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周巫女、南宋教师之女以及今世的我,三者之间并非毫无联系。
尤其在我回忆起南宋余杭往事的时候,那女子与我今生的能力如出一辙,只凭这点,我便可以认定,那女子就是我的前世,可惜我记忆不全,完全不了解前因后果,即使想起的确是我拿走了《宝华心经》,可是为何而拿,取走给谁,取之何用,依然是一头雾水。
还有这些日子来我受到的一连串攻击,这不由我不将这些遭遇与西周巫女联系起来。
记得丁衡说,他很清楚地知道巫女作为祭品被杀,这从那些白衣人高喊的口号也可以得出当时他所见正是一场古代祭祀的场面。而我之前差点被白袍人吊死,那些老小孩在楼下欢呼雀跃的情景,又何尝不类似!
又联想到昨天居然一天两次遇袭,早晨遇到的乐魃照白羽臣所言,与吊死鬼不同,不会找替身,更很少主动攻击活人,因此我始终很在意朦胧中听见乐魃所说之言。似乎有了我,她变可达成某个愿望。
而放学后若不是丁衡在场,恐怕我也早就成为车下之鬼了。
昨晚与白羽臣在MSN上通话,他说据他所知,曾经在中国古代宋元之间,兴起过一个古怪的宗教。中国古代宗教历来有拿来主义的传统,例如道教的兴起就借鉴了许多古印度佛教的思想。在东汉佛教正式传入之前,中国古代的所谓宗教其实并不能称之为“宗教”,而仅仅是各类形式上的崇拜。
这个宋元之际的教派留下的详细资料并不多,毕竟只存在于很短一段时间,其行踪诡秘,香火也不旺盛。崇拜的偶像介乎佛道之间,既有如来佛祖又有元始天尊,教主自称有撼天动地之能。
据说,这个教派有种奇怪的仪式,这种仪式是还原了商周时代的某种祭祀。一旦满足祭祀条件,祭祀成功后,献祭之人便能达成之前祷祝之愿。
白羽臣说,他身为修道之人,认为这种献祭之类的邪门歪道自然不足信,但是深信之人有之,甚至越是身份地位高贵之人,心愿也越是难以达成,因此执迷此道者,几乎都是王公贵族。
结合丁衡所说那场献祭,白羽臣认为两者一定有所关联,按照他的说法,虽然他不是和尚,却也不疑果报。冥冥之中,决不会有两桩绝对无关之事交错在同一人身上发生。
我听的冷汗淋淋,念及那教书先生之女即生在南宋,不知她结局如何?难道最后也是不得善终吗?那我呢?我这一世怎么办?
我把放学后遇上列车之事告诉了白羽臣,他停顿许久,也越发觉得不可思议,亦认为恢复记忆乃是第一要务,必须弄清教师之女最后归宿。
他打出的字触目惊心:“如果最后那女子也是如巫女般惨死,恐怕最近你招致的怨灵通通不怀好意,它们把你也当成了祭品。”
我将笔重重扔在桌上,心里发怒,什么祭品!
苏樱轻轻用肘部捅了捅我,低声道:“你轻点,古老头一直看着你呢!”
我一抬眼,没想到刚好和古老头四目相对,古老头最近心情一直不好,上课时几乎时逢人便骂,就算时课代表回答问题对了也要责备几句,真怀疑是不是老头子也到了更年期。
“你们这两个女同学,我注意你们很久了,一直窃窃私语个什么?”古老头果然发火,手里的黑板擦指着我和苏樱,激动地粉笔灰横飞。
我假装没听见的态度估计是惹恼了他,古老头挥舞着手里的黑板擦,将粉笔灰撒了第一排同学一头一脸,“你们两个,给我站出去!”
我拉拉苏樱,索性没事人一样地走了出去,临出门听见古老头气急攻心,“班长!班长哪!给我记下这两个女生的名字!听见没!丁衡!”
没听见丁衡如何回答,古老头还狠狠地关上教室大门,看来今天心情也是一样的坏,连我们站在走廊里听课的权利都要剥夺。
不过古老头的嗓门还不是一般大,虽然隔着门,他破锣般的声音还是清清楚楚传到走廊,扯着嗓门在讲《阿Q正传》,据说古老头自认为研究鲁迅有一手。
我和苏樱两人站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两人忽然都笑了出来。
苏樱对我做了个手势,意为距离教室远点说话,免得古老头又找茬,我们两人慢慢走到教学楼靠东面的楼梯口,那里有道窗户可以看到外面。
“若紫,你最近怎么好像有心事啊?”苏樱问道,“上课也是魂不守舍,是和苏士源不高兴吗?”
我愕然道:“苏士源?你怎么会认为是因为他?”
苏樱笑笑,单手扶在窗户的铁栅栏上,“因为苏士源最近好像对你很不满似的,你有次和白老师在单独说话,他虽然没有来打扰你们,眼睛里却好像在喷火。”
“啊……真的?”
苏樱背靠在窗上,“当然啦!说实话,你和苏士源交往惹来很多人嫉妒呢!好些女孩子都说你何德何能。”
我略略有些失神,“何德何能啊……”
“苏士源对你真的好呢!当初你那样不合群,大家都不喜欢你,女孩子对你敬而远之,男生们常常会觉得你是异类而排斥你。你不晓得周冲那群人说话多难听,苏士源和他们不知起过几次冲突了,好几次差点打架,都是丁衡劝阻了。而且苏士源多温柔啊,他对你的好啊,真的毫不掩饰呢!”
他居然为了我差点和周冲那群人打架?
