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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巫女齐姜

我在一阵浓郁的香气中醒来,环顾四周,看见自己身着青布衣衫,这才想起昨晚竟然是在居士这里过的夜。

好久没有睡的如此香甜,之前总是屡屡噩梦,或者神经反射似的惊醒,总担心那些恶灵和老小孩会突然袭击。唯有昨晚、在这里,我才一夜无梦,一觉到天明。

掠开床上的纱帐,这才发现床头柜不知何时摆上了一只香炉,阵阵香气正是从此而来。

我深深吸一口气,好香啊!这股香气令人心情怡然,大概就是因为这香气,我才会睡的那么好吧!

简单地梳洗之后,我拉开房门,只见金辉月正含笑站在门口,“真是巧呢,我正打算叫你起床,你就自己开门了。”

“金小姐。”

金辉月嫣然道:“去餐厅吃饭吧,我让师傅做了点清粥小菜,刚起床吃太油腻的不好。”

餐厅很大,看规模可以容纳至少七八十人,桌椅都做成长条形,像是学校里的食堂,只是非常干净,丝毫没有油烟气。

清粥小菜简单可口,金辉月陪着我吃饭,说道:“居士现在正在大殿说法,很多教友正在接受教诲,宁同学,你有无兴趣?”

“当然。”

金辉月带着我来到“天地静宝”的道观之前,只见道观前的广场上坐着五六十人,有男有女,男子身着褐色布衫,女子均为青色布衫,人人盘腿在一蒲团之上,双手合十,垂头闭目,念念有词。

整个大殿都充满了“嗡嗡”的念诵之声,只是这个声音却并不令人烦扰,反而稳如沉水,富有规律的震动声波,庄严肃穆。居士端坐在台阶之上,身下的蒲团金丝银线,十分华丽精致。他的姿势与那些教友一般无异,也是双手合十垂目,只是手上握着一串色彩明净的五彩碧玺,双唇翕动。

他身后站着同样一身褐色布衫的金耀月,身长玉立,垂首顺目,他的头往左边偏了偏,看见我与金辉月一起走进来,利剑似的双眼顿时射了过来,给我的感觉好似刺穿我身体,我情不自禁往后退了一步。

我站在殿外,不敢惊扰,凝视着居士雕塑般的侧面,他的鼻梁挺直,薄薄的嘴唇略显苍白,我突然发现他的侧面竟然和苏士源有些相似,唉!是我在纠结苏士源的变心,所以才会产生联想吧!

我自嘲似的笑笑,这时诵经之声顿止,一个年约三十出头的女子越众而出,跪倒在台阶前,居士声音还是那样柔和,“沈教友,你已经考虑清楚了?”

那女子说道:“弟子考虑清楚了,有得必有失,弟子想要达成毕生之心愿,甘愿付出一切代价。何况不过是终生侍奉玲珑真君,这是弟子的荣幸。”

居士点点头,向金耀月示意,金耀月走入道观捧出一只托盘,上有一个青铜器皿以及一把青铜匕首,器皿中端放着某物,由于距离较远,我看不清是何物,只知道大小大约是成人的一个拳头。

那女子拿起托盘上的匕首,割开自己的左腕,将鲜血滴入青铜器皿,约莫数十秒,居士起身走下台阶,轻握住她手腕,轻轻一抚,鲜血顿时止住。

金耀月端走器皿,底下众人齐齐欢呼,居士握着她的手腕,柔声道:“好了,你放心吧,锦胜国际如今已经是你的囊中之物了。”

那女子喜不自胜,再次向着居士拜下,无比虔诚。

居士泰然接受,“请大家继续赠予沈教友祝福!”

众人开始念诵,那女子也跟着念诵,一时之间,大殿里震耳欲聋。

这算什么?放血、献祭,这和邪教有什么区别?我不由一阵反感,忍不住问金辉月道:“居士就是靠这些人供养么?”

金辉月说道:“教友们人人一片虔诚之心,居士是他们的精神支柱,深受爱戴。”

“宗教本应是心灵家园,牵扯到现实利益,还算是信仰吗?”

