别回头,这就是秦无心现在的想法,他想断了自己的后路,他一直觉得,不把自己往死路上逼,离成功便依然有距离。
渐行渐远,秦无心已经走在前往佛宗的路上,他看着手中买来的地图,再想想母亲秦婉临终前交代过的事情。
“孩子,母亲不在以后,你就去朝佛山找佛宗的了然大师吧,他更清楚你的身世”。
秦无心只是从母亲临终时的支言片语中了解到残破的身世之迷,但是更多的信息,恐怕只有这位了然大师才知道,如今之计,第一个目的地只能是佛宗,此时他忽然有股念头,或许可以进入佛宗成为一名弟子?
佛宗位于朝佛峰,地处太原城南面五百里之外,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以秦无心这种单靠脚力行走,却足足走了四天,一路上风餐露宿披星赶月,好不容易的才终于到了山脚佛宗的山门。
他想进去,却被几名小僧拦了下来。
“我要找了然大师”。
几名小僧面面相觑。
“对不起这位施主,了然师伯早几年前就已经圆寂了,请施主回去吧”。
秦无心脑袋轰然炸开,命运就当真如此捉弄于人?好不容易知道点身世的事情,却唯一知道真相的人却不在于世。
“我不信,出家人不打逛语,我就要进去!我要进去找了然大师”秦无心不顾僧人阻拦,死活要闯进去,但是他一个平凡普通的小少年,又如何是这些修行多年的僧人对手?不费吹灰之力,秦无心被人乱棍打下,他一个脚滑,从阶梯下滚下,滚得他眼冒金星,鼻青脸肿,身上也有多处被划伤,实在是狼狈之极。
“施主,小僧言尽于此还请施主回去罢了,莫再受些无妄之痛,佛宗可不是你想来就能来的地方,赶紧走吧”。
秦无心闯了几次都没成功,最后他没再折腾了,他累了,需要休息,同一时刻,佛宗上也发生了一些事情。
佛宗罗汉堂上。
一名小僧神色匆忙走进堂中,只见堂内尽处摆放着一座蒲团,蒲团之上盘坐着一位老僧,他身着紫金袈裟,面容浑圆仪态庄严,三缕白须迎风而动,左手立掌右手拨动着佛珠,看样子像是在入定。
他是佛宗掌门方丈了空大师。
小僧匆忙走到了空身前,但是了空在入定,小僧犹豫着到底要不要禀报。
“什么事这么慌张”了空发话了,小僧如释重负。
“主持,山下有名少年一直闯山,他说要见了然师叔,可是了然师叔明明……”。
了空双眼突兀睁开,他倏地起身行至不远檀木桌边,上面立着一面光滑清晰的镜子,他单手轻轻一拨,镜子上突然神奇地出现了显像,上面显示的,正是山下秦无心的样子,看到这一幕的了空,双眉紧皱。
“难道他就是当年了然师弟说的那个孩子?”了空喃喃自语,他忽然想起几年前了然因为人魔大战负伤奄奄一息之时,曾委托过自己一些事情,其实就有一封信。
“那主持,是让他进来,还是……”小僧依然不知道主持的意思询问道。
了空定神看着镜像中的秦无心,他仔细打量着,时而摇头,时而皱眉。
“这少年全身无半点修为,而且我看他六根未净,也不适合留在佛宗,既然如此,又何必给他希望最后又让他失望呢?将他赶走吧,对了,去我禅房,那里有一个抽屉,里面有一个檀木小盒,那有一封书信,你把它拿出,交给这少年吧”。
小僧应允离去,还未出到门口,了空又隔空说了一句。
“去跟少年说,时机若未到时,不要打开那个信封!“。
罗汉堂回荡着了空最后那一句话……
秦无心看着手中发黄的信封,他想拆开,但是又回忆起先前小僧说的一句话,他忽然迷茫了起来。
“到底什么时候才算时机到了?”。
秦无心离开了朝佛峰,他不是一个死缠烂打的人,不会死皮赖脸地求人家收留,所以他很从容地离开,既然无缘,何必强求。有时候潇洒的背后总有一些道不明的心酸。
接下来去哪里?
