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此时童沁身着男装,为了不传出绯闻,石痕让她待在屋中不要乱跑,自己则前去石府告知石怀仁,理由为八个字——重遇故友,一番叙旧。
童沁对他口中的“乱跑”尤为不满,此话说得就好像她是个小孩子似的。那时,她还信誓旦旦地反驳道:我一定待在这里等你回来,输的人是小狗。结果,她真的没能待住,秉着不让某人抓包自己就不是小狗的侥幸心理,孩子气地从窗外逃出去。再结果……她被半路归来的石痕捉了个正着。他正为湿了衣裳的童沁重买衣服,眼尖的他瞧见街上众人瞩目的童沁,一把将她拉进店里。
此时的童沁梳了男子的发式,加上除去了腰带,长宽的白袍并不能显出她的身材,石痕猜想,街上的百姓或许只是出于对面貌清秀过于“女子”的“男子”有些感兴趣而已。
“想不到童小……狗,也有任性的时候。”石痕及时改了口,淡然的语气听不出他的心情。
童沁斜睨他一眼,奈何自己装不了男声,不能开口。要是……他在就好了。想到久离十三年的他,她的眼神又黯淡下来。
“是你自己的衣裳,你挑吧。”
石痕的声音出现在耳畔,童沁余光瞥见一件淡绿色的衣裙,随便一指。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如果那年她不不辞而别,不顾反对地去见他,能够问出他的名字,发誓一定会找到他,让他等她,如今是不是,他们已经在一起了……可是,没有如果。
而此时陷入回忆的童沁并没注意到,石痕的异样。他微微出神地看着童沁所指的那件衣裙,未抓包之前,他正看中了这一件,觉得会很适合她。
付款,拿衣,走人。
街上,两人并肩而走,始无言,金口同开。
“童沁……”
“石公子……”
两人皆是一愣。前者愣的是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叫出了对方的名字,后者愣的是两人的不约而同。
“你先说。”
“我先说。”
石痕颔首,微怔。一般出于礼貌,不都是让对方先说的么?
“如果,曾有一个交情不算太深的人突然消失在你面前,石公子会不管多少年都想要找到她吗?”童沁不知道自己为何要问,可是内心好像觉得,只要石痕回答,这个答案就是那个人的。
石痕略微思忖,很快得出答案:“不会。”
童沁内心震了震,表情变得冷硬,“为什么。”
不是说交情不深?又突然消失,这样的人,怎会值得自己浪费宝贵的时间去寻找。她为什么会这样问?是她要找这样的人,还是说这样的人是她?
如此想,石痕便就着后种情况猜测道:“或许,你要找的人已经忘了你呢?”说完,他抿了抿嘴。忘了吗……
一句简单的言语,带给她更大的震撼。
——或许,你要找的人已经忘了你呢?
对啊,为何她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或许他早已忘了她,或许他觉得自己不重要呢……若是这样,就算想得再美好,也没用。
“谢谢……”她轻声道,“方才你要和我说什么?”
“没什么。”
他想问那日看到的黑影是谁,和她有没有关系。但是话题进展到这里,他也没有心情再问。心里认定了那黑影是隔天瞧见的苏贞岚。
童沁突然站定,抱着衣裳的手突然抓紧。她想起了很久前,童府还未烧毁前,她与无恨的谈话。
“那个人,有新的任务交代给你。”
“新任务?”童沁微微蹙眉,不解地问道。最新的任务不就是……
“她要你接近石痕。最好能在短时间内取得他的青睐,若是可以,成亲也无所谓……”
“谁告诉你的?”
“……萧夫人。”无恨有些迟疑地答道。
“你去萧夫人那里干什么?”
无恨停下来,眼里满满的困惑:“为何你不惊讶这个任务?”
她身边的人只有他一人不知道,这个任务自她与石痕第一次相遇开始便有了,童沁为何要惊讶?
“你去萧夫人那里干什么?”再次问道,童沁的语气已经趋渐变冷。
回想完毕,童沁盯着他俊朗的身影,突然叫住眼前的人。
石痕站定,回过头。
“我想暂时待在无痕桥,明天再回石府。”
石痕自然知道她指的是无痕桥边他的小木屋,却不明白此举何故。
童沁望了一眼天边的颜色,不待他答应便道:“此时正午已过,石公子还是先回府为好,否则只能吃到冷饭菜了。也请石公子先将钥匙给我,我能从窗户跳下来,可不代表我能再爬上去。”
石痕轻笑:“既然是剩菜剩饭,那石某就暂时不回府了。童小姐也还饿着,不如委屈自己与我共餐如何?”