念诵之声顿止,那群教友们齐齐看向我,虽然有段距离,我仍然可以感受到他们并非友善的目光。

居士低声对着金耀月吩咐了几句,说道:“各位,今日就到此为止。请跟随月芒使者一起前往客堂饮茶休息吧!”

金耀月打头,那些教友们鱼贯而出,走过我身边时,每个人都紧紧地盯视了我几眼,均流露不满之意。

居士待这些人都离开后,微笑道:“你醒啦?昨晚睡的好吗?你一直在哭一直在哭,我很为你担心呢!”

我慢慢走向道观,却不愿意走上台阶,我不想再看见正殿中的壁画,虽然刚才那割腕放血的女子,仍然令我想起被剜心的巫女。

“通过献祭达到自己的目的,这不是很邪恶吗?”

居士负手站在道观之前,抬头看着“天地静宝”的牌匾,缓缓说道:“你说献祭乃是邪恶的,恕我不能苟同。从远古时代以来,在人类蒙昧未曾开化的时代,人们恐惧自然、臣服于不可掌控的力量,因此通过献祭来乞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这怎么能说是邪恶呢?”

我说道:“你也说了,那是蒙昧时代,自从人类开始审视自身、深入思考,从深层次的角度来探讨生与死,就不再受到超自然的迷惑。人有信仰,有宗教,但是这一切都是建立在热爱生命、尊重生命、解救生命的基础之上。割腕放血算什么?”

居士蓦地转向我,虽然隔着眼镜,他双眸依然令人感受到精光四射,仿如漫天星尘撒来,我顿时心中一凛。

他说话的语气依旧十分缓和,却不容置疑,“献祭只是一种形式,你明白吗?要得道就需要付出代价,任何宗教都有戒律,这些戒律就是代价。道教成仙首先要驱逐三尸,上尸掌握功名利禄之迷恋;中尸掌握口腹之欲;下尸则是****。断绝三尸,放弃作为人的享乐,岂非就是一种代价?岂不是将自己的人生献祭?佛教中的无漏之学戒、定、慧,最终要克服贪嗔痴,可是人生在世无一不贪,如需放弃,这是否也是一种献祭?用刻苦的一生,换取最终的解脱,这不是献祭又是什么?”

我张了张口,自己只有高二,才疏识浅,虽然明知他是狡辩,居然不知该如何反驳,此时居士又是微微一笑,他挥了挥手,这空阔的广场上忽然开始弥漫出一片香气。

这正是我醒来时闻到的香气,非常惬意的香味,让我原本有些冲动的心情忽然就宁静了下来,只想被这片香气包围,看本言情小说、听段悠扬的音乐或者泡上一杯热乎乎的茶,在袅袅的香气中睡个午觉。

我不再争辩,甚至觉得自己有些多事。说到底,居士对我只有恩义,我被张行善所骗,几乎葬身老小孩之手,是居士救了我和苏士源;学校天台上跳楼自杀的女鬼,也是被居士赠予的护身符所退。

居士那样温柔、那样和善,我居然还质疑他,岂不是不知好歹?

居士见我呆呆地看着他,不由微笑道:“走吧,好孩子。去我的精舍喝杯茶吧!”

居士的精舍陈设简单却布置精致,我坐在他左侧的竹榻上,方桌上青花瓷茶具中武夷水仙热气袅袅,与一旁香炉中冉冉上升的青烟混杂在一起,我面对居士仿如雾里看花,他摘下了眼镜,显得更年轻了些,轻轻握着我的手腕,柔声说道:“好孩子,你昨晚哭了很久,是因为你那个男朋友么?”

此时我却不想回答任何话,香气醺醺然中人欲醉,我趴倒在方桌上,迷醉于香气中,整个人陷入了似梦似幻的感受中。好像在做梦,却又知道自己是清醒的,这种奇异的感觉,竟然十分享受。

居士轻轻抚摸着我的头发,低声说道:“看你那么伤心,可是你有多爱你男朋友呢?你愿意付出怎样的代价?爱他重于生命吗?”

门外金辉月的声音,“居士,有位同学来找宁同学。”

居士微笑道:“看,不是有人还在关心你的吗?快去吧!”

