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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鸩之屋

蓝江月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到了这个熟悉的城市时,他并没有急着回家,而是被安排在了一家商务宾馆的标准间里,屋子里有他的父母,刘研和好友覃喆,蓝江月把他这次所得到的的消息,关于程珏的经历,晁隼留给他的信件,遇到的人清清楚楚地讲了一遍。说完之后,他口干舌燥,喝了一口晓梅递来的水。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现在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我不是所有凶案的凶手,可是凶手是谁却一无所知,我到现在都没搞清楚是谁指使了我犯下滔天罪行的。”

“你回想一下,除了你母亲以外,还接触过哪些关系密切的女性没有?你父亲的手机除了你和家人碰过以外,有没有让第三方接触过?比如,你的女朋友?”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刘研也不得不把这个角色挑明。

“女、女朋友?”蓝江月的脸色登时变了,“你们是怀疑安鸫?不可能,不可能是她,她那么爱我,怎么可能是她?”

“江月,你醒醒吧,我问你,你受伤了以后,她来看过你么?”覃喆坐不住了,直接问话。

被这么一问,蓝江月哑口无言,原来,那些日子自己的抑郁归根究底是因为女友没有来看他一眼造成的,虽然一直否认,却真真切切是因为这个,他认为父母都不爱他,唯一爱他的人却从没来看他一眼,那种被抛弃和遗忘的心理促使他得了抑郁症,可是现在看看这屋子里的人,哪个不关心他,因为担心,他看到了父亲变得花白的鬓角,母亲充满血丝的双眼,这一切不都是他一个人造成的吗?

“你再回想一下,这么长时间以来,你是如何和安鸫交往的?”

“就是普通、普通交往的啊,还能有什么?”蓝江月心虚了,这时父亲走了过来,他抬起蓝江月的胳膊。他示意其他人都先回避一下,屋子里只剩下了他们夫妻二人。

“你告诉爸爸,你是不是因为自己身体的原因很自卑?我和你妈从你的衣柜里找到的那些东西是怎么回事?”

听到这样的问话,蓝江月低下了头,泪珠一滴一滴地砸在了他的腿上。

“我……我想挣更多的钱,然后就可以去医疗发达的地方做手术,把我的胳膊矫正,虽然不知道有没有这技术,于是我就拼命地挣奖学金……”

说到这,蓝天星和妻子沉默了,良久,蓝天星问:“奖学金是不够的,就算你出国,那也要好多钱,你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从那以后我就陷入了一个怪圈,我好像认识了一个非常有钱的人,我从来看不清对方的长相,她让我帮他杀人,说杀够人了之后会给我足够的钱让我去做手术,可是,为什么我所有的举动都是往自动取款机里放进石头?我到底怎么了?”说着,蓝江月的肩膀剧烈地抽动起来,涕不成声,满眼的绝望。如果不是夏荷给了他足够的钱,他一人在一个陌生的城市,会发生什么谁也说不准。

“你告诉爸爸,那个人在哪里告诉你给你足够的钱?”

“在一家酒吧,我每天晚上从哪个酒吧出来以后,就会坐在附近的一座山上,一个人喝啤酒,然后把酒瓶子扔下去。我一个人,觉得很孤单但很自由,我觉得没人会爱我,除了安鸫。”

“可你真的了解她么?”这时,程珏和刘研他们又重新进来了,刚才的谈话他们听的一清二楚。

“你再回忆一下,你和安鸫在一起的时候有没有要特别见面的去处?”

考虑到那个装有奇怪视频的文件夹,如果文件夹出现在一个台式机上,那还好说,但是如果出现在笔记本电脑上,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这台笔记本归私人所有,如果是属于安鸫本人的话,那么一定有一个放笔记本的所在地。这台笔记本电脑不可能出现在宿舍里,因为很容易被同寝室的人发现,那么一定是被藏在隐秘的房间里。

“特别的去处?”蓝江月回忆着过往——对了,他想起了一个特别的地方。“你们得跟我去一趟,虽然不知道是不是还在,但那个地方确实是我们刚开始见面经常去的,是一个出租房。”