秦无心望着手中的信,他迷茫了。
人生遥遥无期,一旦失去目标,形如行尸走肉。
从佛宗出来走了将近半日,秦无心来到一处官道,不远处高悬着一副铺幡:茶。
他晃了晃随身的水壶,里面空空如也,看样子,他得去那茶铺添点水。
秦无心发现,茶铺热闹非凡,里外尽是风尘仆仆的行人,他们打扮各异,身份各异,商人、武者、游侠、还有一些门派服饰打扮的少年。
“店家,麻烦来壶茶”。
“抱歉,没位置了”店家正在飞速敲打着算盘,头也没抬。
“那里不是有空位么?”。
“走走走,我说没有就没有”。
秦无心很想发怒,只是他也知道他不能,无奈下他伸出水壶,很奇妙的是,店主似乎明白他意思,唤来茶博士给他免费装了壶茶。
秦无心正要离开,走到某张桌子时,他似乎感受到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他好奇地那双眼睛望去,那人微微点头一笑。
“是否介意坐下喝点茶吃点东西再上路?”。
秦无心内心是拒绝的,但是他感觉对方并无恶意,也不好拂人家盛情,权当路上交个好友。
秦无心坐了下来,他打量着对方,那是一位年纪相仿的少年,剑眉星目,仪表堂堂,一身青衣整洁而不染风尘,显然平日里对衣着仪表尤为注重,他再看看自己,粗衣麻布,天南地北的两人,也不知道怎么地会坐在一起,显得极为突兀。
不过,真正让秦无心被吸引的是桌上那把厚剑,铜青古朴却不失锋华,上面泛着腾腾绿色,显然是极品武器。
他断定,这少年出身不简单。
“兄台这般眼神很容易让人误会哦”。
少年轻抿淡茶,微笑说道。
秦无心歉意笑迎,他也不客气地给自己倒了杯茶,杯上还冒着腾腾热气。
“在下平生也没见过什么好东西,所是碰到些美好的东西我都喜欢关注下,失礼了”。
“不知兄台是要去哪里?”少年撇开话题。
“天下之大,走哪去哪吧,在下一直也想有朝一日似那天机无相之道者一般,能呼风唤雨,御剑飞行”秦无心毫无隐瞒说出自己想法,反正这个想法没有什么稀奇,当今天下哪个男子不想修仙问道。
“真巧,在下此行正是要去天机阁报考,若是兄台无事,倒不妨一路前往?”少年也真诚实言。
“这敢情好,噢差点忘记介绍,在下秦无心”秦无心拱手作礼。
少年也拱了拱手。
“在下诸葛惊云”。
“诸葛惊云?他是诸葛惊云?”。
“他是不是就是那个一人血洗魔部三千大军的诸葛小公子诸葛惊云?”。
“天啊,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他”。
“他看起来比传说中的年轻多了”。
旁边众人一听诸葛惊云报上名头,纷纷炸开锅议论着,反观当事人诸葛惊云不但没得意忘形,反而有些反感地皱着眉头,这一幕被秦无心看在眼里。
“诸葛兄,时候不早了,既然要去天机阁,那咱们现在就上路吧”。
诸葛惊云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背起包袱拎起剑二人相继上路。
一路上秦无心并没有再细究诸葛惊云的底细与成就,对于他来说,英雄不问出处,同时,他也不太喜欢别人问他的来路,因为在有些时候,这些不重要的信息往往会成为人与人之间沟通的屏障。
二人走在路上,秦无心要比诸葛惊云高半个头,身形也要比诸葛惊云强壮得多,诸葛惊云衣装华贵,秦无心朴实无华,诸葛惊云手执宝剑,秦无心两手空空,无论从哪一个角度来看,这二人都非常不协调,不可思议的是,他们二人交谈甚欢,诸葛惊云给秦无心讲着一些修炼上的事情,驱魔战斗上的经历,秦无心给诸葛惊云讲着小时候的一些趣事,打鸟、捉鱼、偷邻居家母鸡,甚至还曾看过隔壁老王跟邻村刘寡妇偷情的事儿,这些原本对于自小受着高等教育的诸葛惊云来说应该是抵触的,洽洽相反,他听得无比认真,时不时还捧腹大笑。
“秦兄果真是有趣之人,跟你在一起人都反倒快乐些”诸葛惊云毫联掩饰他对秦无心的欢喜。
“哪里话,我也是遇到诸葛兄之后才口若悬河,我一直都没有什么朋友,你是我在外头的第一个朋友”秦无心突然感慨着自己的失败,确实如此,他没有朋友,村里的小伴虽然与他也交好,但是因为他的出身,所以这些小伴的父母都禁止他们来往,久而久之,他已经忘记那种有朋友的滋味。
诸葛惊云忽然伸出了手掌。
“我也没有什么朋友,你也是我在外的第一个朋友,来,击个掌,以后就是生死与共的好兄弟了”。
秦无心看着诸葛惊云真挚的眼神,忽然眼睛发酸,他心乱如麻,五味汇心,一时间也找不到什么好词去回话,也是,其实真正的感情是不需要用嘴巴来形容的,有时候一个眼神就能意会,那种才叫友情。
击掌过后,二人竟相拥而行,一路上畅快而歌,只有那一轮高日见证他们此时的友谊。
友谊,有时候真的就是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