我懒洋洋地起身,由金辉月捧着香炉,双腿打飘地走向客堂,路上我忍不住问道:“金小姐,来找我的,是男还是女?”

金辉月格格一笑,“是男的。“

我心中一跳,难道是苏士源来找我吗?他是来向我道歉?他到底还是挂念着我的?只要他肯回头,我发誓绝对不再提起任何不快之事,我愿意和好如初。

客堂里果然站着一个身穿我们学校男生制服的少年,只是他身材比苏士源略高一些,他一抬头,我顿时失望,竟然是丁衡。

丁衡打量了我片刻,愠道:“你这身是什么打扮?难看死了。你今天为何不去学校?快点跟我回去!”

我摇头,“我喜欢这里,这里让我平静。我不想离开。”

丁衡怒道:“开什么玩笑!你不回家、不去学校,就流连在这里?你被迷住了,宁若紫!”

他的目光落到金辉月的身上,金辉月嫣然一笑,就着香炉冲丁衡轻轻吹了一口气,一阵烟雾缭绕,丁衡伸手掩住口鼻,厉声说道:“你果然是被迷住了!”

丁衡手向空中画了几道,默念口诀,平地竟然起来一阵风,吹向金辉月手中香炉,顿时将烟雾吹出了一道缺口,金辉月尖叫一声,忽然拔下头上盘发的珍珠发簪,一头乌黑的长发顿时暴长,卷向丁衡。

她距离丁衡至少有三四米,长发居然立刻卷住了丁衡的脖子,丁衡后退一步,一手抓紧了长发,想要扯断,谁知金辉月一动不动,长发韧劲十足,丝丝入扣,越缠越紧。

丁衡右手一摊,一朵青云在手掌心燃烧,青焰所到之处,长发纷纷躲避,缩回到金辉月身后,在她背后张牙舞爪。

乍一看,金辉月简直像个八脚章鱼。

丁衡微微冷笑,周围出现了五朵青色火焰,前后左右,将金辉月团团围住。金辉月身后的长发遇火开始挣扎,似乎十分痛苦,同时散发出阵阵焦臭味。

金辉月骇然,眼看她被火焰包围无法退避,突然一条人影将她挡在身后,青色火焰将那人脸都印青了,那人却安然无恙。

金耀月推开金辉月,冷笑道:“你来带人走,也要问问人家愿不愿意跟你走。”

话毕,也不知道他之前藏在何处,一道银色长练飞扑而出,竟然是一条浑身银色的长蛇。

银蛇足足有海碗般粗细,丁衡侧身让开,却被蛇尾一扫,差点正中面门。他手腕一翻,多了一枝翠绿欲滴的笛子,他笛子一引,另一只手就牢牢握住了银蛇的七寸。

银蛇无法再前进半步,兀自对着他张口威吓。

此时原来那条银蛇不过是条银色的锁链,另一头在金耀月手中,两人各执一端,僵持不下。

有人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正看两人争斗,不知道居士缓步走到了我身后,他的出现又带来一阵浓郁的香气,我本就乏力,如今更加连眼睛都不想睁开,只愿在这香气中入睡,做个香甜的美梦。

居士淡淡道:“耀月,不得无礼。”

金耀月收起锁链,恨恨地道:“他烧辉月的头发!”

丁衡冷冷道:“宁若紫,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跟我回去!”

居士道:“你是来找宁同学的吗?那你是否应该给她起码的尊重?至少问问她愿不愿意和你回去?”

丁衡将目光移向我,我头晕眼酸,脑子里迷迷糊糊,只想倒头睡觉,何况居士说话令人如沐春风,我眯着眼睛摇头。

丁衡狠狠瞪了我一眼,“宁若紫,你好!”

居士双手一摊,说道:“宁同学不是三岁小孩,她有分辨是非的能力。感谢你关心她,可惜是走是留关键还是要她来做决定。这位同学,恕不远送了。”

几个青布衫女子上前来做出请离开的手势,我知道丁衡很恼怒,可是我现在只想躲在香气醉人的卧房里酣睡,或者趴在居士的膝盖上,任由他爱怜地抚摸我的头发。

我跟着金辉月回房间,她重新挽上了长发,依旧用珍珠发簪盘着,只是多了一丝焦臭味。路过花园的九曲桥,我双腿酸软,略感乏力,忍不住扶着石栏上的雕塑喘上一口气。

金辉月说道:“宁同学,你很累吗?我扶你可好?”