要知道十七八岁的少年,虽然血气方刚,但是实际上在意同性好友要远远多于异性,同性之间的颜面有时比异性对自己的看法更加重要。如果一旦和同性决裂,那就与被全班同学排斥几乎没有什么两样。
“还有他那次对你的一抱,天哪!同学们都惊呆了,没想到这个老师眼里的好学生、学生会干部,竟然有这么大胆的一面。”
我脸上微微一红,心里却是甜甜的,苏士源是三好学生啊,居然毫不在意别人的眼光,众目睽睽之下将脚踝受伤的我直接抱进校医院,不但老师咂舌,就连学校里正在交往中的男女同学也自叹不如。
也是这一抱,让我安心觉得,他说要和我交往,绝对不是开玩笑。
苏樱看我表情,忍不住笑道:“不过自从你开始说话之后,或许有别的男生开始注意你了,苏士源表现的好紧张啊。你昨天下午跟着丁衡进教室,他就一直看着你落座,那种诧异和怀疑真是溢于言表。”
我吃了一惊,“真的吗?”联想到放学后咖啡馆里丁衡的怪异表现,急忙撇清,“苏樱,你别乱想,我和丁衡可是什么都没有的。”
苏樱轻轻一笑,“你以为我在吃醋吗?”她掠了掠她的头发,目光变的遥远,“其实我早就不放在心上了……自从居士告诉我,我的前世之后,我深信我今生的痴迷不过是为了圆前世的一个痴情的梦。前世是对着书生,今生就给了优秀的丁衡。”
“那个居士……真的那么厉害吗?或者他不过是随便一说,解你痴心而已。”
苏樱摇头道:“不会,自从他指点迷津之后,我连着好几晚都梦见前世的一切,也想起自己身为蜘蛛却陷入自己为自己织下的网。何等得不偿失。”
“那位居士当真有此能力?”
苏樱点头称是,“是啊!他年纪不大,但是信徒众多,而且他说相遇便是前世积攒的缘分,而他一眼变成看穿我前世所执着,亦是难得的缘分。以后让我凡有解不开的心结,都可以去找他聊天呢!”
“那你是如何遇上那位居士的?”
苏樱微笑道:“那次我在妙善寺烧香,当时我感觉困顿,不能说完全是因为爱恋丁衡,但是这却又是重要缘由。我自认为既然丁衡对我从未回应,我却爱的痴迷,自己也觉得自己有点不正常。正在跪拜迷惘之中,有个和尚给了我一张黄纸,上面有一个‘困’字。意为我自己‘困’住了我自己。”
“那和尚告诉我,是间或来妙善寺修行的莲蕖居士看出了我的困惑,赠这字给我。”
“莲蕖居士?”我问了苏樱是怎么个写法,顿时觉得这名号十分清雅别致。
苏樱笑道:“后来我通过专人引荐,结识了居士。他开导我、指引我,引领着我走出了困境。若紫,你若是有什么心结难解,我帮你引荐啊!居士说了,如果是我,可以引荐有缘人相见呢!”
“哦?”我好奇心起,“你怎么个帮我引荐法?”
苏樱嫣然笑道:“我把那张写有‘困’字的黄纸给你,你去妙善寺找一个通慧和尚,你说是我引荐的就可以了。”
“原来如此。”
此时下课铃声响起,我们估摸着古老头必定拖堂,因此乘着他还不让同学们离开教室,快速走到了教室门外,以免被他发现我们走开而又大发雷霆。
敬老总是要的。
古老头一叫下课,同学们即如潮水般涌了出来,还连带着把古老头一起推了出来,古老头看见我和苏樱,忙不迭地转身问道:“丁衡!丁衡!记下她们名字了没有?记得交给你们班主任啊!”
喧闹中听见丁衡含含糊糊地应了声,涌出的同学们挡住了我们进教室的去路,苏士源也走了出来,看见我突然上前抱住了我。
我略有尴尬,同学们倒也见惯了他的惊人之举,除了略有人侧目之外,大多视若无睹。
“怎么啦?”
苏士源拉着我的手,一直走到角落,“若紫,经过昨天,我真的好害怕。”
“嗯?”
他握着我的肩膀,柔声说道:“虽然我目前还不是很明白,可是我却看出了你有困境,对吗?而且这个困境还很不简单。”
“士源……”我不知该如何应答,就是因为看到了昨天他也差点身受其害,我更加不想和他多说,“其实也没什么。”
“也没什么?”他突然生气,“你不愿意告诉我,说明你认为我不可靠对不对?毕竟,昨天最终救你的是丁衡不是我!”
昨晚他拉着我不声不响地离开我已经意识到有问题,平时巧言善辩的他竟然一路无话,脸色也绝对不是受了惊吓之后的惨白,而是冷冷地铁青。
现在我才知道,原来他介意昨天把我拉回去的是丁衡而不是他。
“当然不是!”我激动地扯着他的衣袖,“在我心里,早就把你当成了我最亲昵的人。”
苏士源双臂抵在我身后的墙壁,凝视着我,“那就把一切都告诉我。我不能忍受我和你之间有秘密的阻隔。”
我还未回答,就看见丁衡出现在他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带着嘲讽的口吻说道:“拜托,这里可是教学大楼,你们就不能检点些吗?要是古老头又冲出来要我记名字,我可帮不了你们了。”
苏士源徒然抓着他,将他抓到我面前,指着他的脸说道:“我尤其不能忍受,你和他之间有我所不知道的秘密。”
我愣住了,苏士源紧紧凝视着我的脸,不放过我的任何一个表情,而被他揪住的丁衡,亦将目光若无其事地落在我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