“不怕那些人……”
“我已经和我爹说过了,我去承味楼查账。”要知道,石痕十分厌恶工作,他难得主动一次,石怀仁那叫一个激动,哪有理由不答应。
童沁笑颜:“我可先说好,我不会做菜。”
她在说谎。从小自力更生的她还有什么杂活是她不会的?她只是不想。她答应过那个人的,无论好坏,第一次亲手做的菜一定要留给他品尝。可因为生活缘故,她身边亲近的人都尝过,那至少,要让他成为第一个品尝的男人。就算,他会忘了自己。
石痕走过去,自然而然地牵起她的柔荑,笑道:“吃不用钱的。”
午膳过后,童沁便一直待在木屋中,而石痕因耳目太多,不得不装模作样地留在承味楼查账。童沁已换回女装,石痕不怕她再乱跑,还带着调侃的语气说道:“随便你爱当几次小狗。”
路上,童沁买了一本书,钱是石痕的。有了这本书,她也不怕自己会再当小狗。
她发现了自己的反常,而至于是因为为了讨得石痕青睐故意的,还是因为其他原因,童沁不知道,内心似乎也充斥着这种原因。
接近黄昏时,石痕回来了,还带了些新鲜出炉的饭菜回来。两人还是一起无言地共食,晚膳结束时,童沁先开的口。
“我有事要出去。”微停顿,童沁又觉得有必要补上一句,“我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我只是和你说一声。”
石痕没有犹豫地回答道:“我等你。”
童沁明白他的用意,单身女子夜不归宿,必定会招惹闲话,况且刘氏已经对她不满,接机找个借口把她赶出去也不一定,可若是她与石痕一起回府,就算为了顾全石家的颜面,刘氏也必定不敢张扬。可是,与那个人见面时只能是在晚上,若是待在石家,一个寄人篱下,还是个女人在夜晚出府也太耐人寻味,石家人也会以安全为借口而拒绝让她出去,所以,她只能选择在今天这个晚上,她有件事,必须要解决。
童沁的表情有些复杂,微抿了抿嘴,道:“谢谢。”
离屋百步远,童沁脚步不停,突然一声呼唤,一个黑影如鬼魅般出现在身后,若说凭空出现,未免太吓人,若说从地上窜起,却又太过诡异。
“把你的身上的斗篷给我。”
“是!”
像是不经意的,童沁的冷眼突然向后瞟了一眼,红润的小嘴张了张,不听言语,那人却明白似的颔首。
——甩掉他。
——是!
披着黑色斗篷,成功地把石痕甩掉,童沁独自来到一处偏僻的住所,牌匾上刻着:萧寂。她警惕地瞧了瞧四周,最终走了进去。
瞧见安然坐在塌上的美丽的妇人,童沁一时怒气上头,快速地掀掉篷帽,也不废话,上来便用质问的口气道:“童府是不是你烧的?”
妇人悠然地睁开美丽的双眸,不缓不慢地说道:“我说堂堂童大小姐今日怎会光临此地,原来是质问我来了。不觉得……”
“童府就是你烧的。”不等对方不对马嘴的回答说完,童沁已经肯定了。“谣言也是你派人故意扩散的。你命人操控老夫人,让听到消息的石痕立刻赶过去,还邀请无家可归的我们暂住石府。”
“只为了让我住进石府你就不顾上百个下人的性命吗?”童沁怒颜,低声呵斥,挑衅地挑眉。
“童小姐,不觉得这个问题迟了太长时间了吗?”妇人略带讽刺的意味。
“为何告诉无恨那个任务?萧夫人是怕我反悔么?”也不管对方回不回答,说了什么,童沁只顾问自己的问题。
“童小姐你真是的。无恨喜欢你,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告诉他你要去勾引其他男人干什么?对我有好处吗?你是……”
“你就是抓住他喜欢我这一点不是吗?他喜欢我,所以一听到这个消息就会立刻找上我,而我讨厌别人多管闲事,就算我有反悔的打算,只要无恨和我说了这个任务我也一定和他杠上。”
“可是你错了,无恨就是太爱我了,所以他很听我的话。只要我想反悔,谁也不能阻止我。”童沁步步紧逼,眼神若是凶器,恐怕妇人已死无全尸。
妇人紧盯着她,像是欲在她的身上穿个洞,“既然你都知道,何必故问。”
童沁妩媚地一笑,道:“对不起,我只是来确定答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