我想将手给她,却错手一挥,竟然将她的珍珠发簪给扫落在地,她的一头长发顿时披散了下来。

金耀月怒道:“你那个同学已经烧坏了我妹妹的头发,你还要把她的发簪弄坏才甘心吗?”我想要分辨几句,却无力地触碰了下他的衣领,惹来他更大的怒气,金耀月越说越气,突然伸手将我一推。

我半倚靠在石栏处,那里的石栏非常矮,一个立足不稳,我便一头栽入莲花池中。

我不识水性,一连呛了几口水,水冲入鼻腔原来竟是如此痛苦,隔着晃动的池水我看见金耀月冷若冰霜的脸,身子在不断下沉,池中的莲花仿佛都生出无数触手纠缠着我,想要让我活生生溺死在这池水中。

凡有冤鬼处,皆欲夺汝心。

不知为何,我的脑海里忽然就有了这么一句话,随后我就被人湿淋淋地捞了出来。

很奇怪,虽然我意识并不模糊,可是却睁不开双眼,身子仿佛在海上颠簸漂流一般,忽而上峰顶、忽而下峰谷。耳边听见居士愤怒地声音,“谁做的?是你吗?你可知道她有多重要!要是她死了,我们统统都不必活了!”

金耀月嗫嚅道:“我是有点气她……她应该不会死吧?我看她明明还有气,怎么就醒不过来。难道是闭塞了气门?还是被什么东西附身?”

我感到手腕被一只柔软的手握住,同时一股又韧又紧的力道弹中了我的脉门,我身体微微一震,只觉这股力量直冲心脉,可是我仍然没有醒来,反而被这股力量,被带入了更深的深渊。

武王十一年灭商,建立周朝,是为西周。初时,武王封商纣王之子武庚于旧殷之地,以慰殷商遗民。同时又令两个弟弟管叔、蔡叔东西各领封地,作为监察。

武王不久便去世,成王姬诵即位,由周公姬旦辅佐。周代依照“父死子继,兄终弟及”的规矩,继承大统的理应是武王姬发之弟管叔姬鲜,周公姬旦却力排众议,竭力推荐年幼的姬诵继位,自己则作为摄政监国。姬旦乃文王第四子,论资排辈,无论取舍哪种制度,自己都没有资格继承王位,但是如今大权在握,成王年幼,当时实际掌权人,实乃姬旦是也。

管叔姬鲜、蔡叔姬度奉命监视武庚,却发现武庚虽名为商纣王之子,实际上却是个大草包,平日只知吃吃喝喝,唯一怀念故有的,竟然只是昔日纣王的酒池肉林,和鹿台美女。两人对姬旦专权十分不满,尤其是姬鲜,自己身为姬旦的哥哥,居然只是负责监视一个不成气候的二世祖,而姬旦却可以手握大权,号令天下。此外姬旦自封为周公,还常常在诰命中以“王若曰”之类的口吻行事,简直就是自称为王。

“如今朝中流言四起,都说周公要取周天子而代之。”身为武庚相国的蔡叔姬度在一次朝会上这样提出,“我早已察觉周公意图。本来继承大统的应该是三哥你,他一意孤行,推举姬诵,不过是看稚子孱弱,便于将来僭越而已!”

管叔姬鲜亦愤然道:“我岂有不知之理?姬旦假借天子之名传达自己的意愿,姬诵简直就是个傀儡!”

“你我不如清王侧,将姬旦除之。”姬度大胆提出,却遭到管叔姬鲜的反对,“你说得到轻松!这数年来姬旦势力日益壮大,你我若没有一个适当的名目,如何能煽动众臣?”