鸩之屋……

如果一切都不从这里开始,也就不会喝下这杯苦酒。完全是饮鸩止渴的行为,却开始了错误的感情。

蓝江月带着父母、刘研和好友覃喆看了这整间房子的布局,一扇小窗,一张双人床,被褥什么的都还在,写字桌靠着床边,网线空调一应俱全。这间房其实就是小旅店的短期出租房。小旅店外面就是一条偏僻肮脏的街道,楼下都是卖油炸小吃的商铺,旅店的正下面就是一家成人用品商店。

曾经在这里,蓝江月和女友安鸫渡过了一个又一个夜晚,这些不可告人的秘密让蓝江月彻底陷入了安鸫设下的情网。他要把父母和朋友带到这里,完全是想告诉他们这些不可告知的秘密,没想到在这里他却发现了另外一些东西。

“你后来还来过这里么?”刘研本着局外人的口吻问蓝江月,他知道过多的感情色彩会让蓝江月难堪。

“没有,学业压力很大,我不想再来这种地方了。”

刘研往床下面看了看:“这个箱子里装的是什么?”他伸手把下面的纸箱子抽出来……磁带?应急灯?还有一本叫做《教你如何催眠一个人》的书?看到这些东西的出现,蓝江月傻眼了,他从来不知道这里怎么还藏着这些东西?

“我去到楼下查一下。”说完,蓝天星跑到一楼柜台那里咨询,不一会儿就跑了上来,他告诉屋子里的所有人:“登记簿上写着从上个月开始,一名叫安鸫的女孩一直住在这里,只有这个月她再也没出现过。”

这个消息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刘研让大家一起去警察局,他和蓝天星抱着从这间屋子里搜到的所有光盘,磁带还有书籍下了楼。蓝江月跟在他们身后,一边掉眼泪一边把头枕在母亲的肩膀,好朋友覃喆走在他身旁。

“好的,看着我眼前的钟摆的摆动,一步一步,放松你的身体,我们马上就要进入非常长久的梦境,很好,你很优秀地完成我交给你的任务,闭上你的双眼,现在你已经不是蓝江月,你将是一个崭新的你自己,你现在叫做C,你叫做C。”

过了一会儿,磁带里不再有声音,又过了大概一分钟,声音再次响起:“好的,慢慢地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做C。”一个男性迷迷糊糊的声音传出来。

“好的,你的身体不够完美,因此你要报复,去杀掉那些嘲笑你,挖苦你的人,他们都罪有应得,知道么?”

没有人回答,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你的身体不完美对么?”

“是的,我的身体不完美。”

“你的身体不完美,所以你要杀掉那些嘲笑你,挖苦你的人,他们给你的内心造成了极大的创伤,静静地在你脑子里重复,杀掉他们。”

“是的,杀掉他们。”男性的声音重复。

听着这些对话,蓝江月的脸上淌满了泪水,而比他更心痛的是蓝天星,全场陷入寂静,刘研把双手紧紧握在一起,支撑在前额,伸出的两个大拇指揉捏着眉心骨,在他的耳畔,声音正在继续。

这是另一盘磁带的声音。

“放松你的神经,你的面前有个亮亮的光源,他将带你进入一个梦幻般的世界……”女生的声音很柔和,却很诡异。

“昨天,你杀了一个人么?”

“不,我不知道我杀了一个人。”

“好的,我再重复一遍,你杀掉的人叫鲁小米,是一个小学生,因为他欺负了一个叫做武书连的小男孩儿,武书连是市实验小学的学生,脸上有胎记,身体瘦小,所以经常被一些孩子欺负,昨天你把勒索武书连钱财的鲁小米带到樱花园……”

“我想起来了,是的,在那里我杀了他。”

“你还记得如果警方要调查你,你该怎么说么?”

“就说我在体育学院健身房的楼上看到了那个案件的全过程……”

“好的,感受光源渐行渐近,你现在的身份是……”

“C。”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有个人在唱一首歌,这里是一个名叫《爱的焚烧》,演唱者叫程珏……”

接下来,说话人的声音消失,伴随着这漫长的等待,警察局会议室里更是焦灼地等待,然后声音再次响起,是那个女孩子念歌词的声音,床上发出了奇怪的响动。会议室里,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蓝江月,他一脸茫然地看着播放机,仿佛能从播放机里看出一个画面,画面里他的一举一动都能让他回想起来自己干了什么。

“很好,你今天已经杀掉了四个人,这是你想要的钱,足够你去国外动手术了,快去吧!”