蔡叔姬度望向庙堂高坐的武庚,躬身说道:“此去成汤江山不过区区数年,此地更是殷属之地,人人都听命于大王。如今周公僭越在即,与其被他得逞,大王何不取而代之,何况纣王之后,理应大王即位,这本就合乎礼制。”

武庚咂舌,一时竟然无言以对,他不但才疏识浅,本也胸无大志,纣王****之后,武王为博仁义之名,亦本着商人治商的原则,将朝歌作为其领地。武庚十分满足,整日吃吃喝喝,一切听从管叔、蔡叔的吩咐,无功无过。

现在蔡叔竟然提出要以自己为旗帜,重夺成汤江山,虽说何人不愿称为天子,但是武庚自己有多少斤两,武庚并非全然不知。

敷衍了管叔蔡叔几句,武庚回到内室,想到两人的提议,不由开始长吁短叹。

武庚身边有位内臣巫咸,曾经师从纣王身边的一位大巫,本打算辅佐武庚,岂料改朝换代。他为人沉稳内敛,在外一直以普通近臣相待,管叔蔡叔亦很少注意他。

巫咸其实在内将三人的对话听的清清楚楚,不同于武庚的惶恐,他反倒认为是个机会。

“武王去后,本应由管叔即位。周公辅佐成王,也不过是迂回夺权而已。管叔不满已久,只是缺乏名目,现管叔蔡叔想要利用大王的名号来召集殷商之民,大王不妨顺势而行。”巫咸一直希望自己能成为类似伊尹这样的一代大巫,一旦武庚成事,巫咸势必名传千古。

武庚始终很犹豫,“可是周公积威之下,我们万一不成事,岂非反遭杀身之祸?”

巫咸却似乎胸有成竹,“管叔蔡叔实力不容小觑,何况属下也早有安排,成王身边的第一侍卫正是我殷商之民。他本姓子,三岁时我将他寄养在周族中,他可密切注意朝中一举一动。我们只要仔细筹谋,成事并非难事。”

见武庚还是有些畏畏缩缩,巫咸说道:“我商族重祭祀,这是我们敬畏天地鬼神之缘故。后来纣王出言侮辱上神,这才招致灭国之祸。若我等能恢复祭祀礼制,并向上天敬献最高贵的祭品,必能将我等敬意传达至上天,如有神助。”

武庚似乎这时候才回过神来,愕然道:“最高贵的祭品?你是说要曝巫?可是曝巫限于法力强大的巫女,这可是非常难得啊!”

巫咸微微一笑,“大王莫非忘记齐姜?”

“那个姜子牙之幼女?”

巫咸说道:“齐姜未出嫁前就是齐国赫赫有名的巫女,祈雨、通神、解读卜辞无不灵验。因此成王才立她为夫人。”

“齐姜……”武庚喃喃自语,他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一个姿容秀美,却冷若御风的少女来。

成王姬诵其实并不喜欢齐姜,只是立齐姜为夫人是周公的意思,他只能遵从。齐姜比他足足大了四岁,虽然不过十七,但在还是孩童的成王眼里,简直就是个阿姨。

因此虽然人人都说齐姜冰雪为骨水为神,成王却只是觉得这个整天闷闷不乐的女子十分无趣。

齐姜是姜子牙之幼女,亦是齐国上下尊崇的巫女。在齐国,祭祀仪礼皆需巫女卜辞,而齐姜解读龟裂的卜辞又特别准确,几乎万无一失。甚至是不久之前与鬼方一战,亦是齐姜断定“帝受我又”,周公方才下定最后的决心,结果自然是胜利。

周公作主迎娶齐姜,有他的私心。齐姜嫁给姬诵之后,巫女的身份当然不再,但是她的能力依旧,这样一来,她开始只为王畿占卜。此外,姜子牙到底是武王尚父,地位超然,如果能与齐国联姻,实在有利于大周。

齐姜年少之时,周公与她有过一面之缘。

那时候她大约七八岁的光景,正在花园里追逐嬉戏蝴蝶蜻蜓,一只小蜻蜓在她面前划过,她伸着小手想要去抓,却扑了个空。

她凝视着盘旋的蜻蜓,忽然用稚嫩地声音喊了声,“别走!”

虽然依旧是幼女的声音,却显然比之原来要低沉稳重得多,顿时那只蜻蜓仿佛被一股气流困住,任它耗尽全力也无法再移动半分,不断振翅,却只是急促地翕动而已。

齐姜小心地抓着蜻蜓的翅膀,笑吟吟地观赏起来。

眼前的情景令周公惊奇,他忍不住现身说道:“给我看看,可好?”

齐姜识得周公,便听话地将蜻蜓递给了他。

周公捏着蜻蜓翅膀,仔细观察了一会,发现此蜻蜓就是只普通的蜻蜓而已,并无特殊之处,他松开手指,蜻蜓立刻展翅飞翔而去。

周公故意说道:“啊呀,对不起,我让它逃走了。”

齐姜摇摇头,自顾自摘下一朵花,“飞了就飞了吧。”

周公笑道:“你怎么让它飞不走的?”

齐姜捻着花儿,面无表情,“不想让它飞,它就飞不走了啰。”

正是齐姜有这样特殊的能力,周公才份外看重她,希望她嫁给姬诵后,不但母仪天下,更可以有助大周国运。

可惜姬诵特别不喜欢齐姜,或许也是周公之故。人人都说姬诵不过是个傀儡,实际的掌权人是周公,真正的周天子也是周公。因此姬诵甚至将齐姜当成周公派来的监视工具,不但冷落她,还有点仇视她。

齐姜待的宫苑犹如冷宫,即使是宫女也不将她放在眼里。在一次周公呵斥惩罚了一个无礼的宫女之后,竟然还有齐姜并非姬诵妇,实乃周公妇的传闻流传了出来。

“好冷啊!”齐姜躲在终南山的一处山洞中,深秋落叶,引起她思乡之情日切,独自一人的深宫,身冷心更冷。那****支开侍奉的宫女,换上一件宫女的旧衣,竟然躲过侍卫,独自离开了王城。

她毕竟只是一个长在深宫的女子,离开王畿后难辨方向,越走越是荒凉,竟然走入了秦岭的一段山脉,即终南山。入山之后,天气风云突变,空中开始飘散零星小雪,这年的雪季,竟然来的特别早。

学道之人,入山需挑选日子。齐姜忍不住嘲笑自己,看来自己应该在离宫之前查看龟裂之纹才对。

她裹紧了身子,虽然用杂草遮挡住了洞口,但是瑟瑟冷风依旧灌进洞里,没有火石,她也无法生火取暖,何况即使生了火,也会被冷风吹灭。

在严寒中,她有些意识模糊,眼前突然就出现了自己以往的种种,包括跳舞祈雨、解读卜辞,在齐国,人人尊崇有加,本以为自己会终生守身为巫女,后来却嫁入皇族。又以为自己身为三夫人之首,将来总会被册封为王后,协助周天子治理国家,或者能有昔日妇好之能。

谁知道周天子不喜自己,反如同被投入冷宫。

一滴泪水落入面前的尘埃之中,想到自己可能会冻死在此处,她情不自禁有些害怕了。

洞口的杂草突然被人拨开,一个身佩宝剑、身穿红色裘袄的青年男子一跃而入,下拜道:“参见夫人!”

齐姜一愣,她见过他,知道他是姬诵身边的侍卫长,妘姓,名微,据说是第二子,因此人人称之为仲微。他今年约二十岁,对待姬诵向来十分忠心。

齐姜冷的无法说话,仲微立刻脱下裘袄披在她身上,搬来数块大石堵在门外挡风,又掏出火石点起一堆篝火。

随着篝火熊熊燃烧,阴冷的山洞开始有一丝暖意,齐姜这才缓过一口气,“你来做什么?”

仲微沉声道:“属下奉命来寻夫人。等雪停,就请夫人跟随属下一同回王畿吧!”

齐姜冷冷道:“你奉何人命?”

仲微道:“天子之命。”

齐姜冷笑道:“周公是天子?”