从这句话开始,蓝江月将作为名叫C的男人,一遍又一遍地做着疯狂的事情,他迷迷糊糊地往自动存取款机里放入石头,以为自己取了钱其实他没有获得一分钱。在催眠的指示下,他获得了一种奇怪的心理暗示,在长达两个月的时间里,他对自己的认知产生了错位,蓝江月没有告诉过家长,有一次,学校要登记本科毕业生信息采集表,他抓起笔,就在表格的姓名栏里填上了一个字母C,觉得有些不对,就把C划掉,填上了蓝江月三个字。

一个好的心理催眠师,会在催眠之后解除催眠,他的目的是要帮助病人治疗心理纠结的地方,打开心扉,然而,对蓝江月的催眠始终不到达这一步,而是反反复复折腾蓝江月,直到他的自我认可度都受到的影响,准确地说,他已经处于人格分裂的边缘了。

蓝天星走出会议室,那边的播放已经停止了,蓝江月趴在桌子上呜呜呜地哭着,覃喆也没有办法,只能陪在好朋友身边,说什么都没用。

蓝天星打电话给晓梅,她在电话里强忍着哭声,哽咽地告诉了催眠对人的正作用与副作用,如果心理暗示足够强烈,那么只要被用于非法意图,那么一切都将朝着负面方向行进,蓝江月是彻底被利用了。

带着悲痛的心情,蓝江月被搀扶着走出了警局,这时天阴了,狂风呼啸着,一场暴雨将如约而至,他一直哭着,哭得头都晕了,直到身体悄无声息地倒在了父亲的怀里。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病房里坐着几个人,刘研夫妇,覃喆,刘戬,蓝江月的妈妈,看到蓝江月醒了过来,晓梅上前摸着儿子的额头,这时病房的门开了,蓝天星招呼妻子出来一下。

“检查结果出来了么?”妻子问。

“在这呢,江月的身体极度耗损,各脏器功能紊乱,估计还是跟精神刺激有关。被你说中了,他的血型是B型学,这种血型的人很容易是粘稠质气质,容易抑郁,焦虑,多愁善感,而且很容易自我暗示,现在,我们唯一能做到的就是让江月放松心情,多多陪伴,多多交流了。”

“按照弗洛伊德的观点,一个人的人格分为自我、本我和超我。自我的形成是模糊的,无界限的,它是人类最原始的动力和欲望,表象为冲动的趋向性,随着年岁的成长,我们开始意识到自己的头发,皮肤,嘴的特点,我们生理的变化,我们喜欢什么颜色,自己的兴趣爱好是什么,并且这些爱好在受到阻挠和干涉的时候心理的变化,一旦年龄再大一些,我们的超我意识将变得强烈,因为思想意识在接收到了道德、法律、政治、宗教和舆论等社会因素的作用,我们原始的欲望和冲动将被压制,可我们对性的渴求还是会在恰当的时候表现出来。

“根据荣格的观点理论,爱是一种释放,而暴力也更是一种释放,人的内心当中的阴暗面在得到刺激以后,一旦有一个突破口,将会爆发出来,许多犯罪都是在不受控制的尽情迸发之后导致的,所以才有暴力释放之后,才清醒过来到底做了什么。”晓梅在医院的花园里一边走一边讲给丈夫听。

蓝天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哲学上讲,一个机体的各个组成部分一旦以错误的排列方式组合,那么整个机体也就会成像不良运转的。江月的身体严重影响了他的思维定式,这种互相的牵制又影响了他整个人的性格,就像你说的,兴许他对自己的自我认可度就存在着偏差,再加上外部环境,包括我在内的一些言语真的深深地刺伤了他,我以前没明白这一点,还经常说他,明明在外人的眼中,江月就是一个外表奇特的孩子,我还再补上一刀,他的心里承受着多么大的委屈啊。”

话音刚落,蓝天星的手机响了,他看到刘研的名字出现在屏幕上。

“蓝老弟,你上来一下,江月有话说。”

走回病房,蓝江月已经半靠在病床上:“爸,我想起了一些经过。我知道凶手就是安鸫!而且,我也知道了鲁小米的死另有其因,事实并非你们想的那样,因为,鲁小米是为了保护武书连才被杀的,而安鸫的目的不是为了杀死欺负身有残疾的人,她的目的是杀死身体有残疾的人。”

“你说什么?”在场的人都为之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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