仲微一窒,随后说道:“夫人何必多想?大王尚幼,又有奸人离间,周公忠心可鉴,功过将来自有定论。”

齐姜淡淡道:“这些都与我无关。”她凝视火光,好像看见了齐国的旖旎风光,自己在花园里赏月嗅花的情景,又好像身在父母两侧,饱受亲人关爱。

一夜无话。

齐姜从沉睡中惊醒,才发现仲微双手抱胸斜靠在一块石头上,火堆依旧旺盛,看来仲微不断在添加枯枝杂草,这才能保持燃烧不灭。

仲微推开挡在洞口的大石,大雪竟然一夜未停,积雪极深,极目望去,整座山都盖满了皑皑白雪,天色依旧昏暗,狂风呼啸。

风灌入洞中,齐姜一阵颤栗,仲微急忙堵上洞口,“夫人,大雪不停,看来我们暂时不能下山了。”

齐姜将头转开,并不想谈这个问题。

仲微说道:“属下要去找些食物,请夫人稍候。”

齐姜脱下身上的裘袄递给他,他却不收,笑笑道:“夫人保重身体要紧。”

仲微打来一只野兔,已经在洞外剥洗干净,放在石块上烤熟之后,整只递给齐姜。

“你自己不吃么?我只要一条兔腿就可以了。”

仲微摇头,“这里天寒地冻,夫人要保存体力才行。属下待夫人用膳之后再吃好了。”

之后的两天,仲微一日总要出去捕猎两次,雪始终未停,动物们纷纷为了躲避严寒而躲藏起来。到了第三日早晨,仲微却是空手而归。

洞里还有昨晚剩下的半只野鸡,说是剩下,其实是仲微故意留下,以防之后找不到食物。可惜就算怎么节省,待到雪停,仲微已经近两日未食了。

“我不回王畿。”齐姜依旧固执,“我要回营丘。”

仲微在火堆中添了些杂草,他有些虚弱,说话略带喘气,“其实属下也并非王畿畿内人士。我生于邯郸,很小被过继至妘家,有时候属下也很想回故乡看看呢。”

从侧面看去,火光映红了仲微的脸颊,他盯着火堆,声音听起来有些遥远,“不知夫人的故乡是怎样的呢?我想,能生出夫人这般人材的,必定是地灵人杰之地吧!夫人在宫中,就好像能给周公定神一般呢!大家都说夫人是继承了姜太公的不世之材,是大周之福。”

齐姜喃喃自语,“我有什么才能?不过是个巫女而已。”

仲微摇头道:“成汤重祭祀,大周重礼制。但是说到底,谁都不敢离开上天的庇佑。夫人是通天地之人,即使是周公,若没有夫人的占卜,又怎会决定一战鬼方?”

他低着头,用一根枯枝拨弄着火堆,“其实去年迎亲的队伍里有我呢,只是夫人从未注意到而已。我头一次见到夫人,就在想,也只有周天子这般尊贵的人物,才能配得上夫人。”

齐姜愕然,内心却无端端产生一股似喜似怒的情绪,她又怎能告诉仲微,自己当然见过他,甚至连他姓甚名甚都知道。她又怎能告诉他,每当他在月下舞剑,自己就会在楼台眺望,一夜无休。

仲微转身面对她,他俊秀的脸庞生出胡渣,半跪着说道:“请夫人跟属下回王畿吧!即使夫人要走,也不急于一时。如今大雪还会再来,到时路会更加难行。此去齐国,不但路途遥远,太公也决不会准许夫人擅自离宫,请夫人三思,要从长计议啊。”

虽然雪停,但是积雪难消,山路湿滑难行,才走不了几步,齐姜就摔倒了两次。

仲微俯身道:“山路崎岖,还请夫人屈就,由属下背负下山。”

齐姜不再推辞,她身着仲微的皮袄,双手环着仲微的脖子,前胸与他的后背相抵,感受着他微微发烫的体温,她竭力想控制自己过快的心跳,却发现徒劳无功。

“我穿了你的皮袄,让你受冻了,是我不好。”

仲微却笑道:“才不是呢。是夫人在属下身后为属下挡风呢!”他虽然两天没吃饭,却好似生出无穷的力气,竟然一口气走至终南山脚下。只是从此处到达王畿仍然需要一天的时间,恰好此地原本是个村庄,因打仗而迁徙离开,留下了一个女娲庙,虽然已经废弃,却仍然可以遮风挡雨。

仲微取材生火,这次他打到了两只快冻死的麻雀,依旧是烤熟后递给齐姜先吃,齐姜知他辛苦,稍微吃了两口就放下说已饱。

“你当大王的侍卫多久了?”

仲微虽然是个武将,吃东西却甚是斯文,细嚼慢咽,“我十四岁就当了大王的侍卫,直至大王继承大统,足足有六年了。”

“六年了,不短了啊。”

仲微凝视着庙门外又开始飘扬的雪花,“是啊,不短了。我好想回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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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锦悠是豪门之女,一直掩饰她的身份,无怨无悔的跟着一穷二白的郎十,小两口属于最简单的那种同事恋。婚恋本是幸福的开始,郎十却没想到承诺给她一辈子的幸福,却是那么遥远,险些害死了最挚爱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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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尊他的剑为神,剑胜了,他败了。——寂灭剑歌传说,世间有六把旷世古剑。传说,六把旷世古剑的铸造者,为寂灭剑歌。她,是人界护道六字剑脉之一“伊”字剑后人。遵循师命,她来到他居住地“忘尘之屿”,与他并肩前行。六字古剑,究竟名源何处?师命背后,又有怎样布局?沉寂多年,飘血阁再起血雨,背后又有怎样不可告人的秘密?全新唯美风格修仙力作,爱恨情仇的交织,生与死的抉择,尽在《仙之悼亡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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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真的是杀手

    一个碌碌无为的矮矬穷少年的一生,在信念、责任、与爱恨情仇的面前,在一切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里的东西面前,创造了属于他自己的人生。亦真亦假,生活中的点点滴滴,一路的坎坷,诉说着一个少年在这世界和社会中有着不一样的精彩。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 天行

    天行

    号称“北辰骑神”的天才玩家以自创的“牧马冲锋流”战术击败了国服第一弓手北冥雪,被誉为天纵战榜第一骑士的他,却受到小人排挤,最终离开了效力已久的银狐俱乐部。是沉沦,还是再次崛起?恰逢其时,月恒集团第四款游戏“天行”正式上线,虚拟世界再起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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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夏之初——追寻祖先的足迹

    本书共分六章,内容包括:追寻祖先的足迹、多源的新石器时代文化、走进神秘的原始社会、原始宗教的发轫与兴盛、不朽的史前艺术、神话传说时代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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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绯色豪门:通缉潜逃前妻

    她是陆家高贵的千金大小姐,只为了一个婚姻,义无反顾的嫁给了他。结婚一年,他潇洒风流,直到小三怀孩子找上门来,她和他才有了正式的交锋。“只要你愿意,离婚协议书,我随时吩咐律师准备!”这是属于陆柯言的自信,一副眼镜,隐匿着她所有的智慧,连带着绝色的容颜。小三夺爱,旧情人回归,一连串的麻烦出现。她潇洒签下离婚协议书,义无反顾的远走他乡。再见面,她成了国际有名的设计师,狭路相逢,他将她困在怀里道:“这件衣服,我要了,这个女人,我打包了!”她一个拳头捶在他怀里,骂道,“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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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幸福美满的一家人,却在那一天晚上毁于一旦。2014年4月4日,9:14分,白若雪和白芷凝的父亲去世了。母亲周琴失魂落魄,原以为一切就这样结束了,没想到,诡异的事情,接二连三的发生在白若雪和白芷凝身上。母亲周琴那奇怪的举动,阴冷的笑容,让人心惊胆战。不知从何而来的肉饼里,加着一股怪怪的味道。一直平静、富裕的家庭突然变的惶恐不安。姐妹俩人原本可以平静的过完一生,可父亲的离奇死亡,让她们的命运彻底改变了。白若雪和白芷凝姐妹俩人,能逃过命运的魔抓吗?想了解后续的宝宝,可以观看‘雪凝千魂’,带你走入诡异别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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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军是在生与死、血与火的拼杀中形成的,红军精神是弥足珍贵的精神财富。本书详细记录了红军从创建到壮大、从五次反“围剿”到长征结束胜利会师的光辉历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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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是从小便在孤儿院长大的胡熙媛,院长便是她唯一的亲人,对她疼爱有加。谁知,就因她泡了次温泉,便穿越了。在陌生的环境中,当她得知他对自己百般忍让只是为了他心爱的女子,她将如何面对?情节虚构,请勿